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

茗旗兒

80 假如愛有天意(正文完)

書名:一個男人 作者:茗旗兒 字數:12831

見到梁桔的那一刻,毛東猶如掉進萬丈深淵。

來不及適應光線,頭套被摘下的時候,梁桔的雙眼還微眯著。

一向堅強的她,此時一雙眼睛徘徊不定地打量四周,看見毛東,她既吃驚又害怕,無辜的眼中立刻蓄滿了淚。

梁桔的臉上,出現了惶恐。

“怎麽樣,毛東先生,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我那個偉大的弟弟是打算如何來設計推倒我了?”

白燁泰然自若地坐在黑色椅子上,翹著腿,微微仰著下巴,左手把玩著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語速緩慢。

毛東的視線一直凝視在梁桔的身上從未移開過一下。

梁桔看到他,仿佛看到了陽光。

安全,踏實。

兩個人就這樣隔著空氣,隔著距離,四目相望。

毛東恍若未聞地望著他的女人,對於白燁,他保持沉默。

白燁輕輕動了動手指,二樓保鏢立即會意,拿出匕首,要準備砍掉梁桔身後的繩子。

“他沒有計劃。”毛東看著梁桔回答。

顯然,在把梁桔帶出來之後,他這樣的回答,是在白燁的意料之外。

“你該不會是以為,我那個沒出息的弟弟會來救你?”白燁放下腿,身體微微前傾。

他抬手,指向梁桔的位置,看著毛東。“她的命,在你一句話。”

梁桔頭發微亂,雙手被綁在身後,她嘴巴上還貼了一個黑色膠帶,唯有眼睛可以和毛東交流。

從她出現到現在,毛東就一直微仰著頭,凝視梁桔。

同樣,梁桔也在用模糊的雙眼望著毛東。

她強忍淚水,想在毛東麵前表現出自己的堅強。

“害怕嗎?”

忽然,毛東嘴巴微張,嘴唇輕輕動了幾下,卻未發出一點聲音。

有時候,心靈感應就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梁桔看懂了他的話。

嘴巴雖然被封上,可梁桔卻能動腦袋。她緩緩地搖頭,想要告訴他,她不害怕。

一個黑衣男人忽然從廠子門外跑進來,俯在白燁身邊低語了幾句。白燁看毛東一眼,嘴角微翹。

“帶進來。”他大聲說。這句話像是要特意說給毛東聽。

白燁從椅子上站起身,拍了拍褲腿上不存在的灰塵。“毛東先生,我真的差點以為你是一個人來的。”

“什麽意思?”毛東轉移目光,盯住白燁。

“什麽意思?待會你就知道了。”

廠子的大鐵門被‘哐當’一聲推開,毛東回頭,迎著陽光,他看見一個身材還算健碩的男人被三個男人架著從門外拖進來。

那人的雙腿似乎已經被打斷,無力地在地上拖著,他的腦袋也垂向一邊。

整個人死氣沉沉。

待他們走進,毛東才看清那個血流滿麵的男人,竟是...

“沙皮!”毛東大聲地朝已經失去知覺的沙皮喊,可惜,他沒有半點反應。

“沙皮!”毛東拔腳就想衝過去,可立即就被白燁的保鏢攔下。

站在二樓的梁桔看到這一幕,忽然就泣不成聲。

沙皮被人仍在白燁的腳邊,他癱在那,仿佛跟死去一樣。

“放心,還給他留了一口氣。”

白燁在沙皮身旁蹲下身,一隻手將嘴裏的雪茄抽出,一隻手拍了拍沙皮的臉,“小子夠種,敢一個人跟在你後麵。”

他挑眉望向毛東,臉上笑意盡失。

“住手!”

“啊!啊!”

煙頭觸及到臉上傷口處,一股白煙冒出瞬間冒出,本是毫無知覺的沙皮頓時整個人縮成一團,他雙手被兩名大漢踩在地上,臉上的出血點任由白燁用雪茄的煙頭一個個燙傷。

“沙皮!白燁,有種你衝我來!”

毛東早已失控,拚命奔向沙皮,可身側的兩名保鏢立即就朝他出手。

毛東什麽都不顧,抬手就打。

“嗚嗚!”梁桔也開始反抗想要跑下樓,可惜,她早被身旁的一名黑衣男人控製住。

毛東練過拳,他將一名保鏢打倒在地,沒想到另一人手裏竟然有鐵棍,等他反身的時候,鐵棍狠狠一下正中脊背,毛東悶哼一聲,隻覺有腥味湧上喉間。

那人掄起胳膊還要第二次落下鐵棍,毛東瞬間抬起右胳膊,隻聽一聲骨頭碎裂的窒悶聲音。同一時間,毛東撿起地上的一塊磚頭就往那男人頭上狠砸過去。

‘哐’的一下,磚頭帶著猩紅掉落在地上。

白燁早看出毛東已經是打紅了眼,他趕在毛東跑到沙皮身前,已經命人將沙皮從地上拖起,保鏢掏出一把匕首,刀尖抵住沙皮的脖子上。

“沒想到,你還挺能打。”他笑著站在沙皮身邊。

毛東臉上流了血,胳膊也在剛才搏鬥的時候被棍棒打出淤青,形成一種詭異的形狀耷拉在身側。

白燁看出來,那隻胳膊,肯定是斷了。

毛東喘著粗氣,雙眼布滿血絲,一步一步,往白燁身前走。

“你想知道什麽,來啊!來問我啊!”他徹底失控,發瘋一樣一邊說,一邊往自己胸口打。

毛東抬手,指向早已折磨的不成人樣的沙皮。“把他放了,朝我來。”

梁桔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她發瘋一樣想要衝下去,可雙手仍是被木頭上的繩子捆得緊緊。

她瘋狂地朝毛東的方向搖頭,發出嗚咽的聲音。

她想告訴他,不要!

