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榮寵共華年

重簾藏花

42.皇城中秋

書名:錦繡榮寵共華年 作者:重簾藏花 字數:7190

書衡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莫名其妙的被兩個貴女關注了。此刻她正站在禦花園裏的某座假山上。離了彩燈花燭,離了人聲煙氣,這月亮才多出些味道來。書衡昂著頭往天上看,月輪如蓋,當空流輝。假山並不高,天空依舊高遠,月亮並非觸手可摸,但書衡還是忍不住伸出手來——她以前無法理解每逢佳節倍思親,總覺得矯情,但她現在還是很沒出息的想爸爸媽媽了。如果兩個世界的時間軸沒有偏差,她的弟弟或者妹妹也該有六歲了。不知道他是像爸爸還是像媽媽,有沒有睡自己的寶寶床,踩自己的腳踏車。

前世一家三口,隻有她吃月餅。她很喜歡五仁月餅,媽媽總會很大方的買上一堆——然後在她吃的時候吐槽,講那個很惡心的故事,念黑五仁月餅的各種梗。她自己從來不碰,怕胖。爸爸不吃甜食,他會準備一大堆鹵味,美美的喝上一盅.

有點文人矯情的賈平凹先生說:城市的月亮是死魚的眼睛一隻,落在一堆五光十色的垃圾上。霧霾遮天蔽日的時候,書衡就會引用這句話假模假樣的感慨一下工業文明對自然情懷的傷害。現在卻是很沒出息的懷念那隻死魚眼了。

皇宮並不是一個適合傷春悲秋的場合,也並不是一個可以望月懷人的地方。書衡的動作隻持續了的兩個息,神態便已恢fù了正常。她已經越來越可以駕馭自己的情xù。

紅袖在下麵焦急的伸著手,生怕她不下心跌下來,書衡卻扶著石頭,往下挪了三尺,瞅瞅四下無人,腳下一頓,直接縱身跳了下來。紅袖嚇了一跳,又要捂著心髒叫她小姑奶奶。書衡卻笑道:“放心放心,我怕疼,不會讓自己摔著的。”

話音落地,書衡好整以暇的袖著手原路返回.紅袖提著燈籠忙忙追上.兩人走過一射,剛拐角,書衡卻被一人迎麵撞上。她哎呦一聲,蹲坐在地,眼中冒出隱約淚花:我的牙!——

皇子殿下,長得黑就別在夜裏亂晃啊。

這裏是宮殿的背麵,月亮照不到,光線實在不夠亮,又恰好是拐角——這麽大個人走路偏還沒有腳步聲!書衡心裏暗叫倒黴。

紅袖嚇了一跳,忙把小燈舉到麵前,扶書衡起來,卻見書衡小舌一彈,噗的吐出一顆牙。

“姑娘不怕啊,我們漱了口就好了。”紅袖忙幫她拭淨嘴角,又舉著燈在伏在地上找那顆牙:“大姑娘,牙齒不能隨便丟的,不然長出的新牙不好看。”

書衡原不信這些的,隻想趕緊去漱口,她現在嘴巴裏有股腥味,很不舒服。但想想袁夫人肯定會讓紅袖上交脫落的乳牙,也不好連累她受罰,便微微皺著眉頭,等在那裏。

青灰色條石地板,白色的乳牙,按理應該好找,但被書衡一吐,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紅袖急的出了汗。那人默默的看著這對主仆,忽然回身走了兩步,再回來,手裏銀灰色伏虎手帕上托著一顆白生生的小牙。

書衡鬼使神差的想到,如果夜視能力這麽好的話,當天晚上會不會已經發現了偷窺的她和董音

紅袖大喜過望,雙手接過,跪下道謝。書衡摸摸嘴巴,終於想到自己少幹了什麽,她急忙後退一步,乖乖行禮:“殿下萬福金安~~”

