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傳:無字悲

水草二十三

第五十四章:不惜胭脂色 - 第189話

書名:月西女傳:無字悲 作者:水草二十三 字數:5332

湯穀之下,溫陽如挾纊,然歸心蒙素秋,冒雪淩霜。

弄無憫見那池鱗高躍,不由冷笑:潭高水瀉,萬岩競秀。景雖妙哉,若然一跪三叩,豈非需得三五日方至?現下無法,唯定鱗為磴,梯而上之不可。思及此處,弄無憫定睛細觀,右掌前抬,掌心上提之際,便見目前萬尾銀鱗,騰躍而出,刹那之間,釘於半空,密密集集,首尾相交,安然翕伏。

弄無憫一側唇角微抬,眼目卻黯,終化苦笑,單手輕扯袍尾,衣袂翩然,兩膝直下,眨眉之間,黃金糞土。

湯穀穀底,聚茵為褥,然砂礫碎石,掩蓋其間;弄無憫膝頭著地,輕緩前行,本欲虛無形體,或可免了礫石擊磨之痛,然轉念細思,卻著力下壓,由那細瑣尖銳擦刮兩腿;得遇鋒利者,棱賽寒針,痛及臏骨。

約莫半刻,弄無憫膝行頓首,已循魚梯攀上兩潭。弄無憫銀牙深咬,手背上置一磴,放額於上,竟有撲撲之聲。

“雜想愁思,一擊當忘!”話音即落,更見威勢。

此時湯穀之上,日君化烏,靜立扶桑木頂,兩目微轉,便見弄無憫情狀。

“今日偷得閑暇,見九嬰家的小子這般,倒是比往西極同美人共浴更得吾心。”

五個時辰後,已過未時。

弄無憫跪立稍定,徐徐將上身後挺,仰麵細查,見東夷之上,溫陽旭日,未有少改,日頭之下,弄無憫已是薄汗涔涔,衣袍俱濕。

“如此這般,想來今日子時之前,必可討得解藥;立返知日,時辰尚足。”弄無憫正自念著,單膝上跨,卻感那魚梯不穩,魚背滑擦,弄無憫定神,實難放力膝頭,一時頓於一處,雙膝兩分,尤見吃力。

“若是這般,便如爾願。”弄無憫輕扯唇角,心下冷哼,“恰吾燥熱難耐,失足落水,倒可貪些清涼。”

稍見思忖,弄無憫已是側落潭中,灰袍盡濕,兩臂抬舉之間,水珠畢落,狼狽之相,實難言表。

“有趣兒,有趣兒的緊!”日君拍翅,拊心大笑。

弄無憫心下澄明,口唇未動,抬臂撫額,徐徐將鬢發一捋,再分將廣袖輕絞,甩袖之際,又再攀上身側魚梯,頓首拾級而上。

又再膝行半個時辰,抬眉已見扶桑木頂,弄無憫見日君化烏,棲止樹冠,解藥在望,心下大喜。

日君兩目微闔,心下暗自計較:見其迅捷,挺然踴身,倒未失吾仙家半分氣派。思及此處,又再念著弄九嬰,難免黯然。

“若其身至,吾必得應諾予其解藥;然小子這般有趣兒,得了解藥便去,吾這漫漫長日,實難打發。“日君暗道,陡然開翅,陽火化風,夾力擊麵。

弄無憫雖心下有備,然亦料定,此時此地,若不屈節下氣,解藥難得。思及此處,雙目輕闔,應力後仰,便為日君陽力所掀,身子半空翻轉數十來回,眨眉之間,卻又重歸穀底,仰臥凝眉,見天光水色,明極反暗;弄無憫緩開兩臂,撐地而起,又再徐徐除了外衫,輕哼一聲,笑道:“多得長輩教誨,無憫謹記!”一言即落,振衣仆地,頓首不止。

一跪三叩之間,自底至頂,非得五六時辰不可;然隨日君擺布之下,自頂返底,卻是迅指吹灰。

往複再三,日君倒先見乏,拍翅下扶桑,再化人形,抬掌輕撚赤須,喃喃輕道:“這般三五回,竟尚未見弄家小子疲累!”話音方落,已是踱步抬腳,徐徐向前。

再過一刻,終見弄無憫單膝上提,攀上穀頂。日君登時正立,眼風一掃,見弄無憫眉飛入鬢,薄唇淺抿,周身雖濕,卻未損半分清朗,動容濟楚,軒昂自高,雙膝前行,頓首叩拜不止。

終至日君履邊,弄無憫稍頓,仰麵緩道:“弄九嬰之孫,知日宮主弄無憫,跪拜日君,誠乞解藥!”

