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傳:無字悲

水草二十三

第五十三章:數九風雪霜 - 第185話

書名:月西女傳:無字悲 作者:水草二十三 字數:6825

麟亡星落,月死珠傷。

青丘自得弄無憫密令,這便直往卸甲府邸。待至,見院庭蕭索,橫屍滿地。

橋玄英緊步在前,時時側目,查青丘麵色不定,心下難免驚怖。

“門主,月西女主宅內廿人,無一活口。”

青丘媚眼一挑,心下暗道:想來方才天行巨槎,其內應是弄無憂。如此看來,九色煙雲之異象,同此處惡戰難脫關連。思忖半晌,竟見愴然,實難抑情。

橋玄英低眉偷眼,見狀啟唇:“弄宮主安置月西女王至此,門主時出微詞,怎得現下......”橋玄英一言未盡,自知失儀,蝦腰稽首,心下自責:無憂小姐乃是樓主人托付於玄英,現下吾怎好拋其安危於後,以門主喜惡為先?思及此處,頓首不迭,非為青丘,卻是為著目榮華多番叩拜乞罪。

青丘自難解其心思,見狀稍一上前,俯身免其禮數,又再歎道:“兔死狐悲之殤。“

橋玄英聞聲解意,輕聲應道:“門主可是覺得,若是月西女未統愚城,此番洶洶之惡,或指門主?”

“倒不盡然。”青丘緩步入內,邊行邊道:“即便弄無憂未至,吾亦難為愚城城主,不過暫理,難得實名。隻是現下,見此地寥落,思及近來愚城欣欣之相,難免扼腕。”

青丘稍頓,定身失神,半晌,方沉聲接道:“肩山左右,安穩數百年,怎得弄無憂身至,便惹浪大湍急?知日宮同愚城,死傷流散子弟豈止百千?怎得......怎得......”

橋玄英見青丘躊躇,探身上前,停目凝視。

“吾感冥冥定數,推拒不得,逆改不得,唯茫茫然相從,難料何時何地,吾亦步其後塵。”

玄英聽來,心下感歎,然細觀青丘麵容,知其言而未盡,有所瞞掩。玄英不欲點破,垂順眉眼,恭敬隨青丘入得堂內。

二人往複停走,見室內無一處線索蟲跡,青丘無法,輕聲交待:“尋二可靠妖修,悄然將宅內屍首就地掩埋,不得走漏半分消息!”稍頓,又再接道:“告於綏嗔司徒同霜威司士,天雲九色,紫氣東來,此乃吉兆,降祚肩山。知日宮主延請月西女王入知日商討振興大計,故而城主近日不居城內。“

“至於你處,便開牢門,大赦妖眾,凡下獄妖修,非殺擄之重罪者,皆釋,”青丘言罷,拂袖便走,不欲於卸甲府上多留片刻。

話分兩頭。

弄無憫自肥遺江底得出,立往兩酉閣。此處汗牛塞屋,浩浩煙波,莫說研讀,即便諸本卷冊摸上一摸,亦需個一日功夫。弄無憫闔目輕歎,自行施法,布些茶水,後便啟瞼,見掌上茶煙嫋嫋,就唇輕啜,心神稍穩;就地端坐,召九苞禽二隻,一則銜書送閱,一則閱畢歸返,兩相往來,互不攪擾。

玉尖淺撚,神目熟視;竹簡絲帛,十行俱下。

自弄無憫入了兩酉閣,肩山地界,再見出奇:辰巳時分,本是青天白日,然不過眨眉,陰雲密布,日輪無蹤,幾現天地泯合之相;驟雨傾盆,令陽俞鎮民猝不及防,怨聲連連。

“倒是奇了,陡地由晴改雨,家中蓑衣鬥笠尚不知何處。”

“陽俞鎮上,多是晴日,誰能料到這般雨勢?莫說未帶蓑笠,即便穿戴,恐亦要濕衣!“

此時,青丘同橋玄英齊齊立身窗邊,見狀對視,默然無聲。

青丘搖眉不止,正欲反身取座,卻見身畔橋玄英一臉愕然,青丘側目,見門邊一影,束發白衣,襪不生塵,雨不沾身。

青丘怔楞半刻,躬身柔道:“青丘正待弄宮主傳召,未料竟得宮主親至,青丘惶恐!”

來人,自非弄無憫,確是弄無悲無疑。

弄無悲唇角一抿,單臂緩抬,示意青丘玄英免禮,又再眄睞,後直行取座正位,唇齒不開,密音道:“事關重大,以此傳音。”

青丘聞聲,頷首應和:“此時情狀,確需防範隔牆之耳。”

橋玄英位卑功弱,自是難辨弄無悲同青丘二人密音,喏喏立於青丘一旁,見堂上二主皆是無言,眉目相傳,心下已然解意。

“肩山界邊,可有所獲?”

青丘聞聲,立時應道:“自得宮主令,吾便遣心腹前往探看,果是查見十數可疑之輩,盤桓肩山,非妖非人,功法匪低。”

弄無悲心知來人路數,不由暗道:兄長所言,自是不虛。然不薑山子弟前來,可是僅為探顧放懷下落?赫連山主心思縝密,若是不能好生安撫,必露馬腳!

