“太子殿下？”青霜微驚，夜深之時，太子怎會出現在錦繡軒外，若是傳了出去豈非會授人口柄，“太子殿下，您怎會在此處出現？”青霜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本欲轉身遁逃回軒，卻因對方身份終究乃堂堂太子殿下，若自己愴惶退下，反倒顯的失了規矩。
月光下，太子星眸微閃，身型未動的遙望青霜，短暫的沉默過後，並未回答青霜的問詢，聲調平淡的繼續追問道：“你可是心中亦有牽掛之人？”
“這......”青霜心知太子定是聽見了自己剛才對月輕喃之言，一時語塞不知該作何應答，稍作遲疑方才平靜的應道：“太子，青霜不知您此言何意，青霜乃皇上的禦妻，若說牽掛，舍皇上還能有誰？”
青霜如此回答令太子沒來由的一陣沮喪，再次陷入沉默之中，月夜下二人便如此僵持著，清冷的月光下，雖看不真切太子的神情，但青霜心中卻升起一陣壓抑感，“太子殿下，很晚了，還請回宮歇息，青霜告退。”
言畢，青霜麵向太子的方向，緩身一福，便回身走向虛掩的軒門。
“你......且慢......”太子突然出聲，急切的語調中隱隱透露出一絲不甘，“你......很愛......父皇？”
突兀的發問，讓青霜一陣恍惚，皇上貴為一國之君，於後宮女人而言，他便是終身的依傍，自踏入宮門的那一刻起，便失去了自我，心中必須有的，便是滿滿對帝王的忠貞與傾慕。
至於愛與不愛，恐怕甚少有人細細思量。而自己雖然婉轉承寵於君恩，可是否能與那高高在上之人言愛，卻連自己也不自知。太子如此言語，倒讓青霜不由得黯然失笑。
“太子說笑了，青霜自入宮那日起，便是皇上的人，於青霜心中，自然是......愛著皇上的。”此時此刻的青霜，雖然並未確定自己對君王的情感，卻仍舊沉聲應道。
得到回應，太子正欲開言，伺候在身旁的周成，卻急忙低聲提醒道：“殿下，如此不合規矩，奴才伺候您回宮歇息吧。”
“......嗯。”太子沉默片刻，終於悶悶的應聲，轉身前行數步，卻又回身麵對青霜的方向，寂聲言道：“孤無狀了，你乃父皇的女人，理應深愛父皇......”
“殿下......”周成有些急了，微聲催促道，“殿下，您醉了......”
“孤沒有醉，孤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是孤想太多了.....”太子碎聲言語，在周成的伺候下，漸行漸遠，月影映照，太子的身影寂寞孤寒......
青霜望著太子遠去的身影，突感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惆悵，心中竟然騰起一陣不安......莫非太子他......心中愕然冒出的念頭，將自己也嚇了一跳，青霜猛的搖頭，喃聲自語道：“不可能，定然不可能，青霜你想太多了......”
“小主，你在和誰說話？”碧兒手捧披風步出軒院大門，隨口詢道。
青霜淺笑，“沒有人說話，隻是自顧自話而己。”
碧兒不疑有他，一麵輕披在青霜肩頭，一麵繼續言道：“小主，月夜清冷，您還是回軒裏歇息吧，棗兒熬製了薏米紅棗羹，火候正好。”說話間，碧兒輕攙著青霜的手肘，轉身往軒院內走去。
次日柏翠宮側殿
‘嘩啦！’側殿房內傳來瓷器落地，刺耳的碎裂聲，莫如芝壓抑的憤恨聲，“皇後昨夜當真是這樣說的？”
“是的，小主，奴婢照您的吩咐，特意去中和殿打聽了一下，在中和殿伺候的秀兒說，昨夜和月宴，邱采女可謂是出盡了風頭，皇後還有說，邱采女乃為皇上擋劫的大福之人，那霓裳理應讓有福澤之人得擁......”
