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傳:無字悲

水草二十三

第五十四章:不惜胭脂色 - 第188話

書名:月西女傳:無字悲 作者:水草二十三 字數:6185

正子時,弄無悲尚於懷橘宮上掛星槎外,駐足靜立。

無星無月,驟雨不歇。

弄無悲感身畔濃雲拂麵,柔似絲絨,動若流沙,恍恍如置身水瀑;其掌輕抬,立得微光,曳如燈花,映得槎內無憂尤顯纖纖,弱質難恒。

然其形千變,因入九素煙已足六日,人身早已不保,脖頸之下,俱為蛇形,唯其頭麵,尚時時變換,人蛇交替。

弄無悲心下戚然,凝眸一刻,徐徐撤了手掌,光華陡熄。

“肥遺江上,得見英姿,吾原本想著,終得一人,令吾神智顛倒,一往無前,蹈刃而不還踵;未想......未想......無憂終是傾心兄長......“弄無悲暗自喃喃,心遊目想,悵悵然有失,側目卻見金光大作,如虹如彗,自兩酉閣往懷橘宮疾來。

弄無悲眉目一攢,心知弄無憫閱畢藏書,無憂救不救得,其心恐已了然。弄無悲長歎一聲,躊躇依依,足尖定又未定,欲走還留,終是凝眉泱淚,拂袖飛身,隨那金光往懷橘宮內堂。

待無悲身至,見弄無憫已然靜坐堂上,闔目不語,單掌翻覆,恐是心下多有計較。

弄無悲見狀,躬身密道:“兄長......如何......”

“待吾打坐休整,半個時辰後,便往東夷。”

“東夷?”弄無悲心下雖疑,卻已眉梢掛喜:“兄長已知九素煙解法?解藥便在東夷?”稍頓,接道:“東夷湯穀,日君常在。”

弄無憫眼目未開,抬臂止了弄無悲,歎道:“之前往西極鹹池求閬火觶,已同日君有過牽涉。“

弄無悲眉關舒展,心下暗道:祖父同日君總是手足,知日宮淵源有自,想來此去東夷,必可得償所願。

弄無憫似解弄無悲心意,搖眉不止:“日君同弄九嬰,雖是同宗,卻是關連複雜,一言難盡。”

“如此,可是難求日君高抬貴手?”

弄無憫輕哼一聲,頓了半刻,啟瞼輕道:“上回交手,勉強應戰;此次前往,求之,亦非一般求法。”

兄弟對視,神思俱離:渺渺然見那掛星巨槎,雨夜之下,倒有乘風破浪之勢。

第二日方過寅時,弄無憫已至東夷:此處本為日升之地,數萬年前,日君同弄九嬰手足生長於此,同居扶桑木上,歇息嬉戲。弄無憫首次前來,見此地壯闊,林木叢叢;足邊一潭,色如青蓮,內有池魚百許;此潭之上,約五十丈,乃為另一潭,潭水自岩壁順勢而下,偶有鱗介騰躍,生機盎然。

弄無憫稍一抬眉,見潭池如此羅列,一潭高出一潭,放眼望去,幾有百餘,盤蜿而上,通天之高。

日不移晷,樹不改陰。

弄無憫朝身後燕樂稍一擺手,這便輕撩袍尾,足尖一點,飛身踏水,順那池潭直往上去。

淩波上虛,翱翔希微;落履略蜿虹,騰跚蹈璿璣。

屏息輕身,約莫耗了一炷香功夫,方至湯穀之頂。弄無憫長納口氣,未見喘息,眄睞四顧,見四下峭壁,雲霧升騰,放腳向前,得一巨樹,二千丈長,二千丈圍,其上九枝,枝葉繁茂,幾已彌天。雲海微波,其內多血色美芝、赤紅瑤華,奇的是其初生即死、邊死邊生——上一瞬血氣翻騰,下一刻焚於陽火;未待眨眉,又是赤色斑斑,生機欵欵。

“想來,這便是那扶桑木。”弄無憫見狀,啟唇輕道,“湯穀仙境,非同尋常。”

“小子倒也有些見識!”

弄無憫聞聲返身,見一人身著金袍,發須盡赤,芒熛飛揚,閉目難掩,若非日君,卻是何人?

“無憫,叩拜日君。”話音未落,弄無憫已然屈身,恭聲施揖。

日君輕哼:“九嬰家的小子,那日西極一遇,竊吾閬火觶,現下東夷再見,意欲何為?”

弄無憫肅立一旁,歎道:“求日君施恩,賜無憫扶桑枝同繳父三珠;性命攸關,無憫已無它法。”

“扶桑木於東夷湯穀,世人皆知;至於繳父,汝這小子怎料定吾知其去向,存其三珠?”