日君眉關一攢,俯身扣弄無憫肩胛,令其起身,睥睨半刻,見其膝上已有隱隱血跡,這方輕道:“明知刁難,倒不見退縮半分,算得上九嬰後人!”

弄無憫聞聲淺笑,目華卻冷:“小輩拜謁長輩,多些禮數總非壞處;且日君榮光五車,知日宮有幸分得半盞,早該叩謝!”

日君輕笑,緩自袖內將那玉瓶取了,遞於弄無憫。

“繳父三珠,這便予爾。”稍頓,日君回眸,遙指扶桑木,“扶桑枝在此,自取便是。”

弄無憫躬身受了玉瓶,應聲向前,側目見日君麵色有異,正自思忖,聞其接道:“扶桑木上古神物,小子留心!”

弄無憫聞聲,足下不歇,待至神木前,兩臂前抬,上身微躬,尤見瞻重;目珠一轉,見扶桑木除卻九枝,其幹尚有些許短小椏杈,這便毫不猶疑,兩掌直往一短椏,正待攀折,目眥陡開:那扶桑木早有神智,見弄無憫欲待折枝,木葉大動,九大枝幹,靈活揮舞,若劈斧摔鞭,俱往弄無憫所在而來。

弄無憫見狀,立時飛身,後退數步,險避一擊;結眉定睛,見那枝幹不多前伸,唯護於扶桑木旁,繁葉沙沙之聲不絕,倒似示威,同弄無憫兩相對峙。

弄無憫長納口氣,心下斥道:硬拚不得,需得智取!思忖之時,聞日君抬聲:”九嬰家的小子,莫說吾這長輩未加點撥,汝這一路拜叩而上,已是耗時費力,扶桑木萃四極靈氣,小兒非其敵手!“

弄無憫聞聲,啟唇欲言,然思忖再三,終是吞了話端,兩目放空,唾視再三,右掌開闔數回,終是成拳,抬舉當心,輕道:“時候無多。無憫誠懇日君,若僥幸自得扶桑木,莫要多加留難......”

日君心下一緊,抬臂不及,陡見弄無憫手拳化掌,直擊心竅,眨眉之間,弄無憫身子前撲,血噴不止;其後心乍亮,光華奪目,日君稍驚,後退半步,輕道:“心竅失迷,當真是......心竅失迷......”

不過一瞬,弄無憫自傷髒腑,逆亂經脈,引了體內九日而出。九日乍脫,分散穀頂,稍頓,圍懸於弄無憫身畔,虛空漂浮。

弄無憫吐納半刻,緩抬臂將唇角血絲一揩,輕喝一聲:“去!”

九日得令,分往扶桑九枝;九枝承日,唯唯不敢擅動;弄無憫眼疾手快,得機向前,折了扶桑枝幹一椏,稍一闔目,徑自淺笑,徐徐將那枝椏同玉瓶納於胸前,兩掌輕撫,這便返身,一步一頓,往日君而來。

“小子......小子莫不是蒙了心智?留存九日於身外,豈非擱了性命於此?汝身離九日愈遠,則傷情愈重!”

弄無憫冷哼一聲,躬身再拜:“小兒便將身家性命托付日君......”一語未盡,弄無憫急咳不止,喘息之間,再吐了半口濃血,和腥氣,吞紅唾,弄無憫抬眉,輕聲接道:“如此......無憫總不會一去無蹤,自當不日返歸,承此一諾,禦駕七日,伴日君棲止七七四十九日......”

弄無憫放腳,身子搖擺不定,正身稍定,再道:“無憫再謝日君賜藥......”

日君目送弄無憫,麵上竟見聳然,眨眉不迭,啟唇歎道:“小子現下這般模樣,如何歸返?乘吾那六龍車駕,助汝返肩山!”

弄無憫血氣再湧,抬臂緩聲:“無憫謝日君美意,不敢耽擱日君巡天......”話音方落,身子前傾,直往崖下倒去,日君大愕,甩袖上前,見弄無憫跌落,正自揪心,卻見一白影上前,於半空接了弄無憫,飛身向前,馬嘶不斷,直往肩山方向而去。

日君稍見弛然,回眸見九日止於扶桑枝上,這便稍一搖眉,騰身置於扶桑樹頂,心下暗道:得孫如此,不枉九嬰一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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