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業鳳華

謝安年

第九十六章 悲與喜(一)

書名:帝業鳳華 作者:謝安年 字數:6837

因為太子大婚,福公公的馬車晚了一日才到。

他一見到孟夕嵐,連忙行禮請罪:“奴才笨手笨腳,耽誤了一天給四皇子送藥,還望公主殿下贖罪。”

孟夕嵐見他這麽說,語氣清淡道:“公公不必多禮。昨兒是太子大婚的好日子,公公想必也是有差在身吧……”

她把尾音拉得長長的,似有責備之意。

福公公見她對宮裏的事情都清楚,便直言不諱道:“奴才有罪,昨兒的確是太子爺大婚的好日子,皇上下旨風光大辦,宮中上下忙成一團,奴才沒有那個福分進宮去看熱鬧,隻能守在宮門外,結果宮裏的人沒有按時送來,奴才也隻能耽誤了……”

他的理由,讓人挑不出錯處來。如今,他也是進不去皇宮的人了,隻能在宮外的外務處呆著,整天提心吊膽。

孟夕嵐微微而笑:“公公快起來吧,好在營地暫時什麽都不缺,晚上個一天的功夫也無妨。”

這種要命的差事,沒人願意來,估計他也是沒得選,隻能硬著頭皮過一天算一天。

孟夕照帶人將物品一一清算,張太醫則是負責清算藥材。

待到事畢,孟夕嵐把周佑麟的親筆信,交給他道:“這是四殿下給皇上的信,勞煩公公捎回宮中。”

福公公聞言先是一愣,似乎被嚇了一跳,跟著忙抬起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來,眼睛盯著那信封看了又看。

“這是四殿下親筆所寫?”來了十幾天,他一直沒能有機會見一見四殿下。說實話,他也不敢去見,生怕有什麽差池,賠上這條賤命。

孟夕嵐見他有些不安,便鄭重其事道:“殿下如今雖然身染病痛,但心中一直記掛著宮中的人和事,昨晚,四殿下親自修書一封,想要寄信傳情,向萬歲爺和宮中的各位娘娘們報聲平安。”

她稍微用力,咬重最後的四個字。

福公公聽得真切,瞪大雙眼,手上不自覺地跟著發抖。

宮裏人人都在傳,四皇子的大限要到了,怕是活不長了。隻是將死之人,還報什麽平安?難道他還有救?

福公公將信揣進胸口,好生安放。他一路揣著信,心裏不停打著鼓,進城之後,片刻都不敢耽擱,徑直到宮門去通報,指名道姓要把這份信交給大總管常海,然後由他呈給皇上過目。

這一道道的功夫,雖然費事,卻是不得不做。

如今,宮裏的人一聽到“時疫”這兩個字就會嚇得全身發抖,甭管是主子還是奴才,人人都惜命。

常海知道宮外送進來了重要東西,連忙拿著腰牌去內務府去取。一個時辰之後,周佑麟的這封信原封不動地送到周世顯的麵前。

慕容巧也是消息靈通,匆匆趕來。她才一進殿,就看見周世顯低頭不語地坐在那裏,似乎不太高興。

慕容巧心裏“咯噔”一聲,還以為周佑麟出了什麽事,顧不上行禮問安就匆匆上前:“皇上……”

誰知,周世顯應聲抬頭,眼中盡是淚光。

這一下子,慕容巧害怕得連站都要站不穩了,常海連忙將她扶穩,輕聲安撫道:“娘娘您可得保重身體啊。”

她臉色蒼白如紙,微微啟唇,顫聲道:“皇上……是不是麟兒他……”後麵那幾個字,她不敢從自己的嘴裏說出來,仿佛一說出來就會變成真的。

周世顯收起眼中淡淡的淚光,伸手扶一扶她,親自安慰她道:“愛妃莫要驚慌,咱們的麟兒沒事,他沒事……這是他親筆寫的信。”

信?!慕容巧伸手輕輕接過信紙一看,果然是周佑麟的筆跡。

周佑麟的這封信的確寫得情真意切,字裏行間都是對父皇母妃的思念之情,其中最催淚的,莫過於最後那幾句:“兒臣不孝,身患重疾,讓母擔憂,讓父心痛。兒臣飽受病痛之苦,每每隻能在夢中與親人相見。即使是在夢中,兒臣哪怕隻有一息尚存,也期盼著可以重回宮中……”

看到這裏,慕容巧早已經哭到泣不成聲,而周世顯也是再次動容。

周世顯擁著她顫抖的身子,長歎一聲:“麟兒他是朕最喜歡的兒子,愛妃,朕向你許諾,哪怕就算是傾盡全天下之力,也要將麟兒的身子治好!”