紫兒一麵言語，一麵小心翼翼的觀察著莫如芝的神情，見其麵色越發難看，心中微驚立即話鋒一轉，“不過小主您放心，皇上並未將霓裳賜予邱采女，而是當眾念著您的好，暫時將霓裳給壓了下來。想來皇上心裏也是向著您的。”
紫兒如此言語，莫如芝麵色稍緩，從懷裏掏出絹帕拭了拭手上的茶漬，暗恨的言道：“邱青霜你這個賤人，別以為伺寢以後，皇上就會高看於你。你可別忘了，本采女與皇上的情義可是在你之前的，想要趁虛而入，做夢去吧！”
一旁正在打掃著地上殘瓷裂的葉兒，連忙討好的接過話去，“小主說的是，皇上待您是極好的。任是邱采女有皇後撐腰，您有皇上痛愛，倒也不必懼她。”
兩位奴婢你一言我一語的好一陣勸慰，莫如芝心情總算平靜了下了，想了想終究還是不太放心，起身對紫兒言道：“更衣，本采女得去長生殿走一趟。”
“可是小主，您......”紫兒欲言又上，同時擔心的看了一眼莫如芝那紅腫的雙唇，雖然較昨日己經好了一些，但卻依舊有礙容顏。
莫如芝這才記起自己此時的樣貌，若讓皇上看了去，豈不是禦前失儀之嫌。當即重重的坐回榻炕上，懊惱不己。
不多時，葉兒己將殘碎的瓷片打整妥當，手端托盤進入房內，“小主，您消消氣，嚐嚐今兒奴婢親手做的油炸珍珠丸，小主若是喜歡，奴婢再呈些來，小廚房裏還有好些呢。”
言畢，便將一盤盛著金黃酥脆的丸子，輕擱在榻炕的側案上。酥脆的丸子金黃亮澤，許是剛炸好不久，還嗞嗞的冒著熱氣。
莫如芝定定的看著珍珠丸子，也不動手品嚐，突然抬頭對紫兒言道：“更衣。”不待紫兒開言，莫如芝又回身對葉兒言道：“去將小廚房裏的丸子盛入食盒，我這就呈去長生殿，讓皇上品嚐品嚐。”
紫兒還欲再說些什麽，卻見莫如芝己從懷裏掏出淡粉色的麵紗，輕係在臉龐上，擋住了紅腫的雙唇。輕紗微動，乍一看反倒還隱隱有種飄逸仙動的感覺。
如此一來，紫兒也就放心了，連忙取出一件粉霞錦綬藕絲羅裳，替莫如芝換上。又將其攙往妝台前，重新盤發挽髻，插上一枝四蝴蝶銀步搖，左前側發髻旁又別上一朵紅梅金絲鏤空珠花。很快整個人便顯的神采奕奕光亮照人，縱然臉上係著麵紗，仍舊頗有撩人媚態。
打理妥當，莫如芝親手拎著食盒，在紫兒的陪同下，往長生殿而去。
“莫采女，安好。”小莫子正在殿門前伺候著，一見莫如芝前來，立即上前問安，見其臉上無端端的蒙著麵紗，雖然有些奇怪，卻並不敢多作問詢。
“皇上可在？”莫如芝下意識的理了理麵紗一角，詢問道。
“皇上剛下了朝，正在殿裏看折子，奴才這就替您回去。”小莫子討好的言道。
“嗯......”莫如芝斜了一眼小莫子，懶懶的應道。她對小莫子並無好感，那日青霜在長生殿內伺寢，小莫子卻在殿門前阻擋於他，如此的不知好歹，莫如芝心中可是記了他一筆的。
小莫子脖子一縮，心知莫如芝定然是因為那日之事，對自己不滿，當即不敢多言，返身進殿通傳去了。
皇上應了通傳，莫如芝打起精神，笑吟吟的進入殿內，“皇上，臣妾給你請安了。”
“如芝來了。”皇上坐在禦案前，正翻閱著手裏的奏折，聽見莫如芝請安，頭也未抬的言道：“昨兒聽說您身子不適，怎不在殿裏歇著。”
“嗬嗬，皇上，臣妾今晨起來，己經好了許多。”莫如芝緩步上前，隨手將手裏的食盒輕擱在禦案邊沿，揭開蓋子，小心的端出珍珠丸子，又從食盒內端出一碗香噴噴的枸杞粳米粥，擺放在禦案上，柔聲言道：“皇上您剛下了朝，定是餓了吧，臣妾特意帶來了早膳，請皇上品嚐。”
珍珠丸子的酥香味，與枸劄粳米粥的清香，吸引了皇上的注意，抬頭剛掃了一眼禦案上擺放的食點，目光卻停留在了莫如芝的臉上，“如芝，你這是怎麽了？為何臉上蒙著麵紗？”
皇上放下手裏的奏折，起身向莫如芝走去，極隨意的抬手欲摘下莫如芝的麵紗。
莫如芝大驚，立即跪將而下，頜首輕語道：“皇上，不可。臣妾的臉受了些許小傷，恐怕有汙聖眼，皇上不可摘下。”
“哦？好好的，怎得會受傷，讓朕看看。”皇上聞言更是驚疑了，再次將手伸向莫如芝臉上的麵紗。
莫如芝抬手輕擋在麵頰上，同時楚楚可憐的看著皇上，圓亮的眸子裏淚水瑩動，戚聲言道：“皇上若真要摘，臣妾不敢不從，隻是臣妾這樣子實在難以麵聖，請皇上開恩，給臣妾留絲顏麵可好。”
皇上聞言，原本己抬到半空中的手，略作遲疑，隻得收了回來，擔心的詢道，“告訴朕，這是怎麽了？”
“也沒什麽，都怪臣妾笨手笨腳，不小心之故。”莫如芝輕描淡寫的言道。
這時一旁的紫兒卻伏跪在地，對皇上言道：“皇上，請恕奴婢多嘴，我們小主今晨一早起床，便在小廚房裏忙活著。又是熬粥，又是炸丸子，奴婢想要幫忙，小主也不讓。她說定要讓皇上嚐嚐她親手做的膳食。可是在炸丸子時，那油鍋極為滾燙，濺出來幾滴熱油，才燙傷了小主。”
“放肆，誰讓你多嘴的。”莫如芝回身對紫兒暗喝道，遮著粉紗的麵頰，微微泛起紅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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