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傳:無字悲

水草二十三

第五十五章:啖螯譏爾雅 - 第191話

書名:月西女傳:無字悲 作者:水草二十三 字數:5411

三日後,斂光居上。

無憂啟瞼,目珠轉亦未轉,腦內雖空,然心上一影,精失魄揚,誌意恍亂,小指微顫之際,抬聲便道:“無憫!當防顧放懷!”

一言即落,見麵前一人,素裹雪衣,眉寸雖攢,唇角泛笑。

“弄...無悲?”

弄無悲聞聲俯身,稍近無憂,頰上一紅,默然頷首。

“無憫何在?”

弄無悲聞言,麵上一緊,稍退兩步至桌邊取座,執筆疾書。

“兄長未為顧放懷所傷,無憂勿念。”

無憂見字,思及那夜為顧放懷所困,餘悸未銷,撫心喃喃:“無憫早料得顧放懷當來尋仇,未曾想見,其愧為七尺,戰亦未戰,見亦不敢,一心隻欲取吾性命!“無憂橫眉,抬掌靠於麵上,闔目長歎:“曩日之無憂,必得循其所在,剝皮抽骨,以消吾恨!”

弄無悲顧睞左右,唇角一抿,不知所以。

待了半晌,無憂方攥掌化拳,輕敲腦瓜,側目朝弄無悲喚道:“無憫......終是將你自吞命金鯉中釋出?”

弄無悲眉眼眨了數回,手掌微抬,便見榻邊數行金字。

“吾施射鬼術於汝身,並非別有所圖。”

無憂輕哼,不置可否。

“兄長,困無憂於回心殿上,無悲掛心,這方攜目榮華一探。“

“惜得無悲不知,天魔身、毒恨心,吾早看破;然,若非娘......娘親......“無憂乍頓,闔目仰身,輾轉側臥,伏枕不瞧弄無悲,鼻內一酸,麵上初時怫然,瞬化無助,喃喃道:”娘親之意,吾不敢揆度,無憂生而鱗蟲,得沾沛澤,於情於理,當以知日為己任,以輕重衡天下!“

弄無悲聞聲,懦懦不應,心下卻是悔不當初:若是那時吾施射鬼之術,未令其得見坤頂情貌,現下,其心其意,可會稍改?

“無悲......”聞其輕喚,弄無悲立時起身,踱步近前,聞其接道:“吾尚記得,那夜死生一門,吾為紫氣所製,神魄十不居八九,可是爾轉日回天,保得吾性命?“

弄無悲立顯黯然,心馳魂蕩之際,陡見無憂翻身坐起,再感其輕壓自己一掌;弄無悲頰上霞飛,茫茫然憶及那夜掛星槎內情狀,不由舌根生煙,兩眥辣痛。

無憂短歎數聲,單側唇角一抬,尤顯枯澀,垂眉柔聲:“吾方轉醒,卻已喋喋不休多時,倒感舌弊,恐也苦了無悲兩耳。”

弄無悲聞聲,溫笑不迭,徐徐將無憂一掌掌心攤開,食指輕點,於其掌內寫下一字。

“藥?”無憂細感,審詳而決。

弄無悲稍一頷首,輕然返身,自桌邊取了一盞,遞至無憂麵前。

無憂接了藥盞,淺嗅之間,感其味辛,輕捏鼻尖,緩道:“可是蓽渤沒同細辛?”

弄無悲嫣然,對掌徐開,金字再現:利五勞七傷。

無憂頭如啄米,抬眉瞧著弄無悲,目珠不轉,稍再仰麵,便將那滿盞進了。

弄無悲唇角帶笑,眶內流彗,細細端詳無憂半刻,心下暗道:醫人者,尚賴受醫者醫之,何其怪哉!

隔了半晌,弄無悲取座桌邊,偷眼見無憂倚靠床榻,口唇微開:“無悲,無憫......何在?”

話分兩頭。

此時,東夷湯穀之上,日君正身直立,眼眸一黯,見弄無憫失智,倚靠一側崖壁;不遠處扶桑木上,九日冉冉,光華萬丈。

“小子愚鈍!小子愚鈍!”日君捫心,憤然自語,“既有神駒,便命其攜解藥返宮即可,何需自勞?疏九日、遠神力,豈不兒戲?”

