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情天

醉修羅

第一百四十一章 滴血的英倫玫瑰 (一)

書名:戰火情天 作者:醉修羅 字數:8950

“我要的!我要的!念安……念安……爹爹要你,要你的……若君別離開我,別……啊!~~”

周瑞康大喊一聲,滿頭冷汗的坐在黑暗之中,急促的呼吸著,伸手打開了床頭那盞彩台琉璃燈,柔和的光線,總算是讓他放鬆了一點,他呆坐在那柔軟舒適的席夢思大床上足足五分鍾才從剛才的夢境中抽離出來,隻是胸中依然是憋的難受。

他的頭又開始痛起來,從抽屜裏拿出了止疼片,就著床頭櫃上的一玻璃杯清水,吞了下去。頭痛,心痛,心痛,頭痛,無休止的折磨著他的身體和精神。

一把掀開被子,走出臥室,拿起客廳裏的電話就撥給宋遠洋,電話那頭的宋遠洋聲音沙啞,嘴裏含含糊糊的“喂”了一聲,顯然是被電話鈴聲從夢鄉裏硬拖了出來。

“遠洋,對不起,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去,我要盡快回去。”他攢著拳頭,在沙發扶手上敲了兩下,扶住了額頭:“我每晚都夢見他們母子,遠洋,幫我定船票,越快越好。”

“瑞康,可是法律流程才剛啟動,很多事情需要你接手去做,你不是說要成立慈善基金會嗎?我們剛開始籌備,文件材料才剛交上去,另外,下個星期你還得去法國和瑞士……你現在怎麽能走?”

“我不管,我可以全權委托你。我必須回中國去找他們母子,我要回北平去。”

“瑞康,你不是已經寄信去梅家了嗎?我們不是上個月已經派人回去了嗎?我想過陣子就會有消息,你稍安勿躁。再說,就算你要全權委托我,那也得做委托手續啊。”

“委托手續需要多久?”

“這……瑞康,你這可真的是要逼死我了。這裏的事情才剛攤開來,你就要回去?徐恩海的代表律師下個星期就到,馬上要打硬仗了,你卻要離開?你現在離開,我們就注定全盤皆輸,我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會付諸一炬。你可以不在乎,但我的公司會倒閉,我,我的搭檔,我的朋友,全都會受牽連,你有沒有想過?”宋遠洋已經睡意全無,也坐了起來,有些生氣。

周瑞康長歎了口氣,癱倒在了沙發裏,捏了下眼角,無奈失落的歎道:“對不起,遠洋,我沒想到會連累你和你的朋友,好吧,你盡快吧。”

宋遠洋也歎了口氣,安慰道:“放心吧,瑞康,你信也寄了,我人也派了,隻要他們母子還在中國,還在人世,就一定能找到的。”

“唔……好吧,對不起,我實在是……”

“我明白,早點休息吧,我明天過去看你,我們再詳談。”

掛了電話,瑞康毫無睡意,看了看屋子裏那精美古老的落地擺鍾,淩晨四點,燃起了石楠根的煙鬥,走到落地床邊,撩開金色提花的窗簾,外麵一片漆黑,窗上凝結著一層薄薄的霜露,借著屋內的一點燈光,看到黑夜中,樹枝在窗前微微顫動,英國的郊外在太陽升起之前總是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

原本想看看風景,釋放一下鬱結的他無奈的吐出一口煙,放下窗簾,走到寬大的書桌前,拿起昨日的報紙,中國內戰的報道,讓他心頭憂悶更甚。

他到了英國後被一堆瑣事纏繞,看文件,簽文件,接手各種資產,與人洽談會唔,他不是沒寫過信給若君,早在他剛到英國的時候,他就寫過,當時他人生地不熟,將信交給了宋遠洋,之後卻石沉大海,了無音訊,他一開始以為是因為戰爭的緣故,郵路不暢,可能丟了,但是他同時間發到周家大院,給周老爺的信卻到了,三個月後還收到了父親的回信。

但是寄到梅家的信卻始終沒有回應,他隻能認定若君母子依然在外漂泊,並沒有回到北平。

兩年裏,他寄五六封的信給若君,卻始終都是泥牛入海,沒有回應,他越來越沮喪,甚至懷疑若君母子是不是已經在戰亂中死去。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對若君母子的思念日益深重,重的讓他需要用酒精來麻醉自己才能緩解心中的痛苦。

