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不下堂

陳雲深

第72章 V後新章

書名:好女不下堂 作者:陳雲深 字數:6140

屋裏主仆三人聞言,麵麵相覷。珠兒搶先向外道:“拿住就拿住了罷,這樣一個毛賊,送交官府就是了。這深更半夜的,又叫奶奶去幹什麽!”那人在外頭回道:“小的隻是來傳話的,裏頭的事兒一概不知。老爺太太請奶奶快去,似是有要緊的話問。”

珠兒嘴裏嘟囔道:“什麽要緊的話,定要這會子說,明兒一早起來不成麽?”夏春朝說道:“讓他們這麽一鬧,這一夜也休想睡了。也罷,咱們就去瞧瞧,他們有什麽話說。”言畢,起來穿衣收拾了,就要往上房去。

才走到半道,迎麵就見迎夏提著燈籠遠遠的過來。

那迎夏見了夏春朝,似有若無的行了個禮,口角噙笑道:“太太讓我來迎迎奶奶,怕奶奶走錯了路途。”夏春朝心中起疑,問道:“不是要往上房見老爺太太麽?又怎會走錯了路?”迎夏笑道:“上房裏不方便,老爺吩咐奶奶到正堂上回話去。”

夏春朝聞言,越發疑惑,又見迎夏神態甚是倨傲,料知同她也沒話可說,便點頭道:“既是這樣,你頭前帶路便了。我們出來沒有預備,隻珠兒手裏一盞燈籠,不夠明亮,正好你趕來伺候了。”迎夏笑了笑,說道:“伺候奶奶,原是我輩分內之責。隻是不知奶奶這福分還能有多少時候呢?”說著,也不待夏春朝發話,便即扭身往正堂行去。

珠兒見了她這幅樣子,登時氣結,向她嗬斥道:“奶奶跟前,這是怎麽說話的?!誰給你撐的腰,這樣放肆起來!”夏春朝冷眼旁觀,嘴裏說道:“罷了,且到堂上看了情形,再做計較。”心裏卻忖道:這迎夏素來知曉好歹,她今能這樣頂撞我,想必今夜的事兒有些蹊蹺了。

當下,一眾四人往正堂走去,一路無話。

走到正堂,夏春朝邁步進門,隻見堂上燈火通明,陸煥成並柳氏都在上首椅上坐著,堂中跪著一個小子,頭伏在地下,麵前丟著一個包袱,想來就是今夜家裏拿住的賊人。

夏春朝走上前去,向公婆道了萬福,立在一旁問道:“不知老爺太太夤夜相招,有何見教?”陸煥成麵無表情,一字不發。柳氏冷笑了兩聲,向她道:“兒媳婦,今夜家裏鬧了賊,你可知道?”夏春朝順著話答道:“媳婦兒在屋裏也聽見人喊,又聽聞是拿住了,可就是堂中跪著的這個?按理,這拿住了賊,該當送交官府發落。老爺太太倒把媳婦兒傳來,莫非是鬧了家賊,怕傳出去不好看麽?”

柳氏冷笑道:“家賊不家賊,我們也不知道,也不認得,隻是自這小子身上搜出來幾樣東西,倒是眼熟的很。唯恐冤殺了好人,特特叫媳婦你來認認。”

夏春朝聽見這話,心中驚疑不定,麵上倒是神色不改,向柳氏笑道:“太太說笑了,這賊並不曾到媳婦的房裏去。就摸去了幾樣值錢的東西,也該當不是媳婦的,太太怎麽叫媳婦來認?”那柳氏鼻子裏哼了一聲,說道:“你別把話說滿了,是不是你的,也要認過了才知道。”說著,向底下吩咐了一聲。

迎夏連忙將地下那包裹拾起,雙手捧著,走到夏春朝跟前,向她笑盈盈問道:“奶奶且仔細看看,裏頭的東西可眼熟不?”

夏春朝打眼望去,卻見這包裹裏放著一張字箋,一雙小巧繡鞋,另有一樣豆綠色香包。那香包上繡蝶伏牡丹花樣、下串銀三事兒,正是自己那日去東華樓時所失!

夏春朝一見此物,心中已然明了,麵上強自鎮定,向柳氏道:“媳婦不識得這些東西,不知這賊子是從哪個屋子裏偷的,太太倒叫媳婦來認?”柳氏冷笑頷首道:“好一張利口,就是現從你身上拿下來的簪環,你也能推不知罷?這香包是你見天戴的,上頭的銀三事兒你使了有年頭了。一家子大小誰沒見過,你竟能推個不是?!”

夏春朝朗聲道:“這樣的東西,隨處都是。荷包的樣子稀鬆平常,銀三事兒更是世人皆會使得,家裏年輕媳婦姑娘都有戴的。哪裏隨意撿來一個,就認作是媳婦的?”柳氏氣極反笑道:“好,你睜眼說瞎話,不認這個也罷了。”又向迎夏道:“再把那字箋拿來與她看!”

