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嫁經年

蔣姿

33.033 憑什麽

書名:此嫁經年 作者:蔣姿 字數:8574

發了一小會的呆,蘇蘅聽得外邊輕輕叩門的聲音:“小姐?”

是司琴,蘇蘅原本想讓她進來的,然而看到自己身上的情形,連忙道:“先別進來。”

司琴輕聲應了,蘇蘅想起身給自己找一身衣物換上,然而腳下一個不穩便栽倒下去,膝蓋乍然磕到了硬物,忍不住便輕“嘶”一聲。

司琴似乎聽到了聲音,心下發急,也顧不上蘇蘅之前的囑咐,推門便衝了進來。

蘇蘅裹緊了身上的薄被,有些不安――不管這事到底是誰主使的,她跟薛牧青這事就是不對的,最好不要讓人知道,再說了,蘇蘅也不想讓司琴看到自己這麽狼bèi。

司琴麵上並沒有任何鄙夷的神色,隻是心疼地跑過來扶起蘇蘅,將她扶回床上,收拾了地上的衣物與枕頭,又給蘇蘅拿了幹淨衣物過來,想了想又道:“小姐你等我去給你打盆熱水過來……總不能……”

蘇蘅有些不自在:“小心些……別讓人……”

司琴點點頭:“小姐放心,奴婢省得的。”

她說著起身,慢慢帶了門出去,不一會兒便捧著一盆水回來,壓低了聲音對蘇蘅道:“還好,她們都沒醒。”

蘇蘅也知道,怪不了她們,當初是她把她們叫走的,以至於後來出了這樣的事,也無人進來阻止。

司琴滿心的歉疚:“小姐都是我不好……昨夜我不該睡過去的。”

“沒事,”蘇蘅安慰她:“你一直跟在我身邊,也累得很。”忙著喪儀,她身邊的人都好幾日沒歇息好了。

“你是……”蘇蘅輕聲問她:“什麽時候醒的?”

“奴婢睡夢裏聽得一聲重重的摔門聲,驚醒了一下,原以為是做夢,但是放心不下小姐這裏,便起來看看,又聽到裏邊有什麽東西掉了的聲音,怕小姐出事――”司琴有些不安:“那一聲關門聲……姑爺他走了?”

蘇蘅點頭,司琴試了試水溫,覺得不燙手了,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小姐,奴婢幫你……擦擦身子……”

蘇蘅原本想自己來的,然而所有力氣似乎在推薛牧青那一下都用完了,此刻四肢酸痛,便也隻能由著司琴服侍。

司琴給蘇蘅換上幹淨柔軟的裏衣,一邊換一邊落淚:“姑爺他……怎能如此待小姐,這不是陷小姐於不義嗎。”

蘇蘅輕歎,連司琴都能懂的道理,薛牧青不會不懂,雖然她一直把罪責退給薛牧青,然而現下冷靜下來想想,也明白可能真的不是薛牧青做的――薛牧青再怎麽喪心病狂,應該也還不至於不顧熱孝做出這種事來,僅僅是為了把蘇蘅留下來?就算他有心謀劃,但是那麽多雙眼睛盯著,他未必能毫無破綻,這事一旦抖落出去,薛牧青前程就沒了,蘇蘅覺得,自己還沒重要到值得薛牧青拿前程來換。

純粹就是話趕話再加上中了別人的套罷了――他們兩人都深受其害,現在,就想知道害他們的人到底是誰……目的是什麽了。

讓司琴把案上的茶盞拿過來,蘇蘅聞了聞,卻也聞不出什麽所以然來,過了一夜,茶盞早就幹了,蘇蘅把茶盞交給司琴,讓她包好:“找機會找大夫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麽。”

說起大夫……蘇蘅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來:“司琴……我能信你嗎?”

司琴想都不想便點頭:“小姐,有什麽事你吩咐吧。”

蘇蘅回頭看了看司琴把屋裏床褥什麽的都換了一遭,又重新整理好,還點了香將屋內的氣味驅散,似乎昨夜發生的事都已經被掩埋,再也不被人察覺,除了……蘇蘅身上的紅印。

司琴看她欲言又止的,始終是放心不下:“小姐?”

