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策:王的烙印

華楹

48、淩霄激將

書名:紅顏策:王的烙印 作者:華楹 字數:4821

墨謠坐在淩霄關正廳,眼睛盯著鞋尖,韓衝在她身邊陪著笑臉。使用若閱讀器看千萬本,完全無廣告!兩人心裏都是一樣的七上八下,早知道會冤家路窄,但沒想到會這麽窄。正堂主座上,端坐著麵皮白淨的中年人,正是上次被墨謠砸了一下頭的老太監郭善。

先王人已經故去,還不忘留下一個又一個麻煩來消遣旁人,墨謠心裏想著他那張有些已經有些模糊的臉,悄悄吐了下舌頭。黃起被調回壽春時,半邊虎符由郭善代管。誰料到,這一去,壽春裏的事一件接一件,黃起一直沒能再回淩霄關,郭善反倒成了淩霄關實際上的統帥。

“郭大人,現在壽春就算有軍令傳出,傳令人也不可能衝破風城一帶的封鎖。黃老將軍曾經說過,郭大人是個敢作敢當、當機立斷的人,何不趁此機會帶兵勤王?建功立業的機會不會在原地等人,轉眼這機會可就變成別人的了。”韓衝識字有限,說起話來卻很像那麽回事。

聽到“建功立業”、“英雄人物”這樣的字眼,郭善的眼睛一亮,可是看到墨謠笑吟吟的臉,那雙眼睛立刻扁成了一條線,鼻孔裏發出一聲清晰的“哼”。

墨謠心道不好,看樣子他還記恨著當初頭上挨那一下。蘇傾講過,勸人時最要緊的是“對症下藥”,不能總說自己要什麽,而要把自己和對方的需求結合起來。對方的需求……墨謠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一個太監能有什麽需求?

估計是被墨謠的眼神看得心裏發毛,郭善陰陽怪氣地說:“你們兩個毛孩子,說出花來也沒用,現在各處兵馬都緊盯著風城的動向。寒穀關一向跟平安君交好,隻要淩霄關一動,寒穀關的兵馬也一定同時動,我們根本到不了壽春,就會被他們攔下。”這幾句話倒是讓墨謠對他刮目相看,死太監也不是個草包,至少分析時局的眼光還是很準的。

她端起茶杯遮擋自己四處亂看的眼神,他沒有後人,錢財、官爵要得再多也沒有用,不能留給子孫。那他插手軍務是為了什麽……墨謠無意間掃了一眼桌麵,郭善手邊放著攤開的書卷,似乎是本史書。嘴角不自覺地上翹,看來隻能靠這樣東西打動他了。

墨謠把茶杯放回桌上,輕輕一咳:“郭大人想必還在記恨上次的事吧,那天情況緊急,我倒現在還覺得暈頭轉向呢,郭大人和黃老將軍怎麽擊退了秦軍,我都想不起來了。”

如果郭善有胡子的話,恐怕這會已經氣歪了,嘴上不說什麽,心裏卻想:好你個丫頭片子,打人搶兵符的事,說想不起來就算了?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墨謠一點不急,笑嘻嘻地東拉西扯,說起別的事情來了,一會是昭襄太後每年會去一次妙音祠參拜,一會是樓昭大人家有二百多名舞姬。看郭善有點不耐煩,她話鋒一轉:“上次回去,史官曾經向我詢問淩霄關一戰的詳細經過,我還沒來得及給他們答複。這次的事,不管結果如何,隻要我活著,史官總還是會問的。我是該說郭大人主張出兵救援,力挽狂瀾呢,還是該說……哎呀,我也不知道怎麽說才好。”

她一麵說,一麵注意觀察郭善的神色,果然見他緊鎖眉頭、臉上陰晴不定。看來這一下是搔中他的癢處了,每個人都有自己在意的事,有人在意錢財,吃一點虧都恨不得跟人拚命,有人在意麵子,為了一句話能當街挽著袖子跟人打架。這位郭善郭大人,在意的是身後名。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墨謠舉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喝。其實杯子裏已經空了,她也隻不過是做做樣子,這個時候,需要留點時間讓郭善自己想清楚,免得半路再後悔。

韓衝瞅準時機,在一邊補充:“寒穀關那邊,老子……我們已經想好了辦法,讓他們走不快。隻要能搶占先機,大人絕對穩操勝券。”墨謠在桌子下麵踢他一腳,意思是差不多得了,連穩操勝券這種詞都出來了,再說就該適得其反了。

郭善陰測測地盯著墨謠:“你這小丫頭,記性那麽差,史官再來問起這次的事,你又不記得了,可怎麽好?”

