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傳:無字悲

水草二十三

第二十七章:囚籠天日暗 - 第89話

書名:月西女傳:無字悲 作者:水草二十三 字數:7028

卸甲得弄無憫點撥,待其飛離,他於宅內稍候片刻,後又確認並無暗尾,這便化了白煙,直往愚城東南而去。

待至,卸甲遍尋巷道,逐條探查,卻未得半點詭蹤,不禁心中詫異,暗道:難道曲解其意?這般尋思,卻仍不甘,探了各個邊角,無一查漏,終無所獲,隻得空返。

與此同時,無憂已隨橋玄英來了一處僻靜居處,院落甚小,雜物久積,尋常之至。

橋玄英小心翼翼,先將無憂安置榻邊,後又幾番進出,約莫盞茶功夫方得回返跟前,低眉俯首,恭道:“屬下日前得主人令,於愚城暗訪無憂小姐行蹤,幸不辱命,小姐安然。”

無憂聞言,暗暗計較:白澒困山,目榮華耳目遍布,自是可查,隻是,他又如何可知我與無憫相攜離宮,身處愚城?

念及於此,無憂笑道:“橋兄大德,無憂感恩。”

橋玄英聞言,急急擺手,惶惶道:“折煞玄英。”

“並非僅為解救無憂至此,見橋兄情狀,想是久蟄愚城,以作援應,赤膽忠心,堪當榮褒。”

橋玄英麵上一紅,含首一笑,應道:“玄英伏愚城,已有枯年。”

無憂聞言,心中大動,接道:“這般久長?”

“玄英入萬斛樓甚早,然形貌尋常,法力低微。早年主人說有一差事,需得樓內弟子前來愚城埋伏,年月不定,或僅三年五載,或耗百歲千年;玄英自覺並無所長,便自告奮勇,前來蟄伏。”

無憂心中暗道:目榮華竟從未告知此般計畫,連我亦蒙在鼓裏。

“橋兄,愚城可是僅爾一位萬斛樓弟兄?”

橋玄英一怔,思忖片刻,方道:“或有他位。然萬斛樓內明令不得結黨連群,樓內弟兄,大多互不相識,且外出任務,各司己職,互不牽扯。”

“這般說來,無憂得橋兄援手,實是緣分。”

橋玄英淺笑,誠道:“玄英並不知他人是否得主人令,或是令中詳情相異罷了。”

無憂蹙眉,心中計較:萬斛樓暗語雖是不差,然他若功法尋常,怎就勘得破無憫障眼結界?想著,不禁暗道:總需再試他一試方可安心。

“橋兄,無憂為定身法所困,這般實不適意,可否請橋兄再助,解了無憂限製?”

橋玄英撓頭,訕訕道:“不瞞小姐,玄英力薄,實在難破知日宮主法術。即便當下,雖出巷尾結界,玄英仍難見小姐容姿,何言解限?”

無憂故作嬌態,盈盈道:“橋兄何必自謙,若當真功法尋常,怎知無憂下落?”

橋玄英麵露難色,沉吟半晌,方道:“小姐真當玄英遁詞若此?實不相瞞,能得小姐所在,全賴無竅絲。”

無憂大驚:不想目榮華竟暗下了無竅絲與我?何時?何處?何意?

無憂一時失神,又聽橋玄英接道:“主人曾將無竅絲妙用暗授玄英,玄英即是藉此探得小姐下落。”

無憂低哼一聲,輕道:“目榮華謀慮深遠,想是早見今日,你暗藏愚城,總有用時。”

“小姐,現下需當如何?”

無憂懨懨,半晌喃喃道:“這定身法,恐需他親解。”思及此處,心憂更甚,接道:“橋兄,可否得知日宮主下落?”

橋玄英聞言,應道:“知日宮主與城主共退強敵,現城眾無一不曉,玄英剛剛出門,四鄰皆在議論,欽佩何極!”

“下落!”無憂輕歎,提聲再道。

橋玄英忙再躬身,恭敬非常:“實不知其所在。屬下可外出打探一二。”

“有勞。”無憂稍顯懈怠,一時無言。

這一邊,弄無憫為青丘所引,步至一所宅院門前。此處倒是僻靜,院子不大,不過三進。入得其內,方見花草處處,異香懷袖。青丘亦步亦趨,跟於弄無憫身後,隨其四下閑蕩;半晌入得堂內,青丘讓了弄無憫主座,又慌忙布了茶,上前敬道:“聞弄宮主喜茶,青丘府上備了極品茶膏,求宮主賞鑒。”

弄無憫接了茶盞,卻不入口,直置桌旁,定定看了青丘,少頃,方抬臂啟唇:“取座閑話,毋須拘束。”

青丘聞言大喜,急急入座,注視弄無憫半晌,感麵上發燙,暗吞口中津唾,擠眉笑道:“看弄宮主神態,似並不為三日限期所擾。”

弄無憫微微仰麵,緩道:“青丘門主跟隨兀城主多年,不知是否可查兀城主憂患?”

青丘麵上一緊,笑道:“不可等量齊觀。”

弄無憫嘴角一勾,接道:“同困白澒,何以難校?”未待青丘言語,弄無憫又道:“或是,一為失金烏丹者,一為得金烏丹者,知日宮便不可同日相語?”