毛東看著沙皮,沙皮一雙眼睛早已腫得看不出人樣,臉上盡是白色煙頭的燙傷,還有血不斷從腦袋上的傷口往下流。

白燁低頭笑了笑,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向毛東。

“你要我放他,那她怎麽辦?”

他微微側頭,朝梁桔的方向偏了一下頭,毛東這才大腦慢慢清醒下來。

原來,他還有梁桔。

“兩個人,救一個,你決定。”

白燁抱胸,站在廠子的玻璃窗前,含笑定定看著毛東。

毛東垂下那隻指著沙皮的手,他不敢去看沙皮,更不敢抬頭再望一眼梁桔。

此刻的梁桔似乎隻會搖頭,隻想通過這個簡單的動作把自己心裏麵的想法告訴他。

毛東驀地抬起頭,一雙黑深不見底的眼睛深深望向梁桔。

他再次輕啟薄唇,無聲地問向她三個字。

‘害怕嗎?’

那個男人就這樣毫無阻擋地站在黑暗中的唯一光線裏。

他帶著傷,狼狽卻依然挺拔。

梁桔莫名地安靜了下來。

她緩緩地搖頭,一滴眼淚順著眼角輕輕流淌。

‘隻要有你,我就不怕。’

梁桔在心裏默念,她知道,他聽得見。

毛東不舍得幾次想移開目光,可偏偏,他就是無法從梁桔的臉上挪開一絲視線。

他想貪婪地好好看看她。

他怕,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幾次的狠心,毛東終於移動一步,用背對著梁桔,不讓她看著他。

“用我的命,換他們倆。”

他決絕的口氣,聽上去讓人不能拒絕。

白燁忽然笑出了聲。“毛東先生,今天邀請你來,就是想了解白斯的事。隻要你說了,我就放你們走,當然,包括沙皮,還有梁小姐。”

“我不知道白斯的計劃。”

“不知道,你今天還跟他約了時間。”

左胳膊一陣陣劇痛,毛東忍著疼,汗珠一顆顆從額頭往下掉。“今天,我是打算要跟他合作。”

“合作什麽?”白燁很感興趣。

毛東遲疑一秒,答:“合作他的計劃。”

聽到這裏,二樓的梁桔瞪大雙眼,恍然大悟。

他跟她分手。他是想要去報仇。他不想連累她。

白燁摩挲著手上扳指,從光線中走出幾步。

“其實論明理,你我中間隻不過就是夾著你大哥的一條命。但這條命,我弟弟虎子替我還了。”

毛東蹙起眼眉,“老虎替你把我哥的命還了,那鍾玲的呢?她的死,誰來還?”

毛東淡淡的口氣如死寂一般低沉。臉上的血讓他雕刻版的五官在背光中更顯戾氣。

白燁斂了笑,抬起頭。“她是自殺,跟我無關。更何況,我沒想讓她死。”

“她那晚找你,你對她做了什麽?”

“是白斯讓她來找我的,這事你應該責怪到白斯身上。”

“我隻想知道,你對鍾玲...做了什麽?”

“哦,你這麽關心你大嫂?”白燁玩味一般瞅一眼梁桔,梁桔早已冷靜下來木木地站在那。

“鍾玲的死,跟你有沒有直接關係?”毛東雙眼直視白燁,表情冰冷。

“嘿,話可不是這麽說的。她來找過我,她死就跟我有關係?那我每天,豈不是成了很多死人的嫌疑人了?”

白燁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臉上玩笑之意漸失。“好了,我們的對話到此結束。兩個人,一人死一人走,或者是你們三個一起離開,你選吧。”

“鍾玲的死,跟你有沒有關係?”

毛東的堅持已經讓白燁開始失去耐心。“你想聽什麽?聽我告訴你我是怎麽玩她的?”

恍如一鍋開水從頭頂澆下,毛東渾身有種說不出的寒氣開始從身體裏往外冒。

“你說什麽?”就連梁桔,都聽出毛東聲音裏的崩潰和驚愕。

架著沙皮的其中一位黑衣人忽然從褲兜裏拿出手機,看完之後迅速跑下樓,跑到白燁身邊。

“白總。”那人聲音粗噶帶著焦急。

白燁不耐煩地皺眉,“什麽事?”

“白斯,跑了。”

“跑了?”

黑衣人垂下頭,“已經有兄弟去追了。”

“廢物!”

