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傳:無字悲

水草二十三

第十一章:杯深琉璃滑 - 第40話

書名:月西女傳:無字悲 作者:水草二十三 字數:6134

有尾確定卸甲已去,心中盤算這控時術不過一刻,餘下時間足以跟目榮華有所交待,心中這般想著,從身邊袋中掏出一物:其狀如魚,大小不過手掌,材質如玉。有尾朝此物呼一口氣,又用舌頭舔那魚眼,就見此魚似得了精氣,在有尾手上稍擺魚尾,忽地直起身來衝天而飛,一瞬就已不見。

不過半盞茶功夫,天上灑下彩光無數,細看,竟是鱗片閃著七彩光華。有尾將手一抬,那魚便瞬間回到手中,又化了玉石形貌,不再動彈。

有尾往街邊茶攤一坐,吃了兩塊茯苓餅,聽得不遠處一人道:“有尾,我的美人兒。”

果是目榮華到了。

“我見嶀琈魚彩光,知你尋我,便立時朝這方來了。”目榮華喝了口茶,又抓了邊上綠豆糕,“可有念著我?”說著,頭往有尾處擠靠過來。

有尾輕喝:“找你前來,有正事。”

目榮華似是委屈,撇撇嘴,指著邊上道:“那卸甲已來過?”

有尾不應,注視目榮華,將在知日宮發生之事細細道出。

“你腳疾已愈?”目榮華忙起身,單膝跪地將有尾雙足捧起,“確已無恙。”目榮華大喜,望著有尾眼光含水。

“豈止腳疾痊愈,皮也褪了幾次,想來若有機會,自可修習功法。”

目榮華抱著有尾雙足,稍稍用力。有尾知他心內波瀾,輕道:“我知你多年尋萬水訪千山,皆為醫我疾患,如今心願得償,你歡喜更甚於我。”

目榮華聞言,低了頭,緩道:“多番心思,終不抵弄無憫丹藥一粒。”

有尾緩收了腳,身子向前一探,兩手已是扶上目榮華麵頰:“我因何入知日宮,旁人不知,你豈不知?相識甚久,垂愛至深,旁人不知,我企不知?”

目榮華握住有尾雙手,道:“那青姬夫人跟卸甲之事,你欲如何?”

“爹娘之事,”有尾一頓,眼珠稍轉,“容後再議。想那爾是既於藻圭鎮出現,你相幫蒼文,她定有所查;與其終為愚城眼線尋得,倒不如與爹爹同欲,之後你我相見也容易許多。再有,扈間鎮一事我總覺隱隱有異,剛才爹爹又說暫莫露了我們關係,想他對愚城城主或有諸多隱瞞。”

“一口一個爹爹。”目榮華退回座位,又布了碗茶自顧自喝起來。

“還有一事,我聽娘親描繪當年貶落念子湖情境,總感跟你所告金烏丹相係。恐我與其關聯重重。為何她認我為女?這其中是否乃金烏丹效力我們尚未參透,且弄無憫如此待我,不知是否心中早知我跟金烏丹牽扯。”

“這金烏丹又現,倒似未被眾妖所知。看來僅知日宮跟愚城兩方傾力尋找。”

“若是此事為他妖知曉,又當如何?”有尾一笑。

“你想亂誰陣腳?”

“心中有鬼,方受其亂。”有尾衝目榮華眨眼道。“讓手下將此消息放出,倒不知之後知日宮愚城角力,勝籌在誰。”

“好,我回府即刻去辦。但此乃險招,你需倍加留心自身安危。”

“目榮華,”有尾頷首,又道,“可否勞你,再去幫我探查當年娘親為道人囚困金鞋之事?”

“你我之間,何來煩勞?”目榮華伸手彈了有尾鼻尖,“你對當年扈間鎮一事生了疑心?”

“聽各方之言,覺漏洞百出。那道人不似囚住娘親,倒像為了保全。”有尾思及剛剛卸甲所言,心上陡地一顫,“不會不會。”有尾搖頭,口中卻道:“看那前後我爹爹人在何處。”

“時辰即到,”目榮華看看四下,“我先回府安排。至於卸甲那邊,我亦會有所布置,你且心安。”

“有尾,”目榮華站起身來,俯身看著有尾,“青姬夫人跟卸甲”

有尾知他所指,不待說完,便道:“爹娘之事,自有處置。”

“隻願你平安,莫陷身於險,莫溺心於恨。你吩咐的,我自當做到。”目榮華言畢,伸手輕撫有尾發髻,原想探身下去一近芳澤,卻終棄了此念,轉身走了。

有尾這才將懷中書信取出,默誦於心:

“青姬,知你深陷知日宮,我心疚恨。然此為非常之時,待我料理手邊大事,自當與你團圓。吾女機敏,日後由她代為通連。你且安心留於宮內,歡聚指日。”

