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奸妃

公子瑾

017 祭新墳,冤家路窄

書名:庶出奸妃 作者:公子瑾 字數:7622

“哪裏就值得姐姐羨慕了,姐姐可是和二爺訂過情,盟過誓的,豈是妹妹這個無福之人可比?”慕容琳柔婉一笑,隻覺得扯痛了嘴角。

猛然間,回憶起那一年的錢塘煙雨,有個絳色衣衫的風度少年對她伸出了手,笑吟道:“美人若如斯,何不早入懷?”

.........

白鳳兮拉了拉她的衣袖,關心叫道:“妹妹,琳妹妹,好好的怎的發起呆來了?可是起得太早,被涼氣撲了身子?”

“沒,無礙的!”慕容琳目光躲閃的遊移到窗外,指著一地的青綠泥土道:“隻是瞧著院中的雜草冒出了頭,這才發覺,芳草青青又一年了。”

“快別看了,咱們該去給王妃娘娘請安了!”說著,白鳳兮拉著慕容琳起身,二人雙雙走出了門。

白鳳兮聞著一股晨露青草的清新氣息,卻莫名的心氣不順:“春天一到,雜草就全冒出來了,青鸞,改天讓寒冬過來修剪修剪,免得看著礙眼!”

“是!”青鸞頷首應道,扶著白鳳兮的手,往漪蘭院方向走去。她一路上悄悄的留意著琳夫人的神色,不禁開始為自家主子擔憂,不知道主子將來,會不會也落得琳夫人這樣的下場。

———

靜媽下葬那天,開春的第一場細雨,淅淅瀝瀝的下了整整一日。

茗慎穿著月白色的素麵葛布男裝,僵硬的跪在墓碑前,腦海裏不斷的浮現出往日種種,眼中灼熱——奶娘,這個養育了她十五年,待她親如骨肉的恩親,今後便要長埋黃土了!

春寒料峭,冷雨徹骨,茗慎身上早已被雨水濕透,但她仍舊死死的咬住凍得發抖的雙唇,倔強的挺直脊背,任由雨水肆意的衝刷內心的悲傷。

“奶娘,您安靜的睡吧,慎兒一定會讓金氏血債血還,死無全屍!”茗慎的哽咽聲從她喉管酸楚的益出,有很快又被淹沒在風雨聲中。

不知何時,頭頂出現一片晴空,茗慎抬頭,隻見來人是紫玉,她脫去了風塵繚繞的紫紗裙,昔日的嫵媚姿容也是素麵朝天,鉛華洗盡,撐著一把青碧色的油紙傘,靜靜的佇立在墳前,荊釵布裙,像極了十年前的靜媽。

“這是我的奶娘,你過來給她好好磕個頭吧!”茗慎看了她一眼,說罷,便轉身朝不遠處的馬車邊走去。

杜雲帆半坐在馬車駕坐上,漫不經心的玩著鞭子,見茗慎走來,忙起身道:“少東家,你這麽快就祭拜完了?”

茗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凝視了他良久,這才終於開口,一臉鄭重道:“我想托付你一個人,是當妻妾還是當妹子我不管,哪怕你隻當她是個紅顏知己也好,總之紫玉托付給你帶回揚州照顧,我不管你如何安置,隻一樣,不許委屈她分毫,否則,我拿你是問!”

杜雲帆詫異的問道:“為什麽?凡事總要有個因由,否則屬下不明分寸,怎知該如何待她?”

茗慎暫時不想暴露皇室的身份,隻道:“她是我一個失散多年的妹妹,但是我不方便帶在身邊,而且別人我又不放心,所以,才想將她拖給你照顧。”

“既然少東家拿她當妹妹,那自然也是我杜雲帆的主子,您就放心吧,屬下一定不負少東家囑托!”

紫玉聽見杜雲帆的話,激動的闖進了二人之間,跪地搖頭道:“不,豐少,紫玉不走,就讓紫玉跟著你吧,當牛做馬都行,求求你不要趕我走!”

茗慎彎身將她扶了起來,語重心長的勸道:“跟著我又有什麽好呢?”