“你找個機會,悄悄出去……”蘇蘅輕聲道:“買一副避子湯……記著不要被別人發現了。”她與薛牧青成婚,本來就沒有把妾這種東西算進來,又“據說”那半年裏,她跟薛牧青恩愛甚篤,對於孩子,也是順其自然,所以避子湯這種東西,不可能會有,而今想要,卻也隻能從外邊買了。

司琴有些不放心:“避子湯對身子……也有些不好……奴婢記著日子……小姐小日子剛過,應當不會……有事的……不如……”

蘇蘅搖搖頭,她之前也覺得,自己不會跟薛牧青有什麽,結果還是出了事,現下明明知道她跟薛牧青這一次可能會有孕,她可不敢隻是憑著所謂的“經驗”來辦事,真的不管不顧,到時候真的弄出個身孕來,就晚了。

她知道司琴是擔心自己,卻也不好跟她明說:“放心,我隻是以防萬一,不會多喝的。”

司琴將杯子收起,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開了口:“小姐……你可是懷疑有人要害你和姑爺?”

蘇蘅沒有回答,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小姐不敢讓她們知道,可是懷疑她們中的誰?”司琴想了想:“是……司棋嗎?昨天的茶是她送進來的。”

蘇蘅再度點頭:“司棋她……還是盡kuài把她嫁出去吧,可恨是現在在孝中,不好操辦紅事……我們也總不可能什麽都不做盡是盯著她……找個機會,讓她到莊子上去……等熱孝一過,便嫁了吧……”

司琴沉默了一會:“小姐你不用因為顧忌奴婢便對司棋從輕發落,司棋她既然背主,那麽她受懲處也是應當的,奴婢雖與司棋一道服侍小姐,但司棋在奴婢心中的分量,是遠遠不及小姐的,奴婢不會因為小姐處置了司棋便對小姐生了嫌隙的。”

“我知道,”蘇蘅摸了摸司琴的手:“我知道司琴你不會。”

“隻是這事情又不能明著說出去,雖然你我都知道司棋做了什麽,可是別人不知道,”蘇蘅輕輕一歎:“司棋無所謂,隻是沒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別人怕是會寒心。罷了,就當做是主仆一場最後的情分吧。”

司琴沉默,許久之後輕聲問蘇蘅:“這件事……連向媽媽也不告sù嗎?”

蘇蘅搖了搖頭:“向媽媽的性子……若是知道我受了委屈,定然是忍不住要鬧騰一番的……到時候事情隻怕鬧得太大難以收拾,就且瞞著她吧。”

司琴點了點頭,不再多問,等天明了,便吩咐人給蘇蘅弄了個藥浴,舒緩身上的疼痛,隻說蘇蘅忙了幾日累著了,沒讓其他人服侍,隻自己在裏邊守著蘇蘅。

午後司琴便出了門去給蘇蘅買藥,今日本是頭七,然而蘇蘅氣頭上哪裏還肯過去幫忙,便讓人往那邊傳話說自己受了涼歇息幾日。

司棋過來的時候,醉韻正打算幫蘇蘅重新梳一個發式,蘇蘅從鏡子裏看到了她,也不喊她,隻是讓醉韻繼續,好不容易弄好了,蘇蘅這才回頭看司棋:“有事?”

司棋看了醉韻一眼,沒說話。

蘇蘅想了想,也想知道司棋到底有什麽要說的,便對醉韻點頭:“你先出去吧。”

醉韻帶了人出去了,蘇蘅這才挑眉看著司棋。

司棋似乎經曆了一番掙紮,到底還是豁出去了,跪在蘇蘅跟前:“小姐,奴婢想要退了小姐給奴婢定好的親事!”

“哦,為何?”蘇蘅明知道為什麽,偏偏要問她:“你有意中人了?是什麽人家?”

司棋沉默了一會:“奴婢是覺得……眼下是孝期裏,奴婢要隨小姐一樣守孝才是,怎麽可以隻顧著自己的終身呢――”

“我怎麽不知道你有這麽忠心?”蘇蘅簡直要笑了:“你一個丫鬟罷了,又不是什麽後輩,本來守孝這事,跟你們就沒多大關係,隻不過主子在孝期裏,你們不好穿紅戴綠,熱孝裏不宜嫁娶罷了,耽誤不了幾個月,沒有人讓你守三年,你何必自己攬事上身?”

蘇蘅止住笑意,冷冷地看著她:“你別跟我兜圈子,有什麽直說了吧。”

“既然小姐這樣說,那奴婢也不瞞著了,”司棋小心覷了蘇蘅一眼:“奴婢跟著小姐那麽多年,小姐對奴婢一向寬厚,想來小姐這次也會寬宏大量、原諒奴婢――”

蘇蘅搖頭:“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你跟了我那麽多年,也該知道,寬宏大量這詞兒,跟我全無半點關係――你有話便直說,拍馬屁是沒用的,我討厭人說假話。”

“奴婢不想嫁給外人,”司棋心一橫,朝著蘇蘅磕頭:“奴婢……奴婢想要為小姐分憂!”

