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策:王的烙印

華楹

77、孤城一役

書名:紅顏策:王的烙印 作者:華楹 字數:5381

墨謠扶著韓衝的小臂,頭倚在他肩側:“沒、沒怎麽……”

她不想多講,韓衝也就不再多問,故意拍著胸口笑道:“小謠,我還以為蕭禎有多了不起,他府邸上的防衛也不過如此,我還不是逃出來了。”

墨謠搖頭苦笑,她了解蕭禎,沒有用的人和事,他就不會再多花半點精力。昨晚防衛鬆懈,一半是因為他已經活捉了韓衝,洗刷了當年在蒼原落崖逃生的羞辱,另一半是因為,他馬上就要去攻占壽春。楚國一破,再沒有人能與他抗衡。

這麽想來,蕭禎專門派朱雀看守著她,實在是足夠“重視”。

“阿狗……”墨謠抓著他的袖口,仰著臉看他,一雙眼睛像小狗一樣水汪汪的。高燒還沒有退盡,眼神迷離間,臉頰上泛著一抹紅。從小到大,她想要什麽,都會這樣可憐巴巴地看著韓衝,卻不說話。每次都是韓衝撐不住,哪怕要星星、要月亮也會摘給她。

熟悉的稱呼一出口,韓衝胸口一震,說出的話都完全不受控製:“小謠,你……你想要什麽就說……”

墨謠搖搖頭:“我不要什麽,可我替蘇傾求你一件事,請你無論如何答應。”

韓衝聽到這裏,臉色立刻就變了:“如果是讓我回去守衛楚國的壽春,那就算了。那些貴族,整天吃的是美酒佳肴,穿的是綾羅綢緞,在朝堂上高談闊論。可是他們哪裏真正知道普通的楚國人是怎麽過活的?外麵已經易子而食,王宮裏的一次普通宮宴,卻還要用掉整整三十隻一個月大小的羊羔。”

“不是求你守衛楚國,”墨謠腳底發軟,身子不住地向下滑,幾乎就要跪倒在地上,“是求你,護住我夫君的陵寢。蘇傾的墓,就在壽春城外的雲照山上,如果秦人占了壽春,一定會把他……我不能,讓他死後還不得安寧。”

韓衝趕忙抱住墨謠,臉色變了又變,他在桐城舉旗自立,一半是因為看夠了楚國貴族的奢靡自負,另一半也是因為對黃起的深深失望。

“阿狗,我知道你對黃老將軍的心結,我不能告訴你原因,但我可以保證,事情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他背負的,比你想象的更多……”墨謠強提著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捂住胸口咳得彎下腰去。

“小謠!”韓衝撫住她的背,顧不上仔細思索她話中的深意,“我答應你,你不要急,我都答應你,沒人能動蘇傾,生前死後,我都絕不允許……”

墨謠說不出話來,隻能動動嘴唇,對他無聲地說:“謝謝你……”

“小謠,我不要你謝我……”韓衝的話隻說了一半,不要謝,還能要什麽呢?秦國兵強馬壯,這一去,生死未知,其他的已經什麽都要不起了。

……

蘇傾離世前,把黃起私下訓練的兵馬,分散開編入守衛楚國王室陵寢的衛隊。他已經料到身後楚國會陷入一場權勢之爭,專門叮囑黃起,不必介入任何一方,隻需要等待奪得王位的人出現,再去投效。

多虧了這場安排,這支兵馬才得以保存下來,既沒有在王位紛爭中消耗掉,也沒有被秦國的連番猛攻吞噬。

在秦國舉國上下都認為這場仗毫無懸念時,黃起的這支兵馬,硬是把秦軍阻攔在壽春以西。除了老將黃起之外,更令楚國人振奮的,卻是突然出現的飛將軍。

白袍銀甲的青年,專門挑選麵貌清秀俊朗的少年郎帶在身邊作戰。他守桐城時,就已經因身份神秘而引人猜測,這次又及時帶來秦軍突襲的消息,與黃起配合默契,共同抵禦秦軍。一夜之間,幾乎全部楚國閨中少女的綺麗情思,都與這位青年有關。