青丘一時緘默,暗道:原是親來探我虛實。思及此處,神傷黯然。

弄無憫早查青丘色變,輕道:“門主無需恍惚,實是在下多言。”

青丘抬眼,見弄無憫起身,緩步似要離去,急道:“弄宮主何往?”

弄無憫背對,緩道:“無憫失言,不欲為門主多添煩緒。”

青丘忙上前,躬身施禮道:“城主偉略,青丘難度。至於金烏丹,絕不在我愚城。”

弄無憫卻不言語,稍一闔目,靜默而立。

青丘低眉,喃喃道:“宮主可有其他去處?”

弄無憫輕道:“門主可知,在下此行,不欲久留。”

青丘心有怨懟,又聞弄無憫接道:“青丘盛情,不欲卻絕,然恐徒惹枝椏,兩相猜忌。”

“青丘未起猜疑之心。”

弄無憫輕歎,應道:“非你我相疑,內疑爾。”

青丘細思,徑自喜極:還道其為何目中無人,原是為我著想。城主疑心甚重,若其一早隨我前來,定會招了城主猜忌;見其先往卸甲處,倒是暗中助我,章示清白。

念及於此,青丘笑意難掩,輕道:“弄宮主情義,青丘永記。”

弄無憫朝一側稍退幾步,略顯窘迫:“青丘城主言重,在下所為,不過不欲再見妖屬內鬥,誤傷純良。想兀城主總不至在這般非常關頭,棄了身邊兩大股肱。”

青丘嬌媚一笑,直直向前,扶上弄無憫胳臂,輕道:“愚城眼線處處,即便宮主虛晃一槍,恐城主已然得報,知你在我府上,現在離去,稍嫌遲了。”

弄無憫眉頭緊皺,拂了青丘手掌,稍一頷首,語中含怒:“自輕而人輕,自侮而人侮。”

青丘聞言,不怒反笑,稍一傾身,倒也不敢輕薄,隻是媚道:“怎生侮法?”

“欲不可從,樂不可極。使之有禮,自別於獸。”弄無憫眉頭益深,行至門側。

青丘返身,輕笑道:“宮主教誨,宛若天樂,青丘洗耳。惜得青丘本相為狐,原即是獸。”

弄無憫稍一甩袖,踱步而出。

青丘望其背,心中暗歎:此番一別,何時可得這般兩兩相對?

約莫半柱香功夫後,青丘仍是定定望著門口出神,卻早失弄無憫行蹤。

“青丘門主,何以悵然若此?”

青丘聞言,這方回神,抬眼見身前一丈之外,一人孤立。來人麵目倒未遮掩,劍眉星目,甚有氣度,然那麵目若直直盯上半刻,卻覺腦中一片空白,毫無印象。鴉青外袍,秋色鬥笠,屋外不雨不陽,看著好生別扭。

青丘兩掌暗攥,恐來人法力超出自己甚多,緊道:“來者是客,報上大名,青丘也好周到招待。”

“身賤名輕,微不足道。”來人不欲多言,右手一挑,便見一物呈於掌心。此物乃一鎏金銅缶,唯三寸見方,四麵盡蜃,逆鱗處處,一足多耳。

青丘見狀,口唇半開,少頃,喃喃道:“溺內缶?”

“門主有些見識。”來人冷笑,“溺於內,陰陽之邪俱盛,仿若觸之逆鱗,怒不可控,其邪自陰器出,非交合不可已。“

青丘目中精光乍現,嬌笑數聲,輕道:”此物於仙恐難奏效。“言罷,眉眼一飛,餘光卻將那銅缶之相盡收。

“溺內缶世有三,分上中下品——下,名喚‘沉五’,施與人,聖賢不敵;中,稱作‘弭七’,用在妖,萬妖難擋;上”來人止了說話,將手中銅缶直往青丘處緩推,見青丘慌張接了,捧於胸口,來人長笑,半晌方道:“上品,便是此物,‘陷九’,無論仙妖凡夫,無可脫。“

青丘難抑欣喜,淺笑不言。

“即便知日宮主,仙齡千年,法力高明,亦會為其所困。”

青丘見來人曉其心意,忙收了笑容,抬目直視,半晌緩道:“閣下如此,可是那廾目仙君手下?”話畢,見來人搖頭,便接道:“欲報私仇?””跟知日宮扯不上恩怨。“來人一笑,應道:”不過成人之美。“

青丘不欲多問,已知無益,想來此人必守口如瓶,然兩手稍抖,心中更是忐忑,舉棋不定。

“錯失此機,萬歲無望。”來人身形一晃,須臾不見,餘音唯留,歎道:“是捉是放,細細斟酌。”

青丘心中實是難安,將那銅缶瞧了再瞧,小心收了入懷,眼前弄無憫身影揮而不去,青丘稍闔目,後開,竟似魔怔,一步一頓,仍是向著愚城漫天濁氣中那唯一清靈而去;這闊闊愚城,僅得弄無憫仙氣,宛若嵯峨,卓爾不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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