“高牆深院裏的日子,沒你想象的那樣風光美好,不但整日在勾心鬥角的算計裏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保不齊哪天就像我奶娘一樣,把性命給丟了去!”

“所以你還是跟著杜雲帆走吧,從此你便是揚州商行的三小姐,在也不是勾欄出身的姑娘了!”

“從新做人,將來找個好人家嫁了,我會給你預備一筆豐厚的嫁妝的,決計不會虧待你半分!”

“你是個識時務的人,好好想想吧,什麽樣的決定,才是對你最有利的選擇!”

……

那一天,茗慎勸了紫玉許多,最終她決定跟隨杜雲帆前往揚州,杜雲帆臨行倒是什麽也沒說,隻信誓旦旦的保證,不會嫌棄紫玉的出身,更加不會薄待了她。

茗慎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自然曉得杜雲帆的誠信為人,又聽了他信誓旦旦的保證,便再也沒有不放心的了。

———

次日一早,白鵬飛在寺廟門外,吩咐侍衛們把車馬準備妥當,忽然一陣環佩聲響,他轉頭望去,隻見廟門口處,彩鳳和靈犀攙扶著一個風情冷豔的貴婦,緩緩走了出來。

貴婦身穿嶄新的累珠疊紗粉霞茜裙,外套玫紫紵絲通袖長襖,赤金鳳釵從輕挽的迎春髻中斜飛而出,垂下數串長長的紅寶珠珞,映著眉心一點寶石花鈿,內含豔質,外顯張揚,整個人仿若一支笑迎春風的妖豔桃花,灼灼其華。

由於茗慎平日總是一襲素白,今日偶然如此鮮豔的裝扮一通,倒叫人頓覺一亮,驚鴻若仙。

白鵬飛笑著走來,上下打量著她,由衷讚道:“側妃娘娘今日打扮的可真隆重啊,三日不見,跟換了個人似的,那晚末將酒後失儀,還望娘娘……”

“白少將一大早說什麽糊塗話,本側妃怎麽聽不懂呢?莫不是酒還沒醒?”茗慎嗔怪地瞪他一眼,便自徑朝翠蓋朱纓馬車走去。

“側妃娘娘教訓的是,是末將糊塗了!”白鵬飛輕拍了下腦門,遂又跟了過去,掀開了車簾,做了個請的姿勢:“東西都已收拾妥當,恭迎娘娘上車!”

“希望白少將回到王府,嘴上能有所遮攔。”茗慎側臉警告一句,便慢慢地鑽進馬內,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往端親王府出發。

山路難行,馬車搖搖晃晃,茗慎坐在車廂內顛簸不止,內心也跟著左右不定起來,一想到回府去討好那個邪佞的偽君子,心中就莫名的不情不願,但是為了除掉金氏為奶娘償命,她並不介意掰斷身上的每一根傲骨,放低姿態去撒嬌邀寵。

———

馬車行駛了大半日的功夫,終於停在了端親王府門口,醇嬤嬤早已奉命在此,恭候了多時,於是茗慎剛下馬車,就被她帶領著前往聽雨軒去見文軒。

主仆四人穿過九轉玲瓏的白玉橋,一路到了聽雨軒的庭前,周圍的枯樹早已抽出了新芽,空氣裏散發著淡淡的泥土清香,院裏的桃花林漸漸冒出了許多清瘦的花骨朵,像女人唇上冷冷的胭脂紅。

茗慎等人才剛邁入庭院,便冤家路窄的看見金顏嬌一麵整理著衣襟上的盤扣,一麵從閣裏走了出來。

僅管金家已經倒台,她身上的穿戴卻依舊精美奢華,略微淩亂的缺月髻上,斜插十二支金羽簪,風流婀娜的身上套著品月緞玉蘭飛蝶氅衣,唯一與往日不同的,便是身邊再也不複曾經奴仆成群的盛況,隻剩下一個年紀輕輕的毛丫頭,怯生生地低頭跟在她的身後。

到底也是經曆了全家滅門的人,此刻的她看起來蕭條多了,那張玉潤脂膩的嬌美容顏,也因為長久的傷心過度而皺成一團,整個人像極了一匹破舊的華貴錦緞,在日光下泛著盛極而衰的頹敗光澤。

