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葉孤鴻盜了林天一的木蘭鏡,剪了十瓣的夜香木蘭枝,倉忙布置好一qiē後,匆匆收拾好行囊,來到了醉春園的後院。
夜芳穿著一身藍旗袍站在一樹鳳凰花下,望著開得淒美豔麗的火紅,淺笑盈盈。
“夜芳,跟我走!”
醉春園的台柱子夜芳出身於大戶人家,四書五經無一不明,絲竹管弦無一不精,可奈何,家道中落,這些技藝隻成就了一代名伶。
唱罷生旦淨末醜,演盡喜怒哀樂愁,一個懷了孕的名角兒,也是時候落幕做一位賢良淑德的母親了。
夜芳舍去一身浮華,頭也不回地邁出了醉春園的大門,身後的鳳凰花飄落一地,芳菲如雨。
不念過往,不畏將來。
院子裏的那枝夜香木蘭漸漸長大,枝葉茂密,頂上獨立一朵花,夜來花香四溢。
繁星點點的時候,葉孤鴻常常懷抱著夜蘭仰望著銀河給她講故事,夜芳在旁靜靜地縫補衣物,偶爾抬頭看他倆一眼,瞧見天上的星星似乎落入了女兒夜蘭的眸子中,一樣的閃閃動人。
月明星稀的時候,葉孤鴻在花香裏月光下就著木蘭鏡,一縷一絲地為夜芳梳頭,夜蘭在搖籃裏睜著大大的眼睛咯吱咯吱地樂著,夜芳哼著曲兒一搖一晃就過了六年。
直到十年前,顧顯禮的突然到來,打破了一qiē的平靜。
顧顯禮是先遇著夜芳的,他來時,夜芳正在菜園子裏除雜草。
“夫人您好,請問,這是葉孤鴻家嗎?”
“嗯,對的,請問您找……”
夜芳直起身子,看著眼前這人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顧顯禮!
居然是他!
他是來找她了嗎?
顧顯禮顯然是沒認出夜芳來,摘下帽子禮貌的點點頭:“夫人您好,我是葉孤鴻的故友顧顯禮,輾轉得知他現在幽居此處,今天特來拜訪!”
夜芳怔了一怔,他竟認不出她來了嗎?
也難怪,如此灰頭土臉的農婦,和夜府的千金大小姐,和梨園的絕代名伶,誰能想到一處去。
人生就有這麽巧,他居然是葉孤鴻的朋友。
“顧先生,您先坐著喝杯茶水,我先生估計一會兒就回來了。”
夜芳引著顧顯禮落座,摻上一杯清茶。
顧顯禮在接茶這一瞬看清了眼前這人,吃了一驚,茶杯掉到地上,濺了一身。
夜芳俯下身子去拾碎瓷片:“顧先生,我家隻有這粗茶,您且將就喝一喝,雖略微澀口但消暑潤嗓還是辦得到的。”
“夜、夜芳!”
顧顯禮將她扶起,“是你嗎?你、你怎麽落到了如今的田地?”
“顧顯禮,別來無恙啊。”
夜芳淺淺一笑:“如今的生活有什麽不好嗎?可能在您眼中是清苦了一點,我卻樂得安逸自在,沒什麽不好。”
顧顯禮環顧四周,雖然陳設簡單,但是一qiē收拾得井井有條,這裏遠離鬧市隱於山林,的確是個極幽靜的所在。
“夜芳,你為什麽每次都是說走就走了呢?從來也不曾知會我一聲。”
顧顯禮歎了一口氣,“當年我也是沒辦法……這些年……你又可曾想過我……”
“顧先生,過去的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我早就忘了您又何必再提。您也別叫我夜芳了,還是叫我葉太太吧。”
“葉太太?你竟是葉孤鴻的太太了!”
“媽媽!媽媽!”
夜蘭的呼喊聲從屋外傳來,“爸爸今天在集市上給我買了一串冰糖葫蘆,可甜可甜啦!”
葉孤鴻牽著夜蘭邁進門,一抬頭便看見了顧顯禮。
顧顯禮從凳子上站起:“葉兄,好久不見!”
葉孤鴻一見之下大驚失色,握著夜蘭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他從不打無準備之戰,在他被醉春園夜芳那百轉千回的歌聲勾魂奪魄時,他就已經在暗地裏調查清楚了關於夜芳的一qi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