剛落了牙,吐字跑風,福字說不清楚,裸90露的牙根被風一衝,還有點微微的疼,語調都飄了。

誰知,話音剛落地,她連人也飄了。大皇子輕輕鬆鬆把她領了起來,夾在胳膊下頭,長腿一邁,走的虎虎生風。

紅袖直接嚇傻了,瞠目結舌,做不出任何反應。

書衡也怕了,她緊緊揪住劉暘的衣服,完全搞不懂這忽然大發虎威的大皇子要做什麽。她剛要張口叫,又怕這“莽夫”暴起性子,把自己丟出去。

她自來到這個世界便被保護的很好,完全沒有遇到過任何意外。一時間,想不出什麽辦法。“殿——殿哈”顧不得牙齒漏風,書衡使勁搖搖他的衣袖。誰知這一叫,那人愈發加快了步子。書衡隻覺得心髒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對皇宮比較熟的也就昭仁宮和廣澤殿。其他地方也由不得她隨便逛,現在根本不知道要被帶到哪裏去。

待到穿過一道月洞門,又過一道垂花走廊,眼前燈光驟亮,書衡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開,隻見麵前軒昂莊重一排房屋,鬥角飛翼,簷牙高啄,黑沉沉壓在大地上。頂上琉璃瓦流月濕露,柱間盤螭龍怒目擺尾。一尊三足貔貅神木王鼎放置庭院中央。庭中其餘陳設全無,石頭縫間的青草也被拔了幹淨,唯留下兩排十架雙龍頂珠大座燈,正中一間懸著鐵畫銀鉤塹銀三字臥風堂——好好的皇子居所搞得匪氣十足,活像武林山莊。

書衡被放到地上雙腳站穩的時候已經在想,是不是對出了“天龍蓋地虎,寶塔鎮河妖”就能成功入夥,免受一難。

她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劉暘一眼。皇子殿下依然黑著臉——他一直都黑,根本看不出表情。不過沒有笑——書衡知道自己的臉其實長得很不錯,眼睛水汪汪的,唇紅齒白,自帶萌點。很少有人第一次見到她不笑的——書衡又有點怕了。

媽媽,娘親,我再也不亂跑了。爹爹救我——

向來都無波無瀾的書衡忽然覺得一定是皇長子殿下實在太黑了,她那大亮的福星都照不透這黑——要不然咋會這麽倒黴。她決定先道歉。“對不起,殿下,臣女有眼無珠衝撞了您。”書衡想好了台詞,心裏好委屈——明明自己是被撞的那個。

常在臥虎堂伺候的王曲見到主子夾著一個粉嫩嫩的女娃進來,麵上一絲驚愕轉瞬即逝,震驚的內心被掩蓋的很好。他照常斟上一杯沏的剛剛好的獅山龍井。

“要白水。”——

震驚的內心依舊被掩蓋的很好。王曲迅速提了一壺滾水進來。劉暘接過來,倒進杯子裏,用兩個杯子來回倒換幾次,遞給書衡。

書衡先是一愣,緊接著雙手捧過,咽了一口,燦然一笑,爛若春光:“溫度剛剛好。”

王曲有些發怔,在宮中出入的他是見過美人的,但是,這女娃娃實在太甜了。

劉暘曲起指頭敲敲桌子,好似有些不耐煩:“漱口。”

書衡身子一抖,急忙低下頭,含了一口,咕嘟咕嘟漱起來。王曲剛回身去捧痰盒,劉暘卻猿臂一伸,直接把插花瓶勾過來,幾支茶花拔丨出丨來一丟,邢窯骨瓷虎嘯山泉瓶就送到了書衡嘴邊。

書衡又是一愣,再次抬頭看了劉暘一眼,卻發現這人深目高鼻,劍眉入鬢,竟然十分英武,就是眼睛有些可怕——太亮了,寒森森的。她忙低了頭,把水吐幹淨。連續三次才算結束。書衡默默看著那花瓶——這口漱的好奢侈。