金顏嬌也恰巧看見了茗慎,隻覺她豔麗的裝扮好似霞光萬丈一般逼近,雲鬢花顏,珠翠錚錚,額上的寶石花鈿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如同一根豔毒利刺,狠狠蟄痛了她的眼膜。

她取下別在大襟上的桃紅絲絹,輕輕揉了一下酸痛的雙眼,繼而昂首挺胸地與茗慎擦肩而過,不予行禮也不問安,仿若她們主仆成了一團看不見的空氣似的。

“大膽金氏,見了側妃娘娘竟不行禮,現在夫人可沒有王爺的特許了,還不乖乖過來拜見!”彩鳳厲聲喝道,想起昔日被她欺負的種種,就恨得牙根發癢。

金顏嬌聞言停住腳步,悠然轉過身來,眼尾橫掃了彩鳳一下,淩厲之鳳不減當年:“你家主子都不介意,你一個區區奴才,也敢出頭指責,哼哼,就算本夫人失了規矩要手責罰,那也得先罰你這個僭越犯上的賤婢!”

茗慎一把將彩鳳護在身後,含笑走上前來:“夫人的威儀不減舊時啊,不過瞧你眼圈紅腫,聲音黯啞,背地裏沒少偷著掉眼淚吧?”

這一句問得十分刻薄,還沒等金顏嬌回過味兒來,茗慎繼續笑道:“其實怪不得夫人要如此傷心,金家滿門腰斬於市,偏又發生在你失寵的當口,恐怕早已寢食難安了吧?而且你先前得罪的人不少,往後想在這偌大的端親王府苟且偷生,當真不易啊,不過呢,夫人也不必太難過了,隻等你把嗓子養好,念上幾句風月唱詞,興許王爺就回心轉意了,再抬舉你一回,也未可知?”

金顏嬌被她撕開疤痕,麵龐漸漸籠罩了一層薄薄的愁雲慘淡之色,但很快又恢複了慣常的倨傲:“本夫人如今虎落平陽,不跟你爭一時意氣,但是還是要警告你一句,金家雖然不在了,但王爺對我的舊情還是有的,怎麽算,也輪不到你這個無寵的側妃來奚落欺負!”

茗慎盈盈含笑,嘲諷之意愈加濃烈:“舊情這東西誰又說得準呢?難道夫人沒有聽說過‘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這句話嗎?不過,既然你告訴了本側妃你還能東山再起,那本側妃自然要多加防範了,絕對不會給你機會的!”

金顏嬌斜睨了茗慎一眼,鄙夷不已:“哼,憑你一個從未被召幸過的側妃,還是王爺政敵家的女兒,想在端親王府隻手遮天,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她好歹也在端親王府橫行了好幾年,真當她隻知道風華月雪麽?敢在深宅高院裏囂張拔尖的女人,哪個沒有自己的兩把刷子?

茗慎越發笑的如同明媚的春花一般,但半分不達眼底,還透著初春的嗖嗖冷意:“本側妃能不能在端親王府裏隻手遮天,還用不著夫人操心,夫人隻需記住一樣,本側妃絕對有能力遮的住你頭頂的那片天,就足夠了。能在王府裏縱橫這麽多年,夫人肯定也有不少自己的手段,但是夫人也別不信邪,本側妃的話,很快都會一一應驗的!”

金顏嬌眼裏閃過一絲驚慌,但很快又傲然昂首道:“王爺與我兩心相悅,鶼鰈情深,又豈是你一個沒有被召幸過的外人能明白的,到是慎側妃你,雖然是名門之後,德貌出眾,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年華流失,真是可悲,可歎,又可憐啊!”

茗慎對她的話嗤之以鼻,心中不由的生出鄙視,也許在金氏看來,沒有什麽比失去寵愛,孤苦潦倒的過一輩子更悲慘的事了,殊不知,人間最慘最痛的,不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已。

所以,從今以後,她必會讓她也嚐嚐這生不如死的滋味。

“李白《妾薄命》中,有兩句話說的最好,‘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如果夫人覺得憑借美貌就能霸住男人的心的話,可就愚蠢至極了,因為任何女人,都逃不過色衰愛弛的那一天。”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