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業鳳華

謝安年

第九十五章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書名:帝業鳳華 作者:謝安年 字數:6636

太子就算想要斬草除根,自己也要先深思熟慮一番才行。

周佑麟得的不是什麽頭疼腳痛的小病,而是時疫,按理在他的眼裏,已經是沒多少時日的人了,他何必費這個力氣,擔這個風險!

一提起太子,周佑麟的眼中複又重現光彩,眸光流轉間竟是冷冷的輕蔑。

太子昏庸無道,一無是處。論本事,論德行,自己不知要比他強上多少倍。如果是堂堂正正的較量,未來的北燕皇位必定輪不到太子來坐,可現在,因為這場時疫之症,他還如何去和太子去爭?

周佑麟緊了緊雙手,結果卻發現自己連攥緊拳頭的力氣都沒有,不免有些灰心喪氣,捶打著自己的身體。“不中用!不中用!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輸給太子,屈就於那個窩囊廢之下,我不甘心!就算是死,我也不甘心!”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裏話外已經表明了他對皇位的野心和希冀。事已至此,周佑麟也沒有隱瞞下去的理由,尤其麵前的人,不是旁人,而是孟夕嵐。

孟夕嵐也知他心裏不好受,輕輕攔下他的手,他的手軟綿綿的,根本沒什麽力氣,隻被她一按就按住了。“誰說你輸了?”

兩手相握隻是短短一瞬,孟夕嵐很快就鬆開了他:“現在還不是灰心的時候,隻要你能活著,就有翻身的機會。你是皇上最器重的皇子,也是朝中眾臣擁護最多的皇子,你不會輸的!”

周佑麟聞言怔了怔,

正視她的眼睛,她的眼中就像是藏著一池深不見底的潭水,幽黑深邃,波光粼粼,看似平靜,卻又堅定:“常州一事,你勞苦功高又被牽連生病,滿朝文武,這會必定會對你心生敬佩。太子再怎麽惺惺作態,也是強弩之末,皇上最看重的人隻有你。所以現在,還不是認輸的時候,咱們得做點什麽才行?”

孟夕嵐認真想了想,心中閃過很多念頭。

周佑麟沒說話,隻是看著她,看著她的臉,她的眼,隻覺自己麵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一個單純稚嫩的女兒家,而是一個心思深沉,頗有城府的大人。

孟夕嵐察覺到他的目光,正對他的臉,不解道:“怎麽了?”

周佑麟微微坐直身子,又湊近她幾分,好一陣子都沒說話。

孟夕嵐心裏坦蕩,索性讓他看了又看。

良久,周佑麟緩緩收回目光,重回話題道:“我該怎麽做?”

憑他這副身子,如今還能做些什麽?

孟夕嵐見他恢複如常,隻好繼續想,她想了很多,周佑麟不能進城,更不能進宮,想要和皇上見麵是不可能的。不過,不見也有不見的好處,如果皇上見了他現在這副病怏怏的模樣,怕是痛心之後,就會多心,弄不好還會對他心生放棄之情。

既然不能見也見不得,那就得另想他法……忽然間,一個靈光乍現的念頭在孟夕嵐的腦中閃過。

她突然抿了抿唇角,臉上似有笑意:“正統的辦法想不出來,不如咱們另辟蹊徑,用用尋常百姓家的法子如何?”

周佑麟完全猜不透她心裏的想法,隻道:“你細說聽聽。”

如果這會是別人說有辦法,他一定不信。可孟夕嵐說的,他願意信。

“市井街巷之中,有過這樣一句話:“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不知四皇子可有耳聞?”孟夕嵐沉吟了一下,才問道。

周佑麟顯然是沒聽過,詫異搖頭:“這是什麽意思?”

孟夕嵐微微而笑:“常言道,三歲看到老。看一個小孩子的性情舉止,便能隱約判斷出這孩子長大之後的造化前程……而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能耐,有好有壞,有奸有傻,一家之中,孩童圍繞在爹娘身邊,時時刻刻都想要受寵。可是爹娘隻有一對,孩子卻有很多,厚此薄彼,常有發生。每當這時,總會有孩子放聲啼哭,惹人心疼,讓爹娘不舍將他放下,隻把他抱著哄著,甚至還會拿別人都得不到的糖來哄他。四皇子,您覺得這是為什麽?”

周佑麟隻是一時灰心,但還不至於腦筋糊塗,他眉心微動,臉色隱有不快之意:“你是要我裝可憐?”

沒錯,就是裝可憐!隻是周佑麟一向心高氣傲,自然不會願意。

孟夕嵐點了點頭,溫和相勸:“有時候以弱示人,未必是一件壞事,反而能得到別人更多的關心,更多的在乎。”

周佑麟眉頭蹙得更深:“所以,你想讓我向父皇裝可憐?”