白燁不確定白斯手裏能控製的範圍有多大,他不可以再繼續在這裏耗費時間了。

白燁奪過黑衣大漢手裏的匕首,直接走向沙皮,“我給你五個數,告訴我,白斯把老爺子的那份遺囑藏哪了!”

毛東像一頓雕塑一樣站在那,微微垂著頭。

他不語,白燁心裏更急。

現在白燁身邊隻有三個保鏢可以護著他,他相信,隻要手裏有人質,毛東就不敢亂來。

“把那女人繩子係好了!”白燁拽住沙皮的衣領把他拽向通往二樓的樓梯口,他讓三明黑衣大漢擋在身前。

“你不就是想知道那個女人來找我幹什麽了嗎?好,我告訴你。”

他輕輕開口的瞬間,看著梁桔的大漢已經將梁桔身上的繩子切斷一半,六股繩子立馬隻靠著三股繩子在支撐梁桔的重量。

梁桔身體嚴重搖晃,腳下的木板也開始慢慢傾向一邊。

毛東終於有了反應,他撿起地上的鐵棍大步向二樓衝去,可同時,那三明黑衣大漢已經拿起手裏的棍棒奔向毛東。

鐵棒打在身上的聲音一下下響起,白燁在混亂中告訴了毛東有關鍾玲最後的事情。

“她找我,讓我睡她。”

一字一句,猶如尖刀刻骨在身。

毛東瞬間像被人點穴一樣停下動作,渾身僵住。

隻是一瞬間,鐵棒就相繼打在他的肩上和腿上。

毛東一個趔趄,單腿跪到地上。

鐵棒與骨頭碰撞的聲音,梁桔一輩子都忘不掉。

白燁察覺到手裏的沙皮有了劇烈反抗,他拿著刀的手二話不說,直直刺向他的胳膊。

銳利的刀尖進入皮膚的‘噗呲’聲,像一把火燒在二樓梁桔的心上。

“嗚嗚!”

梁桔不敢掙紮,她隻要一動,就能感覺到腳底木板的晃動,隨時都能掉下去。

她既擔心沙皮,又牽掛毛東,心急如焚。

“啊!”沙皮捂著胳膊,兩條腿早已被打斷,整個人半癱在地上。

白燁拿著匕首指著毛東,“毛東,我告訴你!你的大嫂,那個暗戀你五六年的女人,那天晚上是被我壓在身下!你知道,當時的她是有多浪蕩嗎!她不停地在□□,一下一下...”

白燁故意刺激毛東,梁桔連忙轉頭去看他,果然,毛東的雙眼變得赤紅,就像一隻猛獸要從他的身體裏迸發出來一樣。

白燁哈哈大笑,“你們一個兩個兄弟都是窩囊廢!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一個被我給睡了,一個現在連姓名都握在我手裏,哈哈哈!”

不堪入耳的詞語讓梁桔隻能拚命閉上眼睛。她乞求他不會衝動,她乞求,他會為了他們的將來,冷靜下來。

“啊——啊!”

終於,她還是聽見了那般像猛獸一樣的嘶吼。

她知道,是屬於他的。

————

梁桔不知道毛東是如何一個人打過三個大漢。

等她睜眼的時候,她隻看見,毛東拿著一把刀刺向白燁。

可是,那把刀並未進入白燁的身體,而是...

沙皮徹底倒下的時候,梁桔隻覺得從肚子上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疼得她似要馬上暈厥。

白燁把沙皮擋在身前擋住了毛東的刀,而那把刀,最終□□了沙皮的身體裏。

白燁沒有給毛東任何緩和的機會,拿著自己手裏的匕首直直要往毛東的心髒位置捅去。

而毛東,隻是怔怔看著倒下的沙皮,一動不動。

在他右手上,還握著一把沾滿血的刀。

眼看白燁的刀就要刺入毛東的心髒,那一刻,站在隔空木板上的她再也不顧危險,拚命掙紮。

‘轟!’的一聲,物體墜落掀起了廢舊廠子的塵埃。

漫天的灰塵中,梁桔,連人帶物,一起從高空墜下。

落地前的一秒,她隻看見那把本應該□□毛東心髒的匕首最終是刺在毛東的胸膛上,而毛東手上的刀,則是進入了白燁的喉嚨裏。

巨大的疼痛從全身襲來,平躺在一樓的梁桔在昏迷前,所有的視線都在那個男人的身上。

站在她不遠處的毛東,最終還是在一灘血泊中倒下。

不遠處漸漸傳來了警笛聲。

廢舊的工廠恢複了安靜,隻有從窗外射進來的一束光線斜斜打在水泥地上。

灰塵,在陽光裏慢舞。

終於,兩個人可以毫無忌憚地彼此相望,安靜地好好看著彼此。

警笛聲在周圍徘徊,廠子的門被人從門外拉開,陽光充斥了空間,腳步聲相繼響起。

她看見,他漸漸闔上了雙眼。

她知道,結束了。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一股強大的力量像漩渦般,將她也慢慢卷入黑暗之中。

“害怕嗎?”

“不怕。有你,我不怕。”

(全文完)

茗旗兒

2016年5月25日21:06 166閱讀網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