酒,是的,酒精是能讓人暫時忘卻煩惱的東西。丟開報紙,他走到吧台前,給自己倒了一杯白蘭地,一飲而盡,他已經對這些亂七八糟的時事不再敢興趣了,打吧,鬥吧,爭吧。

他現在隻想盡快回國,找到若君母子帶他們脫離苦海。

……

第二天一早,宋遠洋就趕到了瑞康的別墅裏,一進門將帽子脫了交給了傭人,大喊一聲:“周瑞康,你這家夥,快給我出來。”

瑞康輕籠著綢緞的睡衣,從二樓的臥室出來,順著那氣派的實木旋轉樓梯上快步跑了下來,眼中閃著希望的光芒,拉著他就問:“你可來了。”

宋遠洋搖頭道:“我不來,今晚估計也不用指望睡個安穩覺了。”

瑞康抱歉的笑笑,拉著他坐在真皮沙發裏。

宋遠洋探頭湊近他,聞了聞說:“喂,你一大早的喝白蘭地?”

瑞康剛要開口說話,從一旁走出一個漂亮的女子,一身粉藍色的連衣裙,襯著她白皙的肌膚,猶如藍天白雲般的令人清爽。

兩人眼睛都是一亮,宋遠洋嘖嘖搖頭讚道:“小芬,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要不是我已經訂婚了,我可真要重新考慮下,來追你了。哈哈”

胡小芬甜笑著端著精美的托盤和茶水走了上來,笑說:“我可不敢接受你的追求,海倫那麽美,我是自愧不如的。”

海倫是宋遠洋半年前認識的英國姑娘,金發碧眼,溫柔有禮,出身名門,兩人上個月訂婚,婚禮定在十月舉行。

“嗬嗬,就算我追求你,你也不會答應的,我有自知之明。”說著眼睛極快的朝瑞康掃了一眼,意味深長的笑起來。

胡小芬臉上一紅,羞澀的看了一眼瑞康,給他們斟上茶,微笑著急急說:“你們慢聊,我去上學了。”

說著背上了一個小挎包,拿著幾本書,走了出去,一輛漂亮的轎車停在門前,胡小芬鑽進了車裏,隨著汽車的呼嘯聲離開了。

宋遠洋回頭看看周瑞康,神色認真起來,說道:“瑞康,生活總得繼續的,人總得往前看的。”

周瑞康躺在沙發裏,微笑著看看他,搖搖頭:“我和她?不可能的。”

“為什麽?你和嘉琪的婚姻形同虛設,梅若君母子下落不明,難道你打算一輩子孤獨一人?”

“你不明白我對若君的感情。”

“我怎麽不明白?你們愛的要死要活的,我是親眼所見,可是你要知道中國常年戰亂,她從縉雲山上離開的時候,正好是與日本人打的最激烈的時候,就算真的……真的出什麽不幸,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宋遠洋喝了一口茶,接著說:“我當年對曼琳也是死心塌地的,用了很多年才緩過來,可是現在我有了海倫,我一樣可以愛,可以結婚。我現在才明白,愛情是可以再生的東西,何必自苦?你和若君為了這段情都已經盡力了。”

“不,遠洋,我必須回去找他們,我過去沒有心思,現在依然沒有心思和其他女人糾纏,我自始至終心裏隻有她,你說我頑固也好,說我迂腐也罷,我必須回去。如果他們母子死了,我寧可孤獨一生。”

宋遠洋歎了口氣,搖搖頭:“如果,她變心了,改嫁了呢?”

“嗬嗬,她不會的,她連丁曉輝都能舍棄,還有哪個男人能入她眼?”

宋遠洋咧嘴一笑,說:“好吧,大情聖。我是說不過你。”

“遠洋,盡快做委托代理授權書,這裏的事由你全權代理,你要多少錢都可以,我必須盡快回去找他們,我實在受不了每天晚上做噩夢。”他緊迫的說。

“這樣吧,我們先把這裏必須你出麵的事了結,同時做授權書。不過國內現在形勢混亂,物價飛漲,船期也不穩定,你別太著急,你相信我,我派回去的人很可靠,他們一旦有了梅若君的消息,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我的。”

瑞康心中依然是七上八下,但是也沒有辦法,站起身來來回回的踱步,最終隻能歎氣點頭答應。

“哎,對了,倫敦奧運會要開始了,這次中國也派了代表,聽說代表團經費不夠,咱們也捐點錢支持一下怎麽樣?”

瑞康一聽,馬上支持:“捐,當然要捐,你有沒有辦法,我們一起去觀賽。”

“小事一樁,這事交給我,咱們去為祖國加油!”