有尾將信反複讀了數遍,確信其中並無暗語。須臾間,已安坐馬上。有尾忙將信塞入懷中,跟著采買隊伍繼續向前。

當天回返知日宮,有尾將卸甲書信轉與青姬夫人,之後便返了斂光居。有尾心知若金烏丹一事散播四方,必有他妖來犯知日宮,自己到時會受何牽扯,而弄無憫又可否力保知日宮如常皆未可知;然若非如此,遑論愚城,連弄無憫對自己是何心思都無法探明。這般下去,耗時費力,倒還不如賭上一賭來得暢快。

有尾想得乏累,忽地念起那妾鳥花,忙進內堂將錦盒取了來,一打開,那花立時飛至眼前。

“還是未能解開,到底那日是何人留了口信?”有尾細想,“聽目榮華之言,他今日方知青姬夫人之事。那留信之人可是弄無憫?若是他,又為何如此?”

有尾扶額,一手將那妾鳥花捉住,將花蕊湊近唇邊,一字一頓道:“弄.無.憫!”片刻,便覺此舉甚是無聊,自顧自傻笑起來,將那花置於一旁,想著入夜定要聽妾鳥用古怪嗓音叫一聲那名字。

有尾覺得疑問繁雜,索性不再細思,她將手伸入懷中摸索,竟掏了個銀器酒壺出來,壺呈月牙形,有尾將鼻子湊近,“這麻市街當真繁華,連這胡人製的果酒都有。如今情形,還是一醉解憂方為上策。”言罷,已是對上那酒壺口豪飲起來。

這果酒初入口甘甜清冽,果香四溢,不消一會兒卻有辣喉之感。有尾待知酒勁十足,卻已貪了過多。她想著站起身來,陡覺天旋地轉,腳下一軟又癱在地上,身上毫無氣力,腦中更是混沌,索性席地而臥,彈指便入夢鄉。

入夜,那妾鳥花未得金線裹縛,又未收入錦盒,早已化形。妾鳥停在有尾頭側,衝有尾啼叫幾聲,有尾睡得正香,哪聽得耳邊尖利叫聲,不耐煩打手一掃,複又睡去。

妾鳥見此,撲棱著翅便往屋外飛去。

弄無憫正在懷橘宮打坐,突感空中微小震動。弄無憫心知有人闖了宮外結界,本想著又是燕樂深夜前來,想它試個幾次知難便返,誰知那震動不止,如此十數次,弄無憫無奈睜了眼,右手一揮,就見眼前已是宮門景象。

“妾鳥?”弄無憫見狀,心下生疑,手指稍動,宮門自開。

妾鳥迅至弄無憫身邊,吱吱啼叫不停。

弄無憫取了妾鳥便來到院中,得月華珠華交映,就聽妾鳥厲聲道:“弄.無.憫!”之後便安靜踱步至院角,既不言語也不啼鳴。

弄無憫心下稍動,一袖便將妾鳥卷起,馭氣飛出。

待弄無憫攜妾鳥來到斂光居門外,隻見大門已開,弄無憫緩緩而入,還未行幾步,就見有尾躺在正堂地上,毫無動靜。

弄無憫急急奔往探看,一手靠在有尾鼻尖,見氣息尚穩,又摸摸有尾額頭,見溫度無異,心中不明。

此時有尾倒是睜了眼,恍惚見弄無憫就在身邊,有尾吃吃一笑,“弄無憫?你.為何.在此?”

剛一開口,弄無憫已嗅到滿嘴酒氣,旋即站起身往四下看看,這方見一酒壺藏於角落,他將兩眼一闔,搖頭歎氣。少頃,又轉向有尾,手掌向上,右手食指中指並攏,稍稍一曲,就見有尾懸起騰在半空。弄無憫見有尾搔了搔頭,翻了個身,又睡死過去。他陡覺自己所為當真可笑,嘴角倒有一抹笑意,抬腳徑直往內堂行去。而有尾仍是懸在半空,毫無知覺跟隨弄無憫浮著往內堂裏去。

進了臥房,弄無憫也不動手,眼風往床上一掃,那枕頭便自行擺的端正。他將手一揮,就見有尾直直往床上一移,又平穩落於床麵,之後那被子如有神般徑自蓋於其身。

有尾似覺躺得舒服,淺笑,又將臉埋進薄衾,口中念念有詞起來。

弄無憫心知有尾來曆存疑,身上亦負良多秘密,此時酒後真言定然可信,隻是他自感此時此地不可久待,且趁其酒醉誘其心聲絕非良善。弄無憫默默退出屋子,又將屋外妾鳥安頓,手再一揮,燭火已熄,黑暗降臨那霎,弄無憫已是足不沾地出了斂光居。

“如此良機,你卻連我真實來曆都不做盤問,果是傻子。”有尾在床上喃喃,又將被角掖好,這才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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