迎夏笑嘻嘻將那字箋翻出來,打開來遞到夏春朝麵前,說道:“奶奶這回可看仔細了,這字跡可推諉不得。”

夏春朝定睛望去,卻見那是一方胭脂紅字箋,其上題著一首豔詞,詞牌乃是《菩薩蠻》: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郎恣意憐。

觀其字跡,正與自己手筆相合,其下更題著“夏春朝”三字。

夏春朝看過,驚得麵無人色,便如一盆冷水兜頭而下,一時裏也忘了如何應對,隻死死盯著那字箋。

隻聽柳氏在上頭破口大罵道:“沒廉恥的下賤東西,我陸家對不起你哪些?你定要行出這等不要臉的勾當,壞我陸家門風!你同那廝偷了幾遭,趁早照實招來!”

夏春朝聽得這一聲,方才回神,定了定心神,轉眼看向柳氏,冷冷說道:“太太這話當真是稀罕,我是陸家明媒正娶來的兒媳婦,我來家這些年人品做派如何,這一家上下都該看在眼裏。我要偷情,還等到今日?如今分明是有人來栽贓陷害於我,玷汙咱們陸家的名聲。老爺太太不說嚴查此事,倒把兒媳婦提來興師問罪?兒媳婦受了人陷害,汙了名聲,卻與陸家有何好處?!”

柳氏哼笑道:“事到如今,人贓俱在,你還敢嘴硬!我看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了。”說著,向下頭跪著的小子喝道:“你說,這婦人是如何叫你私相授受的,快快招來,免得皮肉受苦!”

那廝聽了這一聲,身上打了個激靈,連連磕頭道是,便說道:“小的原不在二門上當差,隻是昨兒張小四忽被奶奶放了假,將我補了上去。因是奶奶的吩咐,小的不敢不依。到了今兒傍晚時候,奶奶叫小的到屋裏,賞了小的酒吃,又給了小的這包子東西,隻說今夜三更時分,送到角門上頭,自有人來接洽。又說事成之後,賞小的十兩銀子,還讓小的到鋪子裏領個差事。小的便應承下來,晚上就想送東西出去。誰知才走到二門外,小的就被巡夜的人拿住了,送到老爺太太跟前。”一席話說畢,他便渾身哆嗦著向上告饒道:“此事都是奶奶的吩咐,委實與小的無幹,還望老爺太太從輕發落!”

夏春朝怒斥道:“簡直信口雌黃!我若當真要送東西出去,為何放著那麽些素日裏用慣的人不使,偏偏使你這個沒名沒號的小廝?!你到底受了誰的指使,這樣陷害於我?!”原來這人便是之前珠兒話裏所稟、替了丁小三的王福。

王福不敢答她的話,隻向上頭連連磕頭,將頭目也磕的腫破了。

夏春朝又轉向柳氏道:“太太,此事委實與媳婦無關。這廝不知哪裏弄來這些東西,就賴在媳婦身上,栽贓陷害也未免太容易了。依媳婦所說,還是將他押下去,拿家法細細的審問,好好問出那幕後主使是誰。不然今兒他能汙蔑媳婦與人私通,明兒是不是就能誣陷太太偷盜家財了呢?!”

這一言戳中柳氏心中真病,不由兩頰飛紅,惱羞成怒。正要發作,卻聽後麵一陣拐杖觸地聲響,一人報道:“老太太來了。”

話音才落,就見寶蓮扶著陸賈氏自後麵顫巍巍而來。

堂上眾人連忙起身,陸煥成趕忙搶上前去,將陸賈氏攙到堂上坐著,又陪笑道:“這深更半夜的,老太太怎麽又過來了?夜裏走了困,明兒又要沒精神。”說著,又斥責跟隨的仆婢道:“你們都是怎麽伺候的?!這麽大半夜,還勞動老太太起來!”

陸賈氏擺手道:“你也不必罵他們,前頭鬧成這個樣子,我哪裏睡得安穩,就過來瞧瞧。”說著,因看夏春朝在下頭站著,便向她道:“這是怎麽著,春朝丫頭兩隻眼睛都紅了,可是受了什麽委屈?”

夏春朝還不及答話,柳氏已擠上前來,忙忙的賠笑道:“這不是今夜裏家裏鬧賊,被家人擒住了搜出幾樣東西。媳婦因瞧著眼熟,好似是兒媳日常貼身用的,怕裏頭有什麽不幹淨的勾當,便把兒媳婦叫來問問。誰知卻驚動了老太太,是媳婦的過錯。”

陸賈氏便斥道:“你這也是糊塗,這樣子的事,就該私底下悄悄的問。這樣大張旗鼓、擺設公堂的,鬧得合家皆知,不論這事兒真不真,明兒傳揚出去,豈不叫外人編排咱們的笑話?!”幾句話,斥責的柳氏啞口無言,退在一旁。

陸賈氏又扯過夏春朝的手,問道:“春朝丫頭,我一向信你的為人。你是個好孩子,跟老太太說,可有此事麽?”夏春朝聽了這話,這一夜滿腹的委屈忽然發作起來,揉著眼睛哽咽道:“蒼天可鑒,倘或真有此事,叫孫媳不得好死、萬世不得托生為人!”

陸賈氏便道:“好端端的,又起這毒誓做什麽,這話可不是隨意亂說的。”言罷,便向陸煥成兩口道:“罷了,既然春朝說沒有,我信她,這事兒就這樣罷。那賊明兒起來你們送到官府去,該怎麽審就審。夜深了,都散了罷。”

柳氏不知出了什麽變故,滿心疑惑不解,又十分不甘,還待再說。

正逢此時,忽聽外頭有人道:“角門外頭果然又拿住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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