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華夢

華萱

第一二一章 緣起緣滅

書名:宮華夢 作者:華萱 字數:9019

傅綺箏隨即也顧不上其他,匆匆景頤宮,一路追文月而去。

“娘娘慢著點。”年錦安跟在後麵急道。

未走多遠便碰見無功而返的柳依和一眾宮女。

柳依說道:“主子,一路過去都沒見蘭容華蹤影,奴婢們不敢在乾寧宮外久留,隻好回來了。”

“分頭去找,找到了務必把蘭容華帶回去,乾寧宮那邊本宮去攔。”傅綺箏說完便匆匆往乾寧宮而去。

年錦安道:“蘭容華應是知道娘娘會阻攔,恐怕是找地方躲起來趁大家不備再行前去。”

傅綺箏哼笑道:“這背後怕是又有人支招吧。”果然在乾寧宮碰見了文月,她正疾步走上台階,傅綺箏追了上去,於乾寧宮門前一把拉住文月的手欲將她拽走:“妹妹,有什麽話咱們回去說。”

“姐姐,我爹被撤職入獄了,他定是被冤枉的,我要見皇上。”

傅綺箏勸道:“此事急不得,先回去,此事姐姐和你慢慢說。”

“姐姐,那是我爹啊,我怎能不急,今日我無論如何都要見皇上。”

李常海出來道:“容華嬪主,皇上正在與大學士議事,嬪主不能進去,還是先與綾妃娘娘回去,此事不如先與綾妃娘娘商議後再做打算。”

“姐姐的父親還安穩地在裏麵和皇上議事,妹妹的父親現在恐正坐在囚車裏。”文月說著,淚奪眶而出,朝李常海急道,“本嬪一定要見皇上,讓開。”

傅綺箏緊拉住文月不鬆手:“聽姐姐一句話,跟姐姐回去,姐姐幫你想辦法。”

文月全然不顧勸解,一心想闖入,順勢猛地推攘開傅綺箏,致傅綺箏跌倒在地,李常海等人慌忙圍過來,著急道:“綾妃娘娘。”

文月看了一眼傅綺箏,本有所猶豫,見李常海等人無暇阻攔便不顧一切衝進乾寧宮去。

“快傳太醫。”李常海吩咐道。

年錦安扶著傅綺箏站起,著急道:“蘭容華豈能這麽推娘娘。”

“本宮沒事,月兒這下怕是要闖出大亂子了。”傅綺箏擔憂道,顧不上多言,徑直入了乾寧宮。

“皇上,父親他定是被冤枉的。”還未進去就聽見了文月的聲音,傅綺箏走到門前,文月跪於殿中哭求,元帝坐在殿上,已是一臉陰雲,傅任賢退立在一旁。

傅綺箏入內行禮:“臣妾參見皇上,皇上恕罪,都怪臣妾沒能攔住蘭容華,臣妾這就帶她回去。”

“嬪妾不走,皇上,父親他定是被人冤枉了。”

傅綺箏上前欲拉文月起身,急切道:“別說了,跟我走。”

文月卻死活不肯起,瞄了一眼傅任賢,仰頭看向傅綺箏道:“姐姐的父親好端端地站在這兒,姐姐自然不心急,若今日換做是大學士蒙冤入獄,姐姐可還坐得住?”

元帝斥道:“放肆。”

年錦安進來見狀又是一陣擔憂:“娘娘快別動嬪主了,一會兒再有差池可如何是好,太醫來了,趕緊讓太醫給娘娘把把脈。”

元帝遂問:“太醫來做什麽。”

李常海引著太醫進來,稟報道:“回皇上,先前綾妃娘娘於門外阻攔蘭容華,可蘭容華非要求見皇上,推倒了綾妃娘娘闖了進來,奴才恐娘娘及皇嗣有損,於是請了太醫前來。”

元帝怒然看向文月,未多言起身走來扶傅綺箏到一邊坐下。

“皇上,臣妾沒事,蘭容華也並非有意。”

元帝皺眉道:“讓太醫瞧瞧,正好大學士在此,也好讓大學士放心。”

傅任賢也是擔心不已,遂拱手道:“娘娘,皇上說得是。”

傅綺箏微微頷首,太醫上前把脈後回稟道:“皇上,綾妃娘娘此番隻是動了胎氣,雖無大礙但仍需添幾副安胎的方子好生調養,娘娘今後要格外當心,切勿再有衝撞跌倒之意外。”

聽聞太醫所言,傅任賢便也放心了,此情形也不便久留,於是行禮告退。

“幸好沒事。”元帝說道。

文月冷冷道:“姐姐和孩子沒事了,可嬪妾還有事。”

“推倒綾妃之事朕未治你的罪,你還要如何?”