瑞康總算是暫時放下了兒女情長,把精力放在了奧運會和法律事務上。

……

胡小芬到了英國後,在瑞康的資助下上了醫學院。瑞康送她上學的心思並不純為了讓她能學有所成,更多的是希望她能有自己的事情可做,多交朋友,說白了就是交男朋友,而不是整天在家裏前前後後的跟著自己。

她的心思他早就明了,所以他更是盡量的避開她,甚至想讓宋遠洋把胡小芬從自己的房子裏接走,但是幾次想開口,又覺得太不近人情,畢竟這幾年胡小芬對自己照顧的無微不至,盡心盡力,所以最終也沒張開那嘴。

飯桌上,瑞康故意讓傭人把胡小芬的餐具放在自己的對麵,最遠的距離。

傭人端上了烤肉,瑞康從裏麵夾了兩塊在自己的盤子裏,低著頭,悶聲吃飯,一言不發。

胡小芬抬頭看他,她很喜歡看他,雖然臉頰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卻不但沒有損毀他俊美的容貌,還為他增添了更多的英氣。

挺拔的身材哪怕是站在那些高鼻子藍眼睛的外國人裏麵,也毫不遜色,流利的英語,堅毅的眼神,儒雅的氣質,性感的體魄,傳統的舉止,在她眼裏,他既優雅又粗狂,既性感又克製,既冷漠又熱情,很多矛盾的特質在他身上卻混合成了謎一樣的魅力。

這麽多年,她一直在揣摩他的心中所好,她知道他有妻子,那個遠在北平深宅大院裏的程嘉琪,但是她並不在乎,她早就察覺到他不愛他的妻子,所以她是有機會的,她想,她和他在遙遠的英國,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她有的是機會接近他,靠近他,得到他。

她也看的出他的寂寞憂傷,心事重重,她想他是因為那段無望的婚姻才痛苦難過的,她不知道他的心裏真正的傷痕,但是無論如何,她年輕漂亮,她與他共處一室,她遲早都會有機會的。

是的,機會總是留給那些有心人的……

英國的秋天是迷人的,那一年,宋遠洋和他那金發碧眼的新娘在維爾特郡斯托海花園裏得舉行了隆重的婚禮,那些和四大家族有關的,在海外的有錢有勢的中國人,外國人幾乎都被邀請到了這個風景如畫的小郡上。

周瑞康不得不承認,這裏的一切美的猶如仙境一般,溪水清澈如鏡,一座斑駁,充滿曆史的石橋靜謐的架在水麵上,倒映在溪水中,溪水兩旁是五顏六色的植被,紅的,黃的,綠的,單單綠色就分了十幾種,金色或紅色的落葉覆在綠色的草坪上,飄落到清澈的溪水裏,幾隻綠頭鴨在溪水上嘎嘎嘎的歡快的叫著,似乎在議論著這場風光無限的婚禮。鴨兒悠然自得的遊過,水麵上蕩起陣陣水暈。

美,仙境一般的美,童話一般的美,瑞康環著雙臂靠在一棵大樹的樹幹,欣賞著眼前的美景,此時此刻他多想若君和念安就在自己的身邊,和他們一起享受這一切。

國內的大勢已成定局,他根本就回不去了,因為他的身份已經變得十分敏感。他從西裝內側拿出一盒雪茄煙,拿了一根,燃起來,痛苦而壓抑的噴吐起煙霧。

“瑞康。”胡小芬一身米色的窄身裙,手中撐著一把白色鏤花的小遮陽傘,搖曳生姿的朝他走來,他不由自主的蹙起眉間。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舞會快開始了。”她歪著頭微笑的看著他。

“我從來也不喜歡跳舞。”他繼續吐他的煙圈。

“我知道,你就喜歡發呆,抽煙,喝酒。”她歎了口氣,收了遮陽傘,也靠在了一旁的樹幹上。

“是的,我是個很無趣的人。你該去找那些年輕的小夥子跳舞。”他說的很直接很明白。

“我想陪你發呆。”她說的也很明白直接。

他的眉頭蹙的更緊:“我想一個人走走。”說著也不理會她,自己一個人往樹林裏走去。

她跟著他,兩人的腳步參差不齊的踩在厚厚的落葉上,讓他很心煩,走了一段,他想還是應該把話和她說清楚。

於是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她一直看著腳下的有些泥濘濕滑的路,沒想到他會突然停下腳步,一個刹不住,直接撞進了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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