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策:王的烙印

華楹

29、雲台作別

書名:紅顏策:王的烙印 作者:華楹 字數:6456

於楚還沒說話,青竹先跳過來,拉著墨謠上上下下看了幾圈,笑得意味深長。

“你看什麽?”墨謠推了她一把。

青竹笑著跳開,眼睛依舊在她身上打轉:“看看你這小毛丫頭,變成大姑娘沒有。”

“你說什麽!”墨謠知道她的意思,這裏的姑娘,遇到中意的郎君,哪怕是第一次見麵,也不會羞羞答答,常常大膽求愛,甚至春風一度。

“我沒說什麽,”青竹刮著臉羞她,“我隻是今天湊巧起得早,看見有人背著一頭小豬,翻牆進來。小豬睡得都要流口水啦,可是背她的人偏拿她當寶,把她放回床上,還在她臉上啃了一口喲。”

墨謠紅了臉來追打她,兩人繞著於楚轉了好幾個圈。青竹性情直白,說出來的話也大膽熱烈,就算當著於楚的麵,也毫不隱晦,一邊大聲笑著躲開,一邊說:“天為蓋,地為床,有什麽不好呢?他對你有情,你對他有意,你們幹脆就做對夫妻……”

於楚喊了幾聲停,都沒能止住這兩個扭成一團的瘋丫頭,隻能看準個空,一把摟住青竹,擋在自己身後。

見有人撐腰,青竹越發肆無忌憚,從於楚身後探出頭來:“你怎麽還有這麽大力氣和精神,莫非你們早就做成了夫妻,昨晚不是第一次?”

“我沒有!你再說!你再說!”墨謠羞惱得更厲害,伸手裝腔作勢地打了青竹幾下,被於楚側身擋住:“好了,墨謠,算大哥替青竹賠禮。”

墨謠停了手,這才想起剛才聽了一半的話,向於楚細細打聽。

楚、魯兩國,都飽受秦軍侵擾之苦,兩國君王決定締結同盟,共同抗秦。楚王並不親自參加會盟,而是派蘇傾代表楚王前往。

外人猜測,楚王不屑於跟魯國這樣的小國國君平起平坐,墨謠卻知道,楚王已經病體沉重,不能離宮遠行。比起有山勢阻隔秦軍的魯國,更需要這場會盟的,反而是表麵看似強大的楚國。

時間、會盟的雙方,都跟挽月館裏揀到的瓦片密文吻合。墨謠已經可以斷定,她解讀密文的方法,是正確的。她還清楚記得,在她讀出來的半句裏,最後一個字是“擊”。

手心裏沁出冷汗,跟在蘇傾身邊時,墨謠也經常幫他傳遞這樣的命令,擊殺。這是殺令中最嚴厲縝密的一種,與暗殺不同,更接近派兵圍剿,準確狠厲地取人性命。

像這樣兩國會盟,經常要準備上好幾個月。在這段時間裏,得到消息的人,足夠準備一場刺殺。

於楚和青竹很快收拾妥當,意外的是,他竟然要帶青竹同行。青竹嘴上說著:“誰要跟你一起出門”,嘴角卻抿出甜美的笑來,出門前把鑰匙匆匆忙忙塞進墨謠手裏。

小院子裏隻剩下墨謠一個人,她簡直坐立不安,腦海中盤旋著隻有一個念頭,那些傳遞消息的人,要擊殺蘇傾。無論是為了破壞會盟,還是削弱楚國的實力,蘇傾都毫無疑問是這個關鍵人物。

從雲台離開那天,她原本已經決定,再也不去找蘇傾。你既無情我便休,她不想做個哭哭啼啼、死纏爛打的女人。可是這次情況不同,蘇傾有生命危險。

蘇傾對她的意義,比她想象的重要,重要到,她可以暫時放下自尊,再去找他一次。

萱女、雲薑、贏詩都可能是向外傳遞消息的人,也許她隻需要把自己見到的事情告訴蘇傾,讓他自己判斷。在墨謠心裏,蘇傾有一雙洞察世事的眼睛,沒有什麽事,是他想不到的。

她決定再去一次雲台。

……

壽春城內,玄衣男子坐在挽月館的水榭小閣內,手法嫻熟地用沸水高衝,泡出一杯好茶。

在他對麵,黑衣男子大剌剌地坐著,仰頭喝幹了銅樽裏的酒。他用袖子胡亂抹了一把嘴邊的酒漬,斜眼眯著玄衣男子:“蕭禎,我越來越看不懂你。你說你要那女孩,連贏詩公主找你,你都不見。可你竟然背著她,在荒郊野地走了一夜。”

“蕭禎,”他不客氣地搶過泡好的茶,“連公主都是你的床上賓,對著個小毛丫頭,你害羞什麽?”

