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華夢

華萱

第九十二章 溫存

書名:宮華夢 作者:華萱 字數:7254

此去路程頗趕,夜宿客棧,一城一城皆未做停留,清晨便又上路。傅綺箏禁足那段時日,鬱鬱寡歡,少食又整宿整宿難眠,本已消瘦不少,如今數十日的奔波,到底是有些吃不消了,日見憔悴萎靡,元帝和傅祺憂心不以,不得不慢下行速,打算在下一城停留些許,讓傅綺箏得以休養幾日。

元帝攬著虛弱的傅綺箏坐在馬車上,輕聲道:“怪我一路太過忙於趕路,累壞了吧。”

傅綺箏頭輕靠在元帝的肩上:“不怪公子,怨我自己在景頤宮時不肯好好用膳,夜不能安枕,沒照顧好自己。”

元帝忽然想起了什麽,忙問:“那茶糕你可吃了?”

傅綺箏搖了搖頭:“那時錯怨了公子,豈能吃得下。”

“一塊也沒動過?這麽說你沒見過裏麵的字條?”元帝微微皺眉。

傅綺箏迷茫:“字條,什麽字條…”

元帝神色憂慮:“我在裏麵寫到晚上會派人來接應你出宮,讓你有所準備,若此條落入好事人之手,恐又要興風作浪了。”

“都怪我怎麽沒想到公子的用意,不過如今風浪已是不小,倒也不怕再興。”傅綺箏淡然道。

元帝疑慮:“你敢肯定背後作祟之人是尹氏?”

“隻有她與我和杜夕蕊有過節,當日爭奪杜夕蕊,定是欲擒故縱之計,可笑我竟上了這樣的當,不過一切還得等找到杜夕蕊才能明了。”傅綺箏說道。

“尹氏身為貴妃,若當真是主謀,必當重懲之。”元帝頓然道。

傅綺箏抬眼望著他:“妾身一直有一疑問,宮中稍有位分的宮妃都有封號,為何二位貴妃卻沒有。”

“尹氏育有皇長子,加之當年後宮嬪妃甚少,高位空缺,母後便提義封尹氏為貴妃,但尹氏出身平平,一躍貴妃已是殊榮,未免過度封賞,便不再賜封號。尹氏一位貴妃獨大著實不妥,於是母後又提議封家世出眾的華氏為貴妃,均衡後宮,但華氏無子,所以更不能加賜封號。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了?”元帝惑然問。

傅綺箏莞爾道:“好奇罷了。”看來尹氏和華氏並非元帝中意,而是太後用來製衡後宮的棋子,成功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將隻是妃位的惠妃王宓悄然扶上了後位,不得不佩服起斐太後縝密的心思來。

正在傅綺箏沉思之計,元帝又說道:“說起封號,你的封號當日是內府所擬呈上,過目便下旨,有些隨意,你可滿意?不滿意換一個。”

“即使不是公子選的,也是公子所賜,怎會不滿意,封號這等大事,豈能說換就換,已經習慣了。”傅綺箏輕言道。

到了一處小城,入住客棧,傅祺還特地找了一位大夫給傅綺箏瞧瞧。

“姑娘隻是氣虛血虧,身子孱弱,加之有些勞累,並無大礙,好生休息,多多進補即可痊愈。”大夫把完脈說道。

二人這才鬆了口氣,傅祺跟著大夫前去抓藥,元帝坐在床邊,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傅綺箏,仍是憂心:“可有其他的不適?”

傅綺箏靠坐在床上,輕搖了搖頭,笑說:“大夫都說了妾身沒事,公子別擔心了。”

“你這一病,身邊也沒個侍女,如何是好。”

“公子這下後悔不帶侍女隨從了吧,既然無礙,妾身自己照顧自己便是。”傅綺箏莞爾道。

元帝到底還是沒讓傅綺箏自己顧自己,傅祺煎藥――元帝喂!傅祺端來飯食――元帝喂!日子比素州行宮愜意百倍,出行路上,二人又是共枕而眠,傅綺箏卻還是害怕這會不會是另一場好夢罷了。

休息了幾日身子好了許多,氣色也漸漸好轉,傅綺箏很是擔憂再這麽補下去,不光會把瘦下去的填回來,恐還會圓潤不少。小城的客棧並不安靜,樓下總是有樂聲傳來,想是有技人賣藝於大堂。

傅綺箏苦苦央求,元帝才答應讓她下床走走,素淨了幾日,走得匆忙也未帶妝匣,順路置辦了一些,女為悅己者容,下床第一件事便是梳妝,這下元帝幫不上忙了,傅綺箏見元帝百無聊賴,遂笑言:“公子可會描眉?”

元帝一愣,吞吐道:“這個…自然會。”

傅綺箏莞爾遞予墨石:“有勞公子了。”

“好。”元帝來了興致,接過墨石細細描繪起來,想他坐擁大寧江山,運籌帷幄即是天下大計,本以為畫眉這等小事應是信手拈來,誰知竟越畫越是頭疼起來,怎麽看都不對。

傅綺箏看見元帝神色異然,微覺不妙,等元帝畫完,鏡中一瞧果真如此,不禁搖頭歎息。

元帝見傅綺箏一臉嫌棄的樣子,壓低了聲音道:“怎麽,不滿意?”