“謝謝殿下。”書衡又施一禮。重壓下,超常發揮,肩頸腰一條線,婉約如風中嫩柳,流暢如水麵縠紋。在此之後,她這輩子都再沒行出這麽漂亮的禮。

劉暘並不多話,又把她領了起來——夾在了胳膊下。書衡被箍在臂彎中,心裏默流寬麵條淚:她不是洋娃娃,真的。

不過這次,書衡就沒有那麽怕了。重走來時路,他應該是要把自己送回去。果然,不出幾個呼吸,書衡就看到紅袖提著燈籠掂著裙子,步履倉皇的跑過來,見到書衡的瞬間,眼淚刷的就下來了。

“小姐,嗚嗚嗚。”書衡剛被放到地上,就被紅袖一把拉進懷裏哭天抹淚。這個可憐的丫頭真是被嚇傻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書衡撫著她的肩膀,安慰她。

紅袖頓時哭的更大聲了:“哎呀,才一會兒不見您臉都變小了。”

書衡:——

劉暘默默看了一眼,拂袖走開,好似十分嫌棄。

然而——快走幾步,轉了個彎,他開始瘋狂大笑,笑的人都抽搐了。書衡隻覺得頭皮發麻背後生寒,邁著小短腿往廣澤殿跑,好像被狼追著。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

皇家的中秋晚宴開的非常成功。除了書衡受了點驚嚇,幾乎每個人都有收獲。

二皇子陪著一幫文臣吟詩作對,君臣和樂——皇帝陛xià表示二兒子真能幹,這差事終於交出去了。三公主的賀詩被皇帝陛xià批閱一番,連說“尚可尚可”,賞了一台整翡翠摳的黃山迎客鬆擺件。

二公主繡的中秋行樂圖讓父皇得意的不得了,當場命人裱起來好好掛著。二公主鬆了口氣的同時毫不留情的瞪了自己同胞大姐一眼。大公主送了根蘿卜。哪怕你把它雕成了龍的形狀,也無法改變那是根蘿卜的事實!二公主心裏很窩火,你好歹是長姐,不說率先垂範,至少也得靠譜一點!這剝了皮的蘿卜不出三天就幹成參了,幹癟枯萎的龍是什麽鬼?這是居心不良還是惡意詛咒?皇後拉著自己已單獨開府居住的女兒噓寒問暖,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看著母姊二人茫然無覺的單純笑容,二公主好心累。大哥!我想你!

值得一提的是和蕊郡主,她的《奔月》一舞,跳的爐火純青。水袖飄飄,烏雲擾擾。柳腰曼轉,荷衣微顫,讓人身臨其境,恨不得乘風歸去。一般的《奔月》跳到進入月宮便結束了,但和蕊郡主卻是別出心裁,格外加了一折嫦娥挼下月宮桂花灑向人間的戲。一眾人紛紛叫好,直說構思巧妙:“這麽好的注意不知怎樣玲瓏的心髒才想出來的。”

文人最愛“月下尋桂子”,尋到了便是大好之兆,預示登科有望,正所謂蟾宮折掛。今年秋闈在即,這彩頭取得太吉利。

當然,大家也不會放過兔子。嫦娥身邊的兔子。順王幺女劉妍姑娘扮的。戴著毛茸茸的長耳朵,穿著雪白細絨毛的皮裙子,拿著一柄羊脂白玉杵搗藥。一句詞都沒有,一個別的動作都沒有,卻硬是萌的人心肝顫,恨不得立即拉進懷裏揉一揉。一幫貴婦恨不得都生出這麽一個寶貝疙瘩,順王妃倍有麵子,被別人的奉承話誇到直接年輕十歲。當初連書衡都覺得這創意實在妙,放在春晚上也能引起一幫怪蜀黍怪阿姨的狼嚎。沒錯,她是早就知道了,劉妍的衣裳是裁雲坊定製的,為了保密還給保密費。不過書衡認真的告sù她這是職業道德,自毀信譽的事她不會做的。

《奔月》是壓軸重頭戲。開場一曲卻是文和縣主彈奏的《霓裳》,據說指法嫻熟如行雲流水,聽得一幫知音人如癡如醉,都說文和縣主無愧於才女之名——書衡來的晚,錯過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晚會結束之後,太後又特意留了袁夫人等幾人說話。回家的時候,這些夫人身邊都多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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