“嬪妾隻是一時情急,並非有意要推倒姐姐,姐姐若不攔我,也不至於……”

元帝諷道:“若不攔你,是不是連朕的朝堂也敢闖?”

文月跪得筆直,肅然道:“皇上,嬪妾的父親真是被冤枉的,求皇上看在嬪妾和蕙穎的份上,放了父親吧”

元帝走回殿上坐下,掃了一眼文月,淡淡道:“此事禦史台自會查證,若無證據,他們也不敢亂抓誣陷,既已押解入京,必是證據確鑿。”

文月隨即道:“皇上,就算真有此事,那此事源頭也不在父親啊,皇上為何不問罪吏部主責之官員,若不是他們疏於管治,手下豈會有機可乘。”

元帝轉眼看了看傅綺箏,又對文月道:“朕早已將吏部侍郎下獄,不信你問問綾妃。”

文月仍是不信:“姐姐怎會知曉。”

傅綺箏神色黯然,沉眼道:“此事姐姐知曉,因此事而被問責的吏部侍郎是姐姐的舅父,此刻還在獄中。”

文月看向傅綺箏,詫異道:“皇上連姐姐的舅父都抓了,姐姐還坐得住?”

傅綺箏追問:“你要姐姐如何,跟你一起逼皇上放人嗎,如果真是這麽簡單的事,那大寧律法何在。”

文月聞言,冷嘲道:“下獄隻是姐姐的舅父,姐姐當然無所謂,還能在此談國法,幫著皇上大義滅親,難怪皇上會寵姐姐寵到這個地步。”

傅綺箏怔然:“你這是什麽話。”

“我處處不如姐姐,姐姐的父親是大學士,母親是一品誥命,姐姐是名門淑女,錦衣玉食琴棋書畫,就算在宮裏出了事,身後還有無數的人為姐姐撐腰,更有皇上為姐姐脫罪,而我呢,父親不過是個小吏,哪天一道罪名下來,又有誰會為我開脫,相反父親出了事,我這個做女兒如今竟幫不上一點忙,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父親被處死嗎?”文月理直氣壯。

傅綺箏徐徐起身,默然直視著文月,她怎麽也想不到在文月心裏竟藏著這麽深的怨念。

見傅綺箏一言不發,文月不依不饒又自嘲道:“換做我若是學士千金,定能與姐姐一樣才華卓絕,風光無限,享家族庇佑、受皇上恩寵,何至於這般處境。”

“夠了!”元帝厲聲道,“來人,將蘭容華帶回寢宮靜心思過,沒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寢宮一步。”

錯愕、心寒,傅綺箏轉過身,背對文月佇立,眼眶漸潤,入宮至今,早知人心易變,陌路成仇都是常事,傅綺箏原以與文月的情誼當是這宮中唯一不會改變的東西,到底還是逃不過渲染離間,不知從何時起竟悄無聲息地成了兩路人。

“皇上如何處置嬪妾都行,隻求皇上開恩,饒了父親吧。”“朕不想再聽你多言,回去好生照顧蕙穎,這才是你應盡心之事,若你再敢言及此事,朕隻當你無心教養公主,從此你也不用再照顧她了。”

李常海遂帶著幾名內監進來道:“嬪主請吧。”

文月再不敢多語,殿門前回頭睨了一眼傅綺箏的背影,眼裏盡是不甘心。

待文月被帶離出,元帝方才起身向傅綺箏走去,輕言道:“朕也沒想到……”

未待元帝說完,傅綺箏轉身,絲絹輕抹去淚痕,輕搖搖頭,擠出一絲微笑:“臣妾沒事。”

元帝拿過傅綺箏手中的絲絹,展開來一看,說道:“繡好了也不給朕看看。”

“皇上還有心思說笑,早知文月如此怨懟臣妾,臣妾就該早一刻去與她解開這些心結才是,也不至於成現在這個樣子。”傅綺箏說著,又是幾滴淚滑過臉頰。

“別哭了。”元帝手執絲絹搵著傅綺箏眼角的殘淚,“朕還要與大臣議事,再哭就是誤國了。”

傅綺箏聞言破涕為笑:“臣妾先回去了,今日的事文月也是一時情急,皇上別怪她。”