弄無憫聞聲,回身側目:“繳父之名,原為赤將子輿,其得仙道,全仰日君點撥,令其棄食俗穀,唯食草精葉華,蕩齷齪,養身心。“稍頓,弄無憫俯身,探手而上,靠於足邊一赤芝,食指屈伸之間,那仙草生滅,已見數回。

“繳父遍食欲世林草,雖已登仙,若其欲進功法,放眼八荒,還有何地堪比日君之所?”

日君朗笑,赤須大顫。

“此言不假。繳父奉本君如師如父,其避世已久,早來投奔,現便居於湯穀之下一處洞天。”

“然,其歸此處,並非為精進功法,以便於仙界施展拳腳;全不過因其善念,欲濟世存命,苦煉丹藥,以急水火。其丹所需,乃為正陽之氣;靈力入鼎,火之成丹,除卻湯穀,何處可得?”

“如此高義,不愧日君教誨。”弄無憫這方起身,弓手再拜:“現下,吾知日宮中便有一人,命在旦夕,急於星火,望日君貴手高抬,乞繳父三珠以濟!”

日君聞聽,單手撫須,詰道:“陽俞鎮上,可是淫雨霏霏,多日未歇?”

弄無憫目珠淺轉,埋首臂間,不動不應。

“吾乃日君,駕赤輪,掌晝冥;何曾想見,九嬰之孫,竟可一袖蔽日,單掌遮天,欲雨欲晴,欲福欲禍,全不將吾這日君放於眼底!”

弄無憫心下一緊,恐其已知不薑山同無憂之事,然心下雖亂,麵色不改,稍頓,朗聲緩道:“無憫乃是小輩,雖念祖上教誨,守心如一,然總有一兩回放曠形骸,使個性子,賴日君虛懷,得長輩提點,無憫受教。”

日君一哼,踱步上前,定於弄無憫身前,緩於袖內取個玉瓶,其色墨,其質潤,輕道:“此內,便是繳父血淚唾三珠。”

弄無憫聞聲抬眉,唇角微顫,敬道:“無憫謝日君賜藥!”然其心下,卻知不妙:恐其早知吾當來此求藥,以逸待勞。

日君稍將那玉瓶一收,正色薄怒:”吾出巡六合,竟見四海之內,萬裏豔陽,唯肩山一處,驟雨不歇;想來汝這小子,掛心於那九素煙內之小妖,未曾查吾六龍車駕。“

弄無憫心下暗暗計較:如此,其早知無憂為顧放懷所禍,那養默宮因果,倒不知其查是未查?

日君倒似解意,長納口氣,緩道:“肩山地界,乃知日宮統轄,吾無心細究。”

弄無憫心內立時通徹,心下暗道:依其此言,知與不知,倒不緊要;恐是吾掩陽俞日華,煞其威勢,其心有不甘,這扶桑木同繳父珠,實難輕易求取。

思及此處,弄無憫反是直身正立,緩道:“日君過知日而無憫不知,未能相迎,實是不該;無憫無心之過,得日君教訓,無憫欣然領受。然日君巡遊宇內,萬世不休,英聲煥炳,後葉永留;知日居於地方,陽俞之於八荒,豈止彈丸——雨乃疾雨,入地則忘;秋瘁之草,怎媲煥赫長存?“

日君聞聲,倒也不應,然其眉關,已見鬆動。

躊躇半晌,日君方道:“珠木吾皆可予,然若輕予,恐失吾日君氣派。”

弄無憫知其必得刁難,麵上反見坦然,躬身再道:“悉聽日君吩咐。”

“那日鹹池別時,吾早放言——後日有求,汝當一跪三叩,親來拜吾。現於東夷,汝便返歸湯穀之下,跪拜上來。“

弄無憫心下冷哼:號為日君,威風八麵,也不過小肚雞腸之輩。

“無憫理當如此。”一言即落,弄無憫已是閃身,欲往潭池之下。

“且慢,一跪三叩,此為其一;其二,汝當為吾弭節神駕,日出日落,操持七日......”

“若無憫可將解藥送返知日,見傷者安然,吾自當立返湯穀,為日君禦車七日。”

“倒無不可。”日君輕笑,又再接道:“七日之後,尚需七七四十九日,汝當將體內九日盡出,自身再化九形,托舉九日,於扶桑枝歇止。”

弄無憫聞聲見疑,側目瞧瞧日君,見其淡然,聞其輕道:“九嬰故去,難續手足之誼;唯十日共居扶桑,聊慰吾心。”

弄無憫不由失笑,麵上稍見慘然,靜立半刻,方再躬身施揖,緩道:“若日君再無教誨,無憫這便立往湯穀之下,步步叩拜上來。性命交關,命不我與!”言罷,閃身不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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