秦楚之間,街頭巷尾,開始流傳著一種說法,每個熱血兒郎,都想有一個蕭禎這樣的對手,每個嬌柔少女,都想有個飛將軍這樣的情郎。

墨謠跟著韓衝一起重回楚國,麵見黃起時,黃起一眼就認出了她。墨謠對黃起輕輕擺手,換了男裝跟在韓衝身邊。

彼此了解,與身份、年齡都毫無關係,卻隻能像素不相識一樣。

……

楚王宮內,楚王俞靠在榻上,端著酒樽,斜著眼睛看向殿中舞劍的女子。身穿綠色衣裳的女子,身姿矯健,一對短劍如流星一樣。

“你過來。”楚王俞帶著滿身酒氣,口齒不清地說著,“給本王倒酒。”

那女子收起短劍,嬌媚地一笑,跪在楚王麵前。一雙纖纖素手,端起酒壺,斟了淺淺的一杯,捧到他麵前:“王上請用。”

楚王俞湊近了看她,卻不接她手裏的酒:“我喝酒,你不生氣?”

那女子像是沒注意到楚王話語裏的異樣,扭捏著說:“奴家願意侍奉王上。”

楚王俞冷笑兩聲,忽然一揚手,摑在她臉上。這一章力氣極大,打得那女子摔倒在地上,酒樽骨碌碌滾出去好遠。

“願意侍奉?哈哈……”楚王俞仰著頭大笑,眼睛裏卻沒有一點笑意,“她永遠不會這麽說,永遠不會。”

青竹隻會撅著嘴,嗔怒著說:“你再喝酒,明天就別想吃飯!”

即使衣著再像,即使劍招都一模一樣,也都不是他的青竹。他的青竹,已經死在他即位稱王那天,永遠不會回來了。

“滾!”楚王俞滿臉厭惡。不明所以的女子,逃一樣出了大殿,前一刻她還幻想著飛上枝頭,這一刻卻隻想離開越來越喜怒無常的楚王。

殿角陰影處,傳來一聲冷笑,冰涼的女聲飄過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楚王俞眯著眼睛,向陰暗的角落看去:"原來是尊貴的贏詩公主,怎麽有空紆尊降貴、來本王這裏?"

贏詩坐在他對麵,自己斟了一杯酒:“我來看看秦軍兵臨城下時,你是怎麽醉生夢死的。”

楚王俞大笑:"如果蕭禎攻下這裏,下一個能滿足他胃口的,就隻有秦國的王位了。他是隻狼,把他當獵犬驅使,隻能被他反咬一口。"

“我了解他,”贏詩露出幾分惆悵,“其實他是個最重情的人。”她忽然妖嬈地一笑,“隻要你肯配合,我有辦法,能讓他放棄攻打壽春。事成以後,你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

一封密信,送到蕭禎麵前。於楚的字體,他並不陌生,隻不過如今的落款,已經變成了楚王愈的徽記。

信上提到一樁陳年舊事,楚國大將蕭圖南被秘密處死,他的妻子兒女,也都被人誅殺。蕭圖南的部下,隻來得及救出最年幼的小公子,送往秦國教養。

蕭禎把信遞給玄武:“楚王俞說,要是我肯撤離壽春,他就告訴我,當年的誅殺令究竟是誰下的。”

楚國有專門的史官世家,負責記載王室公卿的言行。那些最原始的記錄,隻有在位的楚王才能查看。現在,楚王愈在拿這個跟蕭禎做交換。

玄武瞥一眼書信,不以為然:"誰下令又能怎樣?反正都已經是一抔黃土,你還真能鞭屍不成?"

蕭禎奪回書信,扔進帳中的火堆:“你當我真的甘願替秦王開疆擴土麽?我重回壽春,就是為了能血債血償。我發過的誓,不能隨隨便便就算了。”

“來人,傳令!”蕭禎向帳外朗聲高喊,“退兵三十裏,上表給楚王,三日後議和。”

玄武想要說什麽,最終還是閉上了嘴,躬身一步步退出帳外。退兵、議和,甚至不用派人奏請秦王準許。在蕭禎眼裏,那個王座上的少年,隻是個連弓都拉不開的孩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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