“眼下這是最好的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孟夕嵐繼續道:“太子爺那麽不爭氣,可皇上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他容忍包容,太子中毒之後,好不容易撿回一條性命,太後去看他時,他含淚認錯,言辭間竟是悔改之意,太後看著心軟,皇上看著自然也會心軟。我知道,四皇子你一向要強,可現在你身染重病,再怎麽要強也隻是逞強,唯有示弱……”

她故意把話說一半留一半,其餘的留給周佑麟自己一個人去思量。

從方才的灰心喪氣到現在的心有所思,周佑麟的心情,隨著孟夕嵐說出來的話而跟著起起伏伏。他身體裏繃著一股強勁,自然是不願意,可她說的話,也並非全無道理。

孟夕嵐沉默片刻,見他沒有搖頭反對,也沒有點頭答應,適時地又補了一句:“其實四皇子也不用太過為難,如今你與皇上見不得麵,宮裏宮外,如隔千裏,唯有書信可以往來。隻是一封信而已,又能有多難?”

隻要一封情真意切,抒懷思念的書信,便足以感動周世顯的五髒六腑。

周佑麟沉思了一會,方才點頭:“好,我聽你的。”

孟夕嵐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含笑起身:“那我幫你鋪紙研墨。”

周佑麟望著她舒展開來的眉眼,張了張口,似乎有話要說,但始終沒有說出口。

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心裏攢著的那些話,他要等到回宮之後,再與她說。

……

夜深了,宮中的燭光依然明亮晃眼。

今日太子大婚,普天同慶,隻是白天的喧囂熱鬧過後,到了夜晚,也隻留滿宮寂靜,暗湧叢生。

正所謂,有人歡喜有人愁。

明德宮迎來了一位女主人,褚靜文穿著一身奢華精致的大紅喜袍,端坐於寢宮之內,眼前竟是明晃晃的紅燭,晃得她的眼疼心澀,就連胃裏也跟著一陣扭曲,難受。

她微微垂眸,不看任何人,但她知道,這宮中的所有人都在暗暗打量著她,猜她的心思,猜她的未來。

這會兒,洞房花燭一應俱全,隻差太子爺的出現。

白天的時候,褚靜文已經見過了周佑平。他比她想象中的要年輕俊朗,並非如之前想象的那般不堪猥瑣。

他身帶幾分病弱之氣,眼神明亮卻又飄忽不定,目光流轉之間,總是給人一種漫不經心地散漫。

褚靜文方才明白,原來他也是不願意的。這場大婚就像是在演戲一樣,她和他就像是戲台上的戲子一樣,華麗登場,安安穩穩地演完這出戲,讓台下觀看的人,看到滿意即可。

想到這裏,褚靜文的胃裏又是一陣絞痛。她忽地俯下身子,捂著胸口,幹嘔不止,嚇得眾人驚慌不已。“太子妃娘娘,您這是怎麽了?”

褚靜文的胃裏一陣陣反酸,卻沒有東西可吐,她這一天下來幾乎滴水未沾,什麽都沒有吃過。

眾人慌亂之際,門外傳來一陣通報:“太子駕到。”

褚靜文胃痛地直不起來腰,正欲起身行禮,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出什麽事了?”

“回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突然身子不適……”

褚靜文低著頭,看不到周佑平的臉,隻能看到他微微晃動的長袍下角,還有一雙繡著金線的靴子。

周佑平冷眼看著扭捏不適地褚靜文,似笑非笑道:“愛妃既然身子不適,那就早點休息吧。”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沒有半分留戀和遲疑。

眾人聞言皆是一怔。

今天可是他們大婚的日子啊,太子爺居然沒有留下,那太子妃該如何是好?而且,這也不合規矩!

“娘娘,這可不行……您得留住太子爺啊。”

嬤嬤和宮女們都深諳太子的脾氣秉性,不敢貿貿然勸阻,隻希望褚靜文有所反應。

誰知,她卻一動不動,緩了片刻,方才支起身子道:“沒關係,就讓太子殿下去別處休息吧。”

這一句話,頓時又讓眾人變了臉色,隻拿眼睛覷著褚靜文麵無表情的臉,心想,這位新主子到底是腦子笨,還是沒心眼兒?

早不難受,晚不難受,偏要等到太子回來的時候犯惡心。新婚的第一天就被太子爺冷落,往後她在宮中要怎麽立足?

褚靜文並不知道周圍的人正在為她憂愁,她隻覺得,也許這樣更好……既然隻是做戲而已,那麽,她和太子之間,到底是真是假又有什麽關係?他不喜歡她,她也不願違心和他同床共寢,所以倒不如彼此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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