日君徐徐搖首,憶起前日於此聞馬嘶不止,下穀一探,便見白馬良駒在前,知日車駕於後;待其近前,見車內所臥,正是弄無憫,車內左右,分置水罐,弄無憫臥一雞骨白玉涼枕,鬢間額角,竟見薄霜。日君支手輕撫,心下一怔:其身已寒,其頂卻燙,這般何解?

日君長納口氣,心神歸返,定定凝視弄無憫,踱步上前,兩掌前伸之際,得一盞水;日君徐徐俯身,將知日水罐泉水度於弄無憫,見其燥吻得緩,這方抬眉,反見無奈。

“九嬰這知日宮內,倒也出奇。”話音方落,日君起身,接道:“汝這小子,尚不知地厚天高!”言罷,單掌掌心朝那扶桑木一開,五指一旋,收掌歸攏之間,便見那九日自上而下,羅列齊整,一一飛近;那九日正待入日君掌內,火陽兩相觸抵,九日之行,反化逆旅;稍候半刻,重歸扶桑木,陽火精粹,更惹扶桑木條柯猗蔚,沙沙倏倏之聲驟作。

日君見狀,甩袖側身,輕喝一聲:“九日陽神,怎可貪慕閑適,罔顧速禍?”話音初落,眼風一掃弄無憫,見其攢眉,薄唇微抿,金袍易灰衫,更見傾城。

日君沉吟,物我兩忘。

約莫半柱香後,日君這方回神,闔目搖首,輕嗤一聲,化烏而飛,直至扶桑木頂,後便拍翅,啼喚不住,徐徐順勢,導引那九日離枝;眨眉功夫,便得十烏,祥風翕習,流采輕羽;轉瞬之間,十烏乍止,俱是返身,口喙大開,先食畢尾後之烏,再自行填前烏之腹,不足盞茶功夫,唯餘日君一烏,其腹漲滿,拍翅見緩,銳目精光,口喙尖如針,直往弄無憫而去。

日君金烏化天針,自鬼宮入,於鳳府出;配以時辰,陽時通右,陰時在左,分破隱白、少商,後自會陰入,自上星穴出。

一來二去,弄無憫周天暢順,周身要穴,無不得金光一道,煜煜耀目。

日君功成,已複人形,赤須紅發大動,稍頓,沉聲緩道:“九嬰家的小子!快些回魂!”

尾音長拖,洪如晨鍾。弄無憫聞聲啟瞼,陡地長納口氣,遊走百脈,靜歸丹田,一時快意,自專長嘯,漫穀相合。

日君撚須,仰麵大笑:“既得九日歸體,又得吾火陽一脈,自當放曠,無需檢束!”

弄無憫聞聲立眉,起身前伏,拜道:“無憫,叩謝日君盛恩。”

“小子客套。”日君踱前半步,緩拉弄無憫起身,接道:“本君同九嬰,恩怨可釋。現下汝得吾真傳,便莫要歸返肩山,留於湯穀,每日隨吾巡天,伴駕左右,之後九日之力,收放自如,十烏棲止扶桑木,和樂且耽,豈不妙哉?”

弄無憫聞聲,麵無異色,然其心下,卻已計較不迭:日君絕非等閑,吾身陽力大盛,丹田旭暖,本是善事,然口唇反燥,血氣一抑一揚,似欲噴薄,陽火焚誌,怕是這正陽之力同帝女丹力相抗,若無無悲在側,吾這天魔之氣,必露馬腳!思及此處,弄無憫側目,疾步上前,撿了身側水罐,啟口仰麵,猶如鯨吸,眨眉功夫,便將那整罐泉水灌下,稍頓,棄了水罐,一抹唇角,拱手敬道:“無憫祖父同日君本為一脈,無憫心下,從無知日湯穀之分。隻是如今,得日君神力,無憫心下惴惴,無以為報,便欲自明日起為日君弭節神駕七日,後四十九日停駐扶桑枝,以全吾諾!“

日君聞聲,已解其意,瞠目怒道:“小子狂妄,不識抬舉!”

“無憫辭雖剛切,然敬仰之情,未失分毫。”弄無憫埋首胸前,朗聲緩道:“且日君神威,無憫得之半點便感血氣翻湧,指天畫地而侃侃;日君付力傲肆,自當尋常,豈會因無憫小兒去留改意?”

話音方落,弄無憫立時起身,瞧也不瞧日君,徐徐踱步,再進滿罐,灑脫恣情,頗有役使天地之神氣。(未完待續。)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