墨謠聽他口風鬆動,趕緊接口說:“不會不會,大人一動身,我立刻就寫封書信,用軍中的信鴿帶給令尹蘇傾,把事情的經過都寫在裏麵,讓他轉交給史官。大人一聽說壽春有難,經過深思熟慮,家國大義在大人心中占了上風,最終毅然決然地帶兵勤王,千裏迢迢趕赴風城,與逆賊激戰……”

韓衝在桌子下麵也踢了她一腳,再說下去就跟墓誌銘差不多了。

郭善終於點點頭,他的出身算不上煊赫,可好歹也是書香門第,因為家人獲罪受牽連,才淨身進宮。一生之中的奇恥大辱也不過如此,更何況,造成這一切的,根本就不是他的錯。想到百年以後,他的名字將以太監的身份留在史書上,他就憋不住火。可眼下正是一個機會,太監怎樣,太監也可以青史留名。

墨謠決定再推他一把,一拍額頭說:“噢,我想起來了,上次秦軍來犯,我嚇得半死,也是郭大人當機立斷,跟黃起老將軍一起,擊退了秦軍。這個,我回去以後,也得趕緊去跟史官說。”

鼓動的作用已經足夠,後麵這段話,純粹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郭善一閃而過的陰險表情,讓墨謠心裏不安。信送出去了,萬一他在路上下黑手,派一隊人馬把自己料理了,可就虧大了。有了這句話,他還需要墨謠把淩霄關戰役的詳情講給史官聽,這一路上非但不會動手,說不定還會特別關照他們的安全。

人的心理真是很奇怪,能與黃起這樣的一代名將聯手一戰,比千裏勤王、封侯拜相的誘惑更大。似乎在郭善心裏,前者能帶給他更大的自我滿足感。

郭善肯幫忙,事情就解決了大半。大軍三天後動身,墨謠和韓衝卻要搶先離開淩霄關,去阻攔寒穀關的駐軍。臨行前,郭善很不屑地挖苦:“你們兩個要是想憑兩張嘴說動寒穀關的五萬人,我看還是趁早不用去了。”

韓衝大咧咧地一拍他的肩膀:“郭大人,三天後你就放心啟程好了,我們兩張嘴不夠,就帶一百張嘴過去,說不過就咬死他們,嘿嘿。”

郭善習慣了韓衝這副沒正經的樣子,把他的爪子從肩頭拂開:“你已經不是淩霄關的伍長了,別想讓我借你一兵一卒。”他特意在伍長兩個字上咬了個重音,敲打韓衝也不過是好個這樣雞毛蒜皮的小官。

可韓衝的臉皮,隻有淩霄關的城牆能比,他繞到另一邊,繼續勾肩搭背地跟郭善說:“不借人,不過郭大人要是有錢,倒是可以借一點。”

……

寒穀關的守將,早年曾經是平安君的家臣,這次早已經暗中得到平安君的消息,讓他盯緊淩霄關的動向。平安君圍困風城,最忌憚的就是淩霄關的兵馬。淩霄關沒有動靜,他就不敢攻取壽春,而淩霄關一動,寒穀關則可以就近阻攔。

說來也很有意思,淩霄關與寒穀關離得如此近,曆代守將之間的私人關係卻都不大好。上行下效,連兩處的士兵,也跟有什麽深仇大恨一樣,互相看不順眼。彼此平日完全沒有往來不說,一旦抓住一丁點錯處,也必定要打小報告、穿小鞋、使絆子。

在半路上,墨謠卻突然想明白了,這恐怕不是什麽巧合,隻怕是楚王有意安排的。帝王心機,真是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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