蕭禎袍袖輕揚,手指向黑衣男子的手腕戳去。黑衣男子原本端起茶杯,正要送到嘴邊。兩人以手為刃,轉眼間已經各自攻守了十幾個回合。蕭禎冷笑一聲,不再跟他纏鬥,手指如點一般,往他雙眼戳去。黑衣男子急忙後躲,把茶杯淩空丟出來,蕭禎用衣袖一裹,茶杯穩穩落進手中,揭開蓋子,滾燙的茶水一滴都沒有撒落。

“玄武,告訴贏詩,盡快取得楚王的信任,”蕭禎喝一口茶,“不過,現在不需要她打探任何事,我會親自去找那個人,問出會盟地點。”

黑衣男子收起嬉笑神色,點頭答應。

“再告訴朱雀,箭簇上都要淬毒,會盟當天務必要手腳利索,殺了蘇傾就散進樹林離開,不能給他們抓住任何活口。”

……

墨謠在蘇傾麵前盈盈拜倒時,他那雙多年古井無波的眼睛裏,隱隱閃動著光芒。

他抬起袖子,把咳嗽和激烈的盼望,一起壓下去,然後艱難地擠出一副冷靜自持的樣子,聽墨謠講完她見到的一切。

蘇傾用淺碟盛著梨汁,遞給墨謠,叫著她的名字問:“你知道不知道,當初我為什麽帶你回來?”

墨謠愣住,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

蘇傾把茶分進小杯子:“我挑選過很多女孩,你的膽子最大,內心也最執著。我原本想把我會的一切都交給你,然後送你到楚王身邊。可是時間越久,我越懷疑自己的想法。”

“你嗅覺敏銳,是個可造之材,可是換句話說,你的性格敏感多疑,不肯妥協。我……我反悔了,不想把你送給任何人了,隻想讓你自由自在、過自己的生活。”

蘇傾一邊說,一邊喝光了自己麵前的黑色藥汁,纖長手指向床幃一指:“你先藏在那後麵,不要出聲,我讓你看些東西。”

墨謠滿頭霧水,不知道蘇傾想做什麽,但還是照著他的話躲在床幃後。蘇傾的身體已經很差,石蘭香氣裏,混合著淡淡的藥味。六年時間,她就在這種熟悉的香味裏,一點點學會寫字、推演、謀劃,進入一個以前從沒見過的世界。

飄渺神思,忽然被杯盞碰撞的聲音驚散。墨謠透過帷帳縫隙,向外看去。

女子身穿淡紫色雲紋,向蘇傾一拜到地,抬起頭時,露出的是萱女的臉。明明是萱女,卻又好像跟平常的萱女不大一樣,臉上妝容精致,眉用黛筆細細描過,腮上染了胭脂。

“卿主,”萱女聲音有些哽咽,“多謝卿主替萱女遮掩,如果字條落在雲薑公主手裏,我一定百口莫辯。”

墨謠聽了大驚,難道萱女跟人傳遞消息的事,已經被蘇傾發現了。可是聽萱女的意思,蘇傾並不打算懲罰她,相反,還幫她瞞天過海。

“阿萱,你跟了我十年,我便當你是我的人。”蘇傾低低咳嗽,“如果你大大方方地跟秦國人聯絡,原本不該有這一場誤會。隻是現在,我也不能留你了,隻能把你大張旗鼓嫁回秦國,今後萬般凶險,你自己多加小心。”

萱女眼角濕潤,勉強忍住淚水,再拜下去:“卿主胸懷,萱女銘記在心。請卿主應允,讓萱女再侍奉卿主最後一次吧。”說著,就伸手去解自己的衣帶。

他們的對話,墨謠聽得似懂非懂,此刻見萱女神態含羞,忽然明白了她說的侍奉的意思。墨謠臉上飛紅,手把簾帳都抓出幾道褶皺來。她知道自己不該看下去,可眼睛卻怎麽都移不開。

萱女其實生得並不算美,隻是姿態嫻雅,沒有普通婢子的媚態,反而別有幾分端莊出塵的韻味。墨謠眼看著她解開領口的盤扣,露出一段光滑的脖頸。

墨謠隻想大笑,卻笑不出來。原來她根本不是什麽獨一無二的人,蘇傾早就有了自己的女人,還天長日久帶在身邊。她自己,不過是這兩人一時善心大發,當小貓小狗一樣帶回來的玩物罷了。

萱女的手指,伸向最後一顆扣子,外罩的單衣,已經搖搖欲墜。蘇傾忽然用桌上的銀勺,壓住了萱女的手:“不必了,那件東西,也一並送給你,權且當做是嫁妝。”

冰涼觸感,止住了萱女的動作,她向蘇傾無聲地磕了三個頭,蘇傾也不推辭,一動不動地受了她這份大禮。萱女整好衣衫,小步退出房間。

“墨謠……”蘇傾卷起簾子,握住她發白的手。墨謠腦中一片混亂,被他拉著,無意識地向前走了幾步,發現手被蘇傾握著,狠甩了幾下。不知道為什麽,今天蘇傾力氣特別大,墨謠竟然掙脫不開他。

“為什麽要給我看這個?”墨謠用另一隻手抹了一下臉頰,手背上一片冰涼濕潤,“你不是已經不要我了麽?你愛叫誰侍奉,就叫誰侍奉,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反正我就是你撿來的,你要隨手仍了,也隨你……”

她抹著眼淚,捶打蘇傾的胸膛,想要掙開被他握緊的手腕。可蘇傾偏偏牢牢抓著她不放,喉嚨裏一陣腥甜,卻被他死命壓住,和著滿心苦澀一起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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