慕容巧微微哽咽,點頭應聲,心中悲痛卻也百轉千回。

兒子的這封信來得甚是突然,一字一句竟是深情,但其中也摻雜著一些不尋常的細膩。知兒莫過母,慕容巧隻覺這信雖是出自兒子之手,不過這個主意未必是他自己的。

如今,他的身邊除了孟夕嵐,還會有誰?慕容巧在低頭把信打開重看了一遍,果然看出幾分女兒家獨有的細膩柔情。

一定是她……慕容巧心中微微暗鬆一口氣。她果然是個聰明的,肯為麟兒周全打算。太子大婚,得人得勢,搶了周佑麟應有的風頭,也搶去了皇上對周佑麟的牽掛。

皇上的眼前天天隻能看到太子,可心裏不能隻惦記著這一個兒子。

想起那日,孟夕嵐執意出宮,臉上的堅定決然神情,慕容巧終於明白,她並非是一時衝動,而是有備而去。

慕容巧決定親自保管這封信,將它帶回宮中,反複細看了良久,又將信仔細裝好,貼在胸口,雙眸緊閉,跪求老天爺,隻要能保住兒子的平安,她願減壽十年……

一個時辰之後,宮裏就傳開了消息,四皇子給皇上親筆修書一封,信上的內容,旁人自然不得而知。越是不知道越是容易招人猜,一番人雲亦雲之後,已經這份信的內容湊得差不多了。

周佑平的消息不算靈通,但也知道了七八分。昨兒剛剛大婚的他,撇下太子妃褚靜文,獨自一人在偏殿休息。晨起,他和褚靜文一起去給太後和皇後請安。

太後身子不適,話少人也不怎麽精神,對褚靜文的態度頗為冷淡,皇後見狀,亦是如此,心思完全不在她的身上。

周佑麟的事兒,傳得沸沸揚揚,褚靜文略有耳聞,進宮之後,打聽出來,不禁心頭又涼了半截。如今,孟夕嵐也在城外陪著周佑麟一起受罪,不知何時才能回宮。

兩人各懷心思回到明德宮,褚靜文依舊沉默不語,周佑平見她態度冷淡,臉色微微一變:“聽說,你和孟夕嵐本是閨中好友。”

褚靜文起身回話:“回殿下。我與公主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周佑平聞言眉峰輕挑:“是嗎?那你現在應該很傷心才對?”

褚靜文不解其意,抬眸看他,結果卻看到他眼中的冷漠和嘲諷,沉下心氣,緩聲道“不,我隻是擔心,公主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必定能夠逢凶化吉。”

她對宮中的形勢,也是心中有數。四皇子的生死,對太子而言,乃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說得再直白一點,他心裏一定希望周佑麟挺不過來。

她的話,惹得周佑平心裏很不痛快。

他眼神淩利地看她一眼,忽地嗤笑一聲:“女人就是天真!那是時疫,不是風寒,你以為她還能回來嗎?”說完,他的臉色變得陰沉下來,冷聲道:“他們都得死,非死不可!”

褚靜文身子震了一震,聽他如此出言不善,忽想起傳聞中的他,也是這般狠毒無情。

空穴來風,必有其因。原來他真是這樣不堪的人。

若是尋常女子,必定會被太子的陰狠神情給嚇到雙腿發軟。可她不是那樣無用的女子,她握緊了手,深吸一口氣,使自己的聲音更為平靜,隻對著周佑平道:“是吉是凶,自有天意。心懷歹意,落井下石,乃是下作行為。時疫一日不除,百姓一日不寧,而且,殿下貴為太子,理應為黎民百姓造福解憂,不是嗎?”

此話一出,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冷凝下來。

旁邊的太監宮女見狀,後背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明德宮的人,誰不知道太子的脾氣,他性情不定,喜怒無常,翻臉簡直翻書都快,從前他得勢的時候,誰也不敢在他的麵前說一句造次的話,如今太子的地位不如從前,但性情脾氣,還和從前一樣毫無改變。

褚靜文進宮不過才一日,哪裏能知道這其中的厲害。

果然,正當大家都懸著一顆心的時候,周佑平已是冷笑連連,一步一步逼近褚靜文的跟前,目光冷得嚇人:“太後真是疼我,給我選一位妙人兒來。愛妃方才的話,是在教我如何為太子嗎?那好,那我今兒也好好教教愛妃,身為太子妃,首先要學會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麽?”

愛妃這兩個字一出口,惹得褚靜文一陣心驚。

忽然,他狠狠抓住了她的手,使勁一拉,把她整個人拉入懷中。

褚靜文是學過些拳腳功夫的,見他突然動手,一個扭身,雙手一別,整個人就掙脫了開來。

“殿下,請你自重。”她心裏是慌的,可臉上的神情仍是繃著的。他昨晚都沒心要碰她,沒道理,非要當著宮人的麵對她用強。

偏偏周佑平就是這樣喜怒無常的人,見她還敢反抗,索性不管不顧下了重手。褚靜文的掙紮反抗終是徒勞,他死死地將她按在床上,整個人欺身壓上,然後故意湊到她的耳邊陰森森地笑:“愛妃果然知我心意,我平時最喜歡用強的。”說完騰出一隻手,硬生生地扯開她的衣服。

衣帛撕裂的聲音,讓褚靜文心寒至極,她看著眼前那張憤怒又陰狠的臉,隻覺他就是個瘋子,一個徹徹底底地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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