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策:王的烙印

華楹

17、夜半求師

書名:紅顏策:王的烙印 作者:華楹 字數:6701

墨謠坐在青竹家的院子裏,把香料搗成碎屑,手上的動作一刻沒停,人卻總是走神。她說要學點功夫,可那個壞榛子,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隻是斜勾著嘴角說了句:“那要看你怎麽酬謝我了。”

這人真是比狐狸還精!

香料按照比例放進小缽裏,再用熔好的蠟油裹住,等它凝固,再切成一寸見方的小塊。這是墨謠新近想出來的方法,做成簡易好用的香蠟,拿到市集上去賣。

如果可以選擇,她還是希望少做幾次招魂的事,畢竟在她心裏,那始終是騙人的。

她們賣東西的方法,也很隨意。香蠟整齊地一排排碼放在那裏,想買的人,盡可以根據自己的心意,留下適當數目的錢財就好。於楚自從被放回來以後,也沒再當兵,索性每次幫著她們運送香蠟。

兩人剛把東西在市集上擺好,一匹高頭大馬橫衝過去,馬蹄剛好蹭到碼放整齊的香蠟,嘩啦啦倒了一大片。

“沒長眼睛啊……”青竹是個火爆脾氣,想都沒想,抄起竹竿就要追上去。還是於楚熟悉她的脾氣,一把拉住她:“算了,青竹,騎馬的人,背上插著紅色令旗,那是從邊關傳遞緊急軍情來的,我們哪能跟他們鬥氣。”

於楚又是哄、又是勸地安撫了幾句,青竹才平靜下來,嘴裏還不依不饒:“下次再這樣,我非打折他連人帶馬六條腿不可。”

那匹飛揚跋扈的馬,直衝進王宮,馬路上漸漸恢複了人聲鼎沸的熱鬧。有好事的人,開始猜測那是什麽軍情。

“都不用猜了,我兒子昨天回來,已經告訴我了。”一個花白胡子老頭兒,捋著胡須講個不停,“秦軍在淩霄關騷擾了幾個月,都沒占到什麽便宜,竟然向北繞過湘水,直接往含虛關去了,把那邊的守將,打了個措手不及。”

墨謠暗自搖頭,這兒子的速度比緊急軍情還快,以後都不用傳遞軍報了,直接讓回壽春探親的士兵帶回來就行了。

沒過多久,告示就貼出來,含虛關附近的簡城、雍城,以後歸秦國所有。具體原因並未說明,有心的人卻已經猜到了,那老頭的兒子帶回的消息,多半是真的,楚國在含虛關吃了敗仗,城池是割讓給秦國的、

墨謠看了告示,心裏有些奇怪,含虛關按說應該也會易守難攻,怎麽會那麽容易就被突襲了?她一抬頭,見於楚也盯著告示,若有所思,不由得一愣。

在她心裏,於楚除了脾氣好之外一無是處。要不是青竹一腔熱情,用水潑都潑不滅,她真想告訴青竹,她一直認為於楚就是個吃軟飯的。可是現在這副神情,卻讓墨謠產生了另外一種錯覺,這個萬事無爭的男人,並不是真的無爭,隻是真正值得他費力爭取的事情,還沒有出現罷了。

入夜,墨謠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含虛關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她就是有這個毛病,遇到想不通的事情,一定要努力想通了為止。

大半夜的醒著,很快就覺得餓,要是有糧食吃就好了,可恨的青竹,為了給八字還沒一撇的女兒準備嫁妝,竟然每天隻給她吃點煮熟的青菜……

糧食?!

墨謠忽然好像抓住了什麽,這時候正是往各大營運送秋糧的時間。如果秦軍提前掌握了糧隊到達的時間,就可以趁著含虛關守將開門迎接糧食的時候,一鼓作氣衝殺進去。不過,這麽做,不但需要熟悉敵軍將領,更需要清楚準確地知道,運糧的時間和路線。

這麽看來,楚國內部還是有奸細,在暗通秦國。也許跟泄露公子俞行蹤的,是同一個人。

墨謠想得整張臉都皺在一起,窗外忽然傳來一聲尖尖的嘯聲,乍一聽,像夜梟的叫聲。她摸索著翻了個身,看見窗邊已經站了個身影,被月光勾勒得修長筆挺。

“你……你怎麽進來了?”墨謠瞥一眼那身形,嘴裏說著的話立刻結巴起來。

“我翻牆進來的。”蕭禎斜靠在窗子上,故意曲解她的話。他誇張地打個嗬欠:“正好我也困了,就跟你擠一擠。”說著,竟然真的往床榻方向移動了幾步。

“你別過來,你再走一步,我就要……咬舌了。”墨謠用被子把自己緊緊卷起來,估量了一下形勢,隻能擠出這麽一句威脅的話來。

蕭禎又不知好歹地往前挪了幾步,看她整張臉都漲紅了,才哈哈大笑著說:“你可真有意思,稍微一逗,就急成這樣。還想不想學功夫了?想就快點,我在外麵等你。”

