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關外十萬兵尚未撤去，你還想瞞騙一輩子麽？北蒼皇帝冊後大典快了，凰兒總要回去的吧？”
“舅兄隻讓凰兒繡了一幅百鳥朝鳳圖，並未說讓凰兒回去。”葉子皓卻麵色平靜地說道，“凰兒又繡一幅繡圖，做為賀禮。”
“就這樣？”東方昕宇顯然沒想到這麽大的事情，他們竟然是這麽處理的。
“舅兄讓回，便回，不讓回，便不回，我們心意到了便成，再說如今天熱，孩子太小，都不適合遠途辛苦。”
葉子皓理所當然地說。
不管這位世子表兄是想讓他們去，還是不想讓他們去，他都讓問題推到大舅哥身上。
大舅哥出了麵，剩下的就不是他和凰兒的事了，也不是他和凰兒能夠解決的了。
果然，東方昕似遲疑了一下，就不再勸葉子皓要不要去北蒼的事兒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葉子皓卻沒起身告辭，他相信這位世子不是要端茶送客的意思，而是在借機思索接下來要說的事。
於是葉子皓也端起茶杯。
是南邊出產的紅茶，茶葉放得不多，也泡出來有一會兒了。
茶湯卻溫潤晶瑩，透著淡淡的石榴色，散發著芳草若有若無的清香，就近一聞，那香甜的味道又濃了些。
他漫不經心地吹了吹，淺喝了一口，暗暗回味了一下，口感厚而不澀，純潤甘甜，口齒生香。
這樣的茶怕不是客棧提供，而是祁王世子自己帶來的。
東方昕宇眼角瞥見葉子皓神色自若地品起了茶，他卻沒有拿茶作話題閑談，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表妹夫。”心中沉吟著，他放下茶杯才再次開口。
“表兄可喚子皓，我們農家人不興取字那一套，直呼其名便可。”
葉子皓不喜被一個世子喊表妹夫，這若傳出去，凰兒的身世不就瞞不住了嗎，家中知道真相的人可不多。
在青華州時，因為小吉祥戴帽子一事，他與爹和大伯解釋了凰兒家世，為了保護小吉祥，他們自然不會再提戴帽子的問題。
後來陳飛和趙沐揚、趙沐秋離開之前，他找他們也說過悄悄話，不提北蒼皇室，隻以北蒼一大族為由，含蓄地提及了凰兒的身世。
知道凰兒已找到了親人，而且親人還是有錢大世家，以後也會替他們銷買一批葡萄酒。
這幫一路結伴走來的表兄弟既驚訝又歡喜、既激動又振奮，替凰兒高興之餘，也如吃了一顆定心丸。
他們不再擔心葉子皓沒了仕途會怎樣，前程依然光明，此去拓鋪也不怕生意不順、被人欺負，知道明珠閣和雲來都是凰兒的產業，他們心裏底氣十足，充滿自信。
隻不過，葉子皓也叮囑了他們保密，因為凰兒實是北蒼人。
一句北蒼人，便讓三個凰兒的表兄齊齊閉了嘴，便是自家小媳婦也不敢透露半分。
他們都是沉穩本份可靠的人，事關凰兒安危，哪敢大意？
在他們以為，一個北蒼人嫁給了一個東黎的官，其實是很有問題的，若被人揪把柄，是有很大隱患的。
當時他們還很慶幸，幸虧皓哥辭官了。
一個白身娶一個北蒼女子，問題小得多了。
葉子皓隻對這樣少數幾人吐露過一半真相，自然不願意突然跑來的祁王世子捅了馬蜂窩。
東方昕宇想到北辰曦的國書要求，便有些明白，卻又有些疑惑地問：“到底是你不願意讓凰兒現身，還是北辰曦不願意讓凰兒現身？”
“我們不回北蒼，就不能現身，但這次事情鬧得這麽大，怕是兩邊都不太好瞞，也不知還能瞞多久了。”
葉子皓無奈地解釋。
雖然他沒有說埋怨誰的話，但東方昕宇卻沉默了，聽得出來問題在哪裏。
雖沒人暴露凰兒身份，但皇上兩道聖旨卻無意中逼出了凰兒身份。
“唉，皇上這次也是沒想到，本意是看朝堂上那麽多人想要拉攏你，他看你又有作為，便想試探於你，誰想你竟是個烈的，竟是讓皇上和那些人都難住了。”
“若隻是這樣也罷了，偏有人竟是起哄要殺你立威，又有人激昂相護，讓皇上下決心奪你功名挫你銳氣的原因，你或許已經明白了。”
東方昕宇說到這裏卻突然停住了話題，不再往下說，卻以一副“你懂的”眼神意味深長地看了葉子皓一眼。
葉子皓苦笑，卻沒有接話。
到底真相是不是他知道的、猜測的，都不重要了吧。
但當初他並不是一個人，還有朝堂的衛老太師會傳信給府學齊老院長，齊老院長到客棧幾次與他相談。
除了傳遞朝廷這邊的消息，也在開導他，也教導他，並不因他不是自己的學生而忽略他當時的困境。
齊老院長於他，無授業之恩，卻有解惑之義。
見他了解的表情卻不答話，東方昕宇心中有些不安起來，今話的人啊？
當初的事情，說這個官場新秀被朝廷權勢玩弄於股掌之間，也不算過。
問題就在，這個新秀他不隻是個官，更不隻是個民啊。
北辰曦這麽一鬧，更加上皇上左右為難，卻不能再出聖旨強迫葉子皓了。
東方昕宇今天來到靖陽找葉子皓，確實是帶來了皇上的意思，隻是他要怎麽開口才能順利完成任務呢。
堂堂親王世子，年少時也做過紈絝，如今而立之年已能擔重任，這樣的他也覺得事情有些棘手。
葉子皓知道東方昕宇還在猶豫，他也不著急，繼續喝茶，很快一杯喝完，這才放下杯子，似乎想要離開了。
東方昕宇見狀隻得開口，這次換他苦笑了。
“子皓，咱哥倆就明人不說暗話了，那些客氣話、虛話、敷衍的話都拋開不說，就談談這次的事情吧。”
“你或許已經猜到，我不隻是為認表妹而來，更是想替皇上代傳他的本意，為你賜婚並不是他的本意，否則聖旨上就直寫你的名字，你也找不到機會辭官了。”
葉子皓聽了微微一笑，仍然不接話。
東方昕宇神情尷尬，隻得繼續說道：“話又轉回去了，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你的錚錚傲骨和高風亮節，朝廷也看到了，皇上想調你做京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