“分憂?”蘇蘅冷笑:“你想要為我分什麽憂?怎麽個怎麽個分憂法?說話呢,要說得清楚一些,利落一些,吞吞吐吐的,誰樂得去猜你心思?”

“奴婢、奴婢――”司棋咬了咬牙開口:“奴婢願意……願意做小姐的通房丫鬟!”

終於聽到司棋坦陳自己的心思,蘇蘅反倒舒了一口氣,對司棋最後的一絲容忍也消失殆盡了:“通房丫鬟?司棋,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何必把姿態放得那麽低呢?我相信你絕對不可能隻是想當個通房丫鬟而已,”蘇蘅眼見著司棋以為自己要答應麵上隱隱露出喜色,不免有些嘲諷:“可是司棋,你覺得自己配嗎?你憑什麽跟我說這樣的話?”

“反正姑爺已經有了夏姨娘,多一個奴婢又如何?”司棋神色隨著蘇蘅的話暗淡下來,她跪在那裏,沉默良久,握緊了拳頭開口道:“小姐問奴婢憑什麽嗎……”

“憑奴婢對小姐的忠心、憑奴婢與小姐多年的情分――”她抬頭看著蘇蘅:“憑奴婢知道……昨夜小姐和姑爺……發生了什麽!”

“果然是你,”蘇蘅一點都不意外:“司棋,你覺得自己做了這種事,我還可能容忍你嗎?”

“通房丫鬟?妾?”蘇蘅看著她:“你覺得,這樣就能威脅到我了嗎?”

“熱孝裏行房――”司棋絲毫不懼:“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小姐你難道就不害怕嗎?”

“這事情,除了小姐和姑爺之外,便隻有奴婢知道,奴婢怕人多口雜,昨夜讓她們喝了安神的茶水都睡過去了,”司棋盯著蘇蘅:“隻要小姐答應,奴婢便能保證守口如瓶。畢竟……如果奴婢跟了姑爺……自然也是希望姑爺好的。”

“我想,你可能搞錯了,在我身邊,便能做出這樣的事來,這樣的丫鬟,就跟條毒蛇一樣,隨時都能反咬人一口,我得是心多大啊,還敢用你?”蘇蘅冷笑:“再說了,如果我不想讓你說出去,你根本不會有機會說出去――當然,如果你有同夥的話除外;可就算你真的說出去,我也並不在乎,說白了,這事情對薛牧青影響更大,畢竟那是他的生父不是我的,對我,頂多就是名聲受累罷了,對薛牧青,那可是前程盡毀的事……然而,我的名聲我不是很在乎,薛牧青的前程仕途我更是絲毫不放在心上,你想說,不如我給你機會,讓你往外說。”

司棋似乎沒料到蘇蘅是這個態度,有些茫然:“小姐你怎麽……怎麽能這樣!”

“向媽媽!”蘇蘅往外喊了一聲,這才轉向司棋:“我怎樣了?司棋我給你個機會,你告sù我,是誰指使你這麽做的?”

司棋抿嘴不答,蘇蘅便問道:“是夏初晴嗎?”除了薛牧青,蘇蘅頭一個懷疑的,隻能是夏初晴了,畢竟,如果蘇蘅跟薛牧青生了嫌隙,最可能得益的,怕就是夏初晴這個妾了。

“我竟然不知道你們倆何時勾搭上的,”蘇蘅搖搖頭:“不管是夏初晴也好,薛牧青也罷,或者是你自己的主意……反正,我是不可能再容你了的。”

“小姐,人帶來了――”向媽媽帶了兩個仆婦進來,見蘇蘅點頭,雖有遲疑,她也還是吩咐把司棋堵上嘴綁起來了。

司棋掙紮著,然而根本無法掙脫,向媽媽送著她們出去,不一會兒又回頭:“小姐,司棋做了什麽要這樣……”

蘇蘅搖了搖頭,對向媽媽道:“司棋之前定下的親事……向媽媽你去跟程掌櫃說一聲,作罷了吧。”

她喃喃道:“程掌櫃是從澄州起便跟在我身邊的老人……總不能把司棋這個禍害嫁過去……到時候……結親不成反結怨。”

司棋既然不想嫁,那麽蘇蘅便成全她好了:“讓人把她看好了……找個機會……把她發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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