衡量了一下利弊,還是學功夫的誘惑更大,墨謠決定大女子不計小人過,暫時饒過他這一回。手忙腳亂地穿戴整齊,墨謠對著銅鏡胡亂抹了一把臉,匆匆奔出來。

蕭禎衝她勾勾手指,帶著她往雲照山深處去,左拐右拐,進了一處山洞。

“喂,榛子,學功夫就學功夫,幹嘛把我拐到這來?”墨謠一臉狐疑。

蕭禎打量了一圈洞壁,連手裏的火折子也給吹熄了,整個山洞陷入一片黑暗。

“所謂功夫,其實就是反應比別人快一點、下手比別人早一點、狠一點罷了。我會教你一套呼吸吐納的方法慢慢練習,那個是天長日久的積累,急不得。”蕭禎略帶低啞的聲音,在石洞中嗡嗡回響,越發顯得誘人,“今天先教你練習反應速度。”

“我用竹條打你,你要想辦法躲開。來,開始——”話音剛落,黑暗中,竹條已經猛抽過來。墨謠根本連他什麽時候拿了根竹條在手裏,都沒看見,哪裏躲閃得開,隻能結結實實地挨了他一下。

“啊喲,你耍賴,怎麽說開始就開始?”墨謠揉著發疼的手背,在黑暗中呲牙咧嘴。

“說開始,當然就開始了。遇到真正的敵人,難道他會等你準備妥當了再出手麽?”說著,蕭禎又是一竹條抽過來,發出“啪”一聲脆響。

“你你,這次怎麽連開始都不說了?”竹條應該是被反複刮擦過,鋒利邊緣和倒刺都已經被磨平了,可抽在身上,還是挺疼的。

“忘記說了,又不是什麽大事。”蕭禎隨口應對,手上的動作一點也沒停。這一次墨謠提前做了準備,耳朵裏聽見竹條揮過來的聲音,身體就勢往旁邊一撲,躲過了這一下。這姿勢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她有點慶幸石洞裏沒有光亮了。

“好!”蕭禎讚一聲,手裏的竹條再揮過來,聽聲音,竟然變成了兩條。

墨謠被他抽打得四下逃竄,蕭禎就像長了一雙貓頭鷹的夜視眼一樣,無論她貼在哪個角落,都能準確而地把竹條揮過來。

“喂,榛子,你不會是純心報複我吧?難道你小時候,你的師父就是這麽教你的?”墨謠也算學得很快,起先還隻有抱頭逃竄,漸漸地就懂得根據聲音的方向、大小,辨別竹條的走向,提前躲開。

“當然不是!”蕭禎回答,“我師父直接用的弓箭,還是五支連發,要是有一次躲不開,搞不好你今天見著的,就是個缺胳膊、少腿的破殼榛子了。”

墨謠聽得“撲哧”一樂,這一下得意忘形,肩膀上又被抽中了一下。

等到蕭禎終於收了手,山洞外麵已經天光大亮。他拿出藥膏,丟給墨謠,卻被她下意識地一躲,裝藥膏的瓷瓶子“啪”一下砸在洞壁上,摔成了碎末。

蕭禎一把拉過墨謠:“該躲的時候躲不開,這一下倒是躲得利索,這藥膏是用千金不換的貂油做的,你今天無福消受了。”手指摸著她手臂上的幾處紅印子,蕭禎忽然做了個極度孩子氣的舉動,對著紅印子,吹了口氣。

原本有點刺痛的地方,被他這麽一吹,忽然變得又麻又癢。墨謠使勁想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攥住,怎麽也抽不動。蕭禎捏著她的手指,忽然俯下頭,湊在她手背上,飛快地吻了一下,不知道是在吻這個人,還是想吻去那道印記。

墨謠一時尷尬得不知道說什麽好,呆愣愣地站在當場。蘇傾教了她那麽多東西,怎麽就從來沒出過這種狀況。

“這個給你照著練習,下次我的速度會更快,你有沒有偷懶,我一試就知道。”蕭禎從懷裏拿出一張絹布,上麵寫著簡要的口訣,配合一些動作圖樣。

“你這幾天就在畫這個?”墨謠想起有好幾天沒見著蕭禎,接過絹帕,隨口問道。

“就當是吧。”蕭禎沉默了片刻,才回應她,語氣和神情都淡淡的,像是不願意多說這個話題。他有好幾天沒出現,墨謠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麽。

墨謠收起絹帕,喜上眉梢,她知道蕭禎的身手極好,這才會要求跟他學,笑撅著嘴說:“要是過幾天,讓我發現你教的不靈,看我怎麽跟你算賬!”

蕭禎把墨謠送到一處大路上,跟她告別。清晨起了點風,蕭禎解下自己外罩的披風,裹在墨謠身上,仔仔細細地係好,又盯著披風一角,出神地看。

墨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才發現那附近的地麵上,積了一小塊冰,正影影綽綽映出墨謠凍得微微發紅的臉。原來他不是在看披風,而是透過冰麵,一直在看墨謠。墨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走出幾步,再回頭看時,蕭禎仍舊站在原地,像是在看墨謠,又像是什麽都沒看。風卷起他的衣擺,獵獵作響,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遠。

沿著大路快走到雲照山,墨謠再回頭,道路已經轉了幾次彎,早就看不見蕭禎了。她低著頭走路,沒留神前方駛來一輛馬車,速度極快。

“讓開!讓開!”墨謠聽見駕車人在高聲呼喝,可是山路狹窄,讓她往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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