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她是寂靜的

國民女汙

二十七·雪上加霜

書名:我愛她是寂靜的 作者:國民女汙 字數:9292

阮景的腦子很亂,一會兒是白宿譏誚地看著她,說著“你不該那麽輕易相信她”,一會兒是常桉在他們跟隨警察離開時,飽含深意的眼神,最終,林林總總褪去,隻餘肖崇言清雋的麵容。

她停住了腳步。

十分鍾後,老周的辦公室門被敲響,阮景站在門邊,借著走廊昏暗的燈光,整個人顯得輕飄飄的。

老周愣了一下,“快進來吧。”

阮景走進來,看見老周麵前還放著一摞未收起來的現場照片,伸出手指了指。

“我可以看看嗎?”

老周立刻就表示,如果這個是阮景,當然可以。

一邊看,阮景一邊問,“法醫怎麽說?”

“死因的確是劇烈撞擊,墜樓身亡,但是由於蔣唯心是避開監控上的頂樓,我們還沒辦法定義,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

這已經是老周在能力範圍內,所能夠透露出來的最多訊息了。

阮景點點頭,將注意力放回照片上。

蔣唯心摔在地上,屍體已經有部分損毀,隱隱血跡從頭部滲出,流了一地,隻是她的眼睛仍舊睜得大大的,隔著照片阮景都能感受到她的無法瞑目。

一個曾經站在她麵前的人,此刻隻能通過這樣一種方式再見。

阮景歎了口氣,目光轉移,看到某個地方,眸色突然沉了沉。

“拍這個照片的時候,你們沒有取走她身上的物品?”

老周順著她的視線看向照片,搖了搖頭,“這就是案發現場的照片,按照規定,取證之前不允許警察擅自移動死者遺體,更不要說是拿走什麽東西了。”

說完,老周便看見阮景的表情更凝重了,這種老氣橫秋的表情出現在她臉上,竟然沒有絲毫違和。

“怎麽了,哪裏不對麽?”

阮景指了指照片上蔣唯心的屍體,“她的項鏈,她脖子上的項鏈不見了。”

老周臉上掩飾不住的疑惑表情,讓阮景瞬間就明白了,他們在案發現場,沒有見過那條項鏈。

那條蔣唯心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鑲嵌著碩大藍寶石的項鏈。

不知怎麽地,阮景又想起了那個淺藍色文件夾裏的圖片,同樣有一個形狀相似的藍寶石。

肖崇言直到深夜才從問訊室裏出來,阮景記得,他沒吃中午飯,也沒吃晚飯。

阮景跟在他身後,不自覺地問了出來,“怎麽樣?”

男人的麵容有些疲乏,精神卻依舊尚好,聞言笑了笑,“不用擔心。”

尾音未落,於澤也出來了,站在兩人麵前,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肖醫生,近期還請你不要離開柳川市,隨時準備接受調查。”

肖崇言點點頭,一點也不意外,麵上無波無瀾,於澤猶豫了一下,又說,“今日是因為沒有更多的證據能證明你與蔣唯心的死有直接關係,所以你的閉口不言我們並不會對你怎麽樣,但是如果在接下來的調查中,警方發現了更多不利於你的消息,我們可能會申請對你的逮捕調查......不管你到底在隱瞞什麽,希望你不要讓我們難辦。”

肖崇言的表情依舊溫和,“多謝,我知道了。”

見狀,於澤沒再多說什麽,皺著眉,心事重重地走了。

月色如洗,冬夜寒月最是涼人,冷空氣一浸,阮景腦子裏的思維逐漸清晰起來,這一天發生的事情,走馬觀燈似的在她的腦袋裏輪番過了一遍。

肖崇言掏出車鑰匙按了一下,停車場沒有任何反應,這才意識到兩人是被警車帶過來的,他不禁搖了搖頭,扶額苦笑了一下。

“我忘了沒開車來......這個時間不好打車,又連累你了。”

兩個人沿著馬路慢慢走著,肖崇言偏頭看了看阮景的側臉,將身上的大衣脫下來,想要披在她身上,被阮景揮拒了,她眉眼間掛上淡淡的疏離,焦點悠遠,不知道落在了哪裏。

“蔣唯心的事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肖崇言蹙著眉,執著地將外套展開,到底是披到了阮景的身上。

他眉宇舒展了些,雙手插著兜兒,走在她身側。

“我隻能說,蔣唯心本身,跟另一樁案件有關。”

“什麽案件?”