出了乾寧宮,年錦安候在外麵,連忙過來扶著傅綺箏,見傅綺箏雙眸紅腫,憂心道:“娘娘怎麽哭了。”

傅綺箏不禁苦笑:“數載情誼真心相待,卻禁不起隻言片語的挑撥,世間的姐妹當真隻有血緣親情才靠得住。”

“奴婢在外麵也略微聽到了些,蘭容華的言辭確是讓人心寒,奴婢也替娘娘不值。”年錦安歎息道。

出了乾寧門,年錦安方才道:“娘娘,大學士讓奴婢轉告娘娘,秦侍郎一案斐家已經收手,不再誣陷秦侍郎是主謀,待禦史台結案,便會以失職論處。”

傅綺箏歎道:“太後首戰告捷,本宮這一步也不是白退的,改日邀王貴人來宮裏坐坐。”

“是。”年錦安又道,“奴婢看蘭容華……”

傅綺箏望著前方的長路,凝眸道:“她羨慕我的家世,可知高處不勝寒?她隻看到了我如今的風光,可曾想過我這一路走來的跌跌撞撞,她入宮至今毫發未傷,平安生下蕙穎,她不曾體會過何謂命懸一線,何謂四麵楚歌,如今有了身孕還要時刻提防著別人的暗算。”

“蘭容華曾經的榮寵都得源於娘娘,為護她周全,娘娘吃了不少苦,她這麽做著實不該。”

“她的榮寵是她應得的,今後的路,或許該讓她自己走了,本宮曾多次想讓她直麵風雨,最終都於心不忍,如今是不得不放手了,或許她不再需要也不想要本宮這個姐姐的庇佑了吧。”

“娘娘在初瀾宮時可曾戴過玉鐲,奴婢依稀記得,卻從未向娘娘求證過。”

“那是玉姨娘給本宮的,後來本宮將它給了浣裳局的雲清,雲清死後便隨她入葬了。”

年錦安感歎道:“那當日李公公所要找之人應是娘娘而非蘭容華了,一場陰差陽錯,竟讓娘娘吃了這麽多苦頭。”

“姑姑此話何解?”傅綺箏詫異。

“當日李公公親自來向奴婢詢問戴有玉鐲之人,奴婢依稀記得是娘娘,可後來一見娘娘手上沒有,而蘭容華手上卻戴了,奴婢不敢妄自猜測,於是隻告訴了李公公是蘭容華。”

傅綺箏仍是不解:“這又如何?”

“奴婢剛剛與李公公在乾寧宮外說起此事,公公告知奴婢他是奉皇上之命前來尋找在禦花園彈琴之人,此人手上戴有玉鐲,說皇上為琴音所觸動,格外青睞撫琴之人,碰巧娘娘又教會了蘭容華彈那首曲子,正是這一番陰差陽錯才有了蘭容華當年的榮寵,那本該是屬於娘娘的。”

傅綺箏停下步子,年錦安的話猶在耳畔,細細回想,驚然一愣,難道真實天意弄人。

自上次脫險回宮便不曾再彈過《華鴛》,如今彈起雖有些生疏卻意韻猶存,夜裏於寢殿撫起這昔時之音,距那日已二載有餘。

“怎麽突然撫上琴了。”元帝悄然走入,已站在傅綺箏身後。

傅綺箏起身,看著元帝嫣然一笑:“當日禦花園裏皇上藏著的那把好琴可還在?於臣妾來說,那可比月下箏和雲上音更加名貴。”

元帝伸手輕攬住傅綺箏,望著其麵容言:“果真是你。”

傅綺箏瞥了元帝一眼,輕諷道:“皇上幾時猜到過。”

元帝淡淡道:“說了朕與你心有靈犀,還用猜嗎?”

傅綺箏遂抱怨:“那皇上為何罰臣妾去雨明宮。”

“這……”元帝一時語塞,急中生智環顧四周道,“朕不是已經把這景頤宮補償給你了?你既已笑納,就不準再計較。”

“皇上明日把那琴送來,臣妾就不計較。”“何須等明日。”元帝遂吩咐李常海前去取琴來,又道,“這是恭賢皇後之琴,父皇以恭賢皇後之名將其命名為“瑤韻”,一直存放於頤華宮中,鮮有取出,那日不過在禦花園放了一個時辰,竟被你給逢上了,許是你與此琴有緣,恭賢皇後故去多年,就此閑置未免可惜,它也該有個新主了。”

傅綺箏輕撫過弦麵,既是頤華宮之物,這景頤宮如何能容下,不日當歸置正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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