“公子。”門外傅祺敲門。

“進來。”

傅祺推門進來,一見傅綺箏兩道又黑又粗的兩道濃眉,忍俊不禁:“妹妹今日的妝容怎如此別致。”

“此乃公子所賜。”傅綺箏故意強調,說完轉過身輕喟,“還是我自己來吧。”

“何事?”元帝問傅祺道。

傅祺回道:“那人已至潯州,傳來消息說隻停留五日。”

“知道了,此去潯州不過三日行程,隻是綺箏的身子……”元帝憂心道。

傅綺箏忙道:“公子不必擔心,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啟程吧。”

元帝聞言,便也答應了:“那就這樣辦吧。”

待傅祺出去,傅綺箏也重新描好了眉,元帝一見,恍然笑道:“原來是這樣畫的。”

傅綺箏掩嘴一笑,言:“公子若老實說不會,我怎敢勉強公子。”

元帝不以為然:“凡事都有頭回,以後不就會了。”

傅綺箏站起身走到元帝麵前,直視著他的眼睛,斂了笑容,越發認真道:“公子還不肯告訴我此去意欲何為嗎,公子要找的人是誰?為何連哥哥也瞞著我。”

元帝目光閃爍,拗不過傅綺箏如此一板正經的盤問,沉了臉色,隨口速言道:“鄭元之。”

傅綺箏著實一驚,這個名字雖然許久未曾聽到,但是卻是如雷貫耳,好端端的元帝為何要離宮隻是為了去找鄭元之。

傅綺箏一時間出了神,隻聞得元帝冷冷的話語:“怎麽,幾月不見,念念不忘?”

傅綺箏不悅,沉眼道:“公子說什麽呢,隻是想起來有那麽個人罷了。”

元帝嘴角微揚,暗諷道:“當真不是心心念念?”

“公子這般陰陽怪氣,綺箏無話可說。”傅綺箏冷冷道,已很是不悅,轉身就想走。誰料竟被元帝一把拉入懷中。

元帝神情肅然,字字鏗鏘道:“別忘了,你是朕的女人。”

傅綺箏怦然,怯懦抬眼,溫潤的眼眸似已看穿心底,他將臉湊了過來,忽然唇上一暖,傅綺箏一驚,又茫然怔住,溫柔的婆娑,融化最後的防線,輕輕合上眼眸陷入其中,呼吸漸促,快喘不過氣了,心跳飛速,元帝鬆開她,傅綺箏頭埋得低低不知所措。隻聞得元帝輕笑了聲,又一手緊摟住她的腰,一手挑著她的下巴,令她徐徐抬頭。

傅綺箏雙頰紅得似要滲出血來,羞愧地將頭撇向一邊,不敢看他,卻被元帝勾著下巴轉了回來,又是一陣輕探吮吸,輾轉流連,柔情此刻,心緘沉淪。

樓下的樂聲漸起,傅綺箏聞曲,猛地睜開眼,恍然回過神,一把推開元帝,神色驚然,瞬時衝出門去,隻留下元帝一時愣在那裏渾然無措,真是該死!

傅綺箏站在廊上向下一望,卻看不清那人,急匆匆下樓,才看清果真是她。堂中的她抱著琵琶,敘敘彈起,神色寧然卻又似心緒萬千,台下無一人是知音,都各自閑聊各自的。

傅綺箏慢慢走近,靜靜的望著她,百般陳雜,是難以置信,是憐憫,甚至是痛心,待那女子抬頭看見傅綺箏的瞬間,一時無措竟彈斷了琵琶弦,驚惶不已連忙遮麵,抱著琵琶欲走,還未來得及回避。眾人便紛紛指責道:“誒,怎麽彈成這樣了。”

傅綺箏箭步上前拉過她,沉著臉色道:“跟我走。”衝開人堆,拉著她走到客棧外偏僻的小巷裏。

“這就是琴姐姐想要的生活嗎?”傅綺箏質問傅綺琴道。

傅綺琴沉眼而立,苦歎道:“爹都已經不認我了,虧得五妹還肯叫我一聲姐姐。”

“真沒想到你我姐妹重逢,竟是在這麽個地方。”

“五妹你與二姐都是夫人的女兒,是傅家的嫡女,二姐精明聰慧,你自幼乖巧懂事,不像我,隻會給娘添亂,讓爹生氣,琰弟弟的死,我難辭其咎,又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還有何顏麵做傅家的女兒。”傅綺琴喟然

傅綺箏冷嘲道:“可姐姐也不該自甘墮落至此,竟在客棧賣藝,那曲子,可是姐姐贈與我的生辰賀禮呀。”

傅綺琴無奈地搖了搖頭,紅了眼眶:“五妹,姐姐也是沒有辦法,我本一直在家操持,無奈去年他外出販貨,被山賊劫了去,索要了不少贖金,已是家徒四壁還欠了不少債,我若不出來賣藝貼補家用,日子就沒法過了。”

“姐姐有難處,應知會家裏,豈能一人扛下。”

“我哪裏還有臉求爹娘,我這是自食其果,上次回家看見娘安好我已心滿意足,對了,上次娘讓我回去時,恰逢五妹即將入宮選秀,照理說妹妹當進宮了,為何身在此處。”

“說來話長,哥哥也來了,琴姐姐還是跟我去見哥哥吧。”

“大哥也來了?”傅綺琴驚喜道,又惶然失落,連連搖頭,“不,不能讓大哥看見我這副模樣。”

“琴姐姐莫怕,哥哥和我都不會坐視不理的。”傅綺箏完便抓著傅綺琴的手臂想拉她走。

“啊。”傅綺琴痛喊到,傅綺箏詫然,鬆開手,撩起傅綺琴的衣袖,青一道紫一道,已是傷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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