“一起跨國際走私案。”

阮景意外地瞟了一眼身側的男人,這一眼被肖崇言抓了一個正著。

他突然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迫使她停下腳步來。

夜風冷凝,他的眼眸卻一反常態的炙熱起來。

“你喜歡我什麽?”

毫無征兆的詢問,並且直接跳過了“你喜歡我麽”這個前提,男人的神色篤定,目光深邃,盯著她仿佛要望進她的心底,翻來覆去地看透她。

阮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份喜歡能維持到什麽時候呢?假如,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現在的我——”

“我不知道。”沒有等他問完,阮景便已經別過了頭去,“我現在無法回答你任何問題,因為我甚至都不確定,此刻的我,是真正的我,此刻我對你的喜歡,是心底裏的喜歡。”

隔著三年記憶的缺席,隔著兩人過去撲朔迷離的關係,又豈敢輕言愛慕,就連“喜歡”這兩個字都用得這樣斟酌,小心翼翼,唯恐跨越了界限。

他目光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種落寞。

有輛空的出租車經過,在兩人身邊按響了喇叭。

第二天,白宿約見了阮景,或許是因著前一天談話的不愉快,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種淡淡的尷尬。

白宿搭著腿,手叩著杯子,隔一會兒就看她一眼,終於忍不住率先搭腔。

“怎麽,就因為我向警察提供了不利於肖崇言的證據,你連話都不願意跟我說了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

“可是你還是相信他不是嗎?”

提到這一點,白宿很容易就失控,阮景於是抿抿嘴,低下頭不準備爭辯。

“這個肖崇言,身份很可疑,我不放心你繼續呆在他的身邊,小景,跟我回京都吧。”

白宿舊事重提,對帶她離開很有執念。

“我托朋友在濱江調查了他,發現濱江沒有任何關於這個人的檔案卷宗,我就讓人潛進了檔案室——”

阮景聽到這裏方覺察不對,她緊緊地擰著眉,壓低了聲音,“你瘋了,你這麽做是違法的。”

白宿的表情一瞬間有些微妙,“違法?你是在擔心我,還是在擔心我查出了什麽?”

“我真的查出了一點有意思的東西......肖崇言不是沒有個人檔案,隻是個人檔案被銷毀了,警方銷毀的不徹底,讓我在一篇心理學學術論文中找到了他的名字......順藤摸瓜,我發現,他在同一家期刊上,還刊登過幾篇別的領域的文章,比如——古董,你說,一個心理學家為什麽會對古董感興趣呢?”

“並且,他研究過的古董的種類,過了一段時間,都會碰巧出現在海外的拍賣會上,一次是偶然,二次是偶然,三次、四次呢?”

“我們可不可以大膽的揣測一下,他有可能是一個走私犯。”

白宿慢條斯理地說著,阮景突然心生不妙,“你這番話,還跟誰說過?”

白宿喝了一口咖啡沒有說話。

她霍地一下站起來,抓起包就往外走去,白宿沒有攔她,隻是慢悠悠地說。

“小景,你以後會知道,我是為了你好。”

阮景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地名,催促司機快點,自己則掏出手機,想也不想地撥了一連串號碼。

等待的間隙,她的心砰砰地跳著。

不過幾秒鍾的時間,電話就接通了,肖崇言帶著磁性的低音透過電流響在她的耳邊。

“阮景。”

電話裏除了他的聲音,還有警笛的嗡鳴。

阮景意識到自己晚了一步,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我能做什麽麽?你......”