正自思忖,結眉見青丘直了眼目,定定探看。弄無悲一窘,收頜咬唇,不知所以。

青丘見狀,更是嫣然,輕聲喃喃:“宮主美言笑、善容止,舉世皆知;然多著灰袍金服,此番雪衣,尤見情致。”

橋玄英此時方聞青丘之言,心下陡地一緊,亦是暗自計較:弄宮主氣勢通天,含笑亦威;怎得今時再見,全不似數個時辰前?思及此處,橋玄英偷眼細觀,見麵前座上之人,結眉見憂,唇邊生愁,然溫顏淡笑,其質瑰軼,多了些恬淡,少了些激擾。

弄無悲早查橋玄英情狀,心下細思:此時吾當擬兄長神態,免生枝節。心意方定,立時凝神,闔目之際,室內仙氣漫漫,半空得一神物,色如白玉,剔透晶瑩,圓肚尖角,彈指便引雲絲霧線,梭織屏障,將弄無悲同堂下青丘玄英分隔。

待青丘灼目盡為雲霧障開,弄無悲這方抬掌輕推,停了玉梭,闔目密音:“此時臨危,吾不欲同青丘門主計較,若然難以自持自知,吾亦非汝一人可堪托付!”

一言即落,青丘一驚,急急起身仆地,唯唯不止:“弄宮主寬宥!青丘失言,之後必不敢縱意,失了尊卑!”

弄無悲唇角再抿,一掌輕握一腕,食指暗點,待得半刻,方密音應道:“起身說話。”

青丘立時收斂,取座一旁,輕道:“山下疑人,如何處置,煩請宮主授意。”

弄無悲心下一亂,一時難有端緒,思忖再三,方道:“來人功法雖是不弱,然知日宮法度森嚴,其難入內,愚城現下亦是井然,吾料其絕難入城探看。“

青丘聞聲,拱手以附:“青丘已探過守城妖修,無一縱疑人入內,想其必不能蒙混。”

“如此甚好,嚴密查其動向,不得脫,不得放......”稍頓,弄無憫再歎一聲,輕聲接道:“不得殺,不得傷!”

青丘頷首領命,回眸見橋玄英兩目平視,輕咳一聲,再不得弄無悲聲響,二人對視,卻未敢少動。

一刻後,霧障陡清,青丘凝眉,早不見主座玉顏。

“門主,玄英一言,不知當講與否?”

青丘聞橋玄英說話,這方悵然回神,眉飛入鬢,輕聲斥道:“欲言便言,莫要徒耗功夫。”

橋玄英麵上一緊,仍是堆笑,躬身敬道:“方才之弄宮主,同今晨之弄宮主,大有不同。”

青丘聞聲,登時立眉:“知日宮主,萬中無一,萬歲無一。不過易服,何來大有不同?”

橋玄英正待應聲,聞青丘再道:“你我皆知,現下弄無憂生死莫測,宮主易服,或為救命所需。”

“玄英失言。”

青丘軟了脊背,徐徐靠上椅座,少傾,輕道:“且傳吾令,密控山下疑人行蹤,若敢饒其匿跡一瞬,吾必嚴懲不貸!“

橋玄英深施一揖,定定瞧了青丘半刻,終是無言,轉身而去。

青丘斜倚座上,思及方才神俊,轉念再思橋玄英,不由輕道:“麵如靴皺。”言罷,自行失笑。

五日後。

陽俞鎮人苦不堪言,皆因日日落雨,未得片刻晴空:家家牆上生菌,戶戶麥化蛾飛。

這日入夜,弄無悲徑自直往兩酉閣,待至,見閣內四角燈燭搖曳,燈花不落。其間兩隻九苞禽,往來有序,亦無雜音。

放腳向內,轉折數回,方見深處一隅,一影、一桌、一壺、一盞。

弄無憫散發鋪袖,支肘半臥桌邊,啟唇笑談之時,手未釋卷,目未闔淺。

“千歲日夜,吾嚐至此處打發辰光,念著山中歲月長,總得一日,閱盡畢閣所藏。”弄無憫稍頓,這方抬眉,“未想時日無多,迫在眉睫!”

弄無悲見弄無憫索然落涕,知其進退皆難,深納口氣,徐徐取座其旁,緩斟了半滿茶盞,推盞向前,抿唇淡笑。

“此時此刻,兄長多飲茶水,自是善事。”

弄無憫輕哼一聲:“此時此刻,無悲聳善,不見益處。”

弄無悲笑應,見弄無憫還是接了那茶盞,淺啜兩口,又再凝眉,從心導氣,書頁自翻。

“即便閱過書卷,亦不敢錯漏,總需研讀再三,方知無過。”

弄無悲亦是接了九苞禽遞上一卷,兄弟俱是低眉細查,言語無多。

半晌,弄無悲輕喚:“兄長,肩山地界,五日淫雨,可否......”

弄無憫聞音側目,滿是不屑:“弄九嬰九日之力,俱在吾身。吾欲施恩,則光被四表;吾欲報怨,則血雨霏霏。世人芻狗,何需見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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