“不要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這幾天你先不要來診療室了。”

肖崇言的聲音依舊沉穩,隻是沒說幾句話,他就簡潔地跟阮景說了再見。

撂下電話,阮景看著自己的手心,冰涼,還滲著冷汗,她在緊張。

出租車停在商業樓下,或許是因為方才警察來過,樓下看熱鬧的人群還沒來得及完全散開,阮景一路疾行,到了谘詢室門口,她剛一將手搭在門上,玻璃門“吱悠”一下子開了。

可是辦公室裏沒有人,阮景忍不住在心裏想著,是否是小王走的時候,由於慌亂,忘記了鎖門。

阮景環顧辦公室四周,視線落在辦公室角落的保險箱上麵。

肖崇言說她不必再來,可是她還是來了,她想要確認一件事情。

保險箱的密碼是四位數,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應當不是來到柳川市之後新買的,阮景蹲在密碼箱前麵,無意識地咬上手指甲,密碼是什麽?

她記得肖崇言說過,他的生日是立冬——不正確。

手機的後四位號碼——不正確。

身份證後四位號碼——還是不正確。

心念一動,她伸出手指,依次在密碼鎖上按下——0、6、1、3。

“哢吧”一聲,保險箱的門彈開了。

密碼是她的生日。

顧不得多想,阮景從裏麵拿出了那條紅色的項鏈,借著偏西的日光,她仔細地端詳著,紅色的寶石並非周身圓潤,它有著天然的凹陷,每一處弧度,每一麵反光,都同阮景之前在肖崇言文件夾裏看到的那張圖片一樣。

她基本可以確定,這條項鏈上的寶石,屬於貴妃簪上,甚至蔣唯心身上的那條也是。但那是應該藏於國家博物館的珍寶,如何會流通到市麵上?

肖崇言,她,吳媛,許小川,蔣唯心......有一條線,隱隱約約開始將一切串聯。

忽然間,窗簾後麵傳來了一陣異樣的響動。

阮景反應飛快,身體先於思想,當即起身飛速向門外移動,可是還沒等她跑出兩步,一個女人舉著槍,從門外走進來,黑洞洞的槍口指著她的腦袋。

“阮小姐,放下那條項鏈,把手舉起來。”

阮景回頭,從陽台後麵閃出了一個壯實的男人,一前一後,顯然是有備而來,或者說,他們一早就料定自己會來,會打開密碼箱,取出這條項鏈——就好像有人在她的身邊監視著她。

那兩個人都帶著麵具,雖然簡陋,卻也有效地遮蓋住了真實的長相,可阮景學的就是刑偵,拋去了麵容,怎麽看她都覺得麵前的女人有幾分熟悉。

她緩緩地將雙手舉過頭頂,身後的大漢兩步走過來,拽走了阮景手上的項鏈,阮景瞥了他一眼,又將視線放回了女人的身上,試探著問道,“我們是不是見過。”

那女人沒說話,握槍的手指緊了緊,往前上了一步,阮景敏感的察覺到,女人動了殺機,隻是不知顧忌什麽,仍在猶豫。

突兀地,一陣電流的嘶嘶聲傳出來,阮景略微低了低頭,看到女人的腰間有一個類似通訊器的東西,有人正透過它指揮著這兩個人的行動。

“拿到東西,就快走,別做多餘的事情。”

經過了古怪的變聲,聽不出原本的音色,甚至聽不出男女,隻是這種祈使句的語序和冷漠的語調,令阮景不由得想起了那封劉謹橋收到的郵件。

不容她細想,女人聽到命令,立刻就收了槍。

“阮小姐,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她衝著阮景身後的大漢點了點頭,大漢會意,抬起了手衝著阮景的脖子狠狠地一揮,阮景登時頭暈目眩,控製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昏倒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她好像認出來,那個女人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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