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情天

醉修羅

第一百三十四章 落花飄零

書名:戰火情天 作者:醉修羅 字數:8048

眾人隻聽見重重的“嘭”的一聲,全都傻了,直到小念安尖銳刺耳的啼哭聲穿透入所有人的心裏,梅若君猛的從地上驚跳起來,踉蹌的撲了過去將兒子從地上抱起來,緊緊摟在懷裏,全身不停的顫抖。

孽種……自己的孩子竟然被他的親祖父如此稱呼,梅若君的腦子裏就好像有十七八架的轟炸機在裏麵盤旋,隻剩下隆隆隆的轟鳴聲,她太震驚了,她怎麽也無法想象周老爺竟然會把念安扔在地上,怎麽可能?他對定邦是那樣的慈愛,怎麽會對念安如此的殘忍?他們是血親啊!就算不是血親,隻要是個正常的人,也不可能把一個剛滿一歲的孩子故意的扔在地上啊。

梅若君嚇傻了,周瑞康嚇呆了,程嘉琪,程嘉偉也嚇愣住了,包括周老爺自己,看著自己的雙手僵直的站在那,猶如凍住了一樣。

好在周老爺出手的那一刻,心中最原始的人性,還是讓他手下留情了,並沒有很用力,所以念安隻是額頭撞在了牆柱上,鼓起了老大一個包。

看著哇哇大哭的念安,周老爺自己也是心中一疼,腳下不由自主的向前挪了一步,但是還是止住了。

瑞康瞪著渾濁的雙眸,不敢置信的看著父親,嘴巴半張著,那一聲“爹”他已經喊不出來了,他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會做出如此殘忍的事來,他的心猶如被父親捅了一刀,劇痛難忍,震驚過後,趕緊從地上爬了過去,一把抱住梅若君母子:“孩子怎麽樣?有沒有摔壞?”

可是此時的梅若君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不想聽,她拚命的搖頭,臉上滿是驚恐,嘴唇發白,眼神呆滯,晶瑩的淚水從清澈的眸子裏不停湧出,發絲因為她的搖晃散落下來,讓她看上去好似精神失常的女人一般。

她的心真的涼透了,她的精神真的崩潰了,在混亂,痛心,迷茫,酸澀各種情感爆發的那一刻,她明白,周家永遠也不會接受她和她的孩子,她永遠也無法和瑞康名正言順的在一起,而瑞康如果要和她在一起就必須做一個眾叛親離的人。

她可以忍受任何屈辱,但是她無法接受自己的孩子被人罵成孽種,被人摔在地上,她之前曾經想要委曲求全的一點點貪心,如今也被周老爺的這一摔,一掃而空。現在就算是周家的人跪在她麵前求她回周家,她也不願意了。

“啊!-----”她撕心裂肺的大喊一聲,用力的一把推開瑞康的懷抱,抱著念安直衝出小木屋,衝進了茫茫大山裏。

她的那一聲尖叫,讓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梅若君一向都是柔順,嬌弱的,說話總是輕聲細語的,猶如清風拂耳一般,從來沒人聽過她高聲說過一句話,所以她的這一聲失常的尖叫,就更加的令人心膽發顫,不寒而栗,這是一種怎樣的絕望,怎樣的心碎……

“若君,若君……”瑞康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往門外衝,他的梅花又不見了,他的心中猶如一座一瀉而下的沙堆,眼前依然一片模糊,他踢到了凳子,撞到了灶台,但是依然堅持衝到了門外。

“若君!若君!”他對著大山呼喊,搖晃著身體,揮舞著手臂,搜尋著她的身影,他聲聲的呼喚,變成了山穀裏的陣陣回聲,他聲聲的呼喚,變成了天地間的傷心情歌,他聲聲的呼喚,變成了在場另外三個人心中的心魔。

他幾乎是手足並用的在濕滑的石階上攀爬著,其實他並不知道若君是上山了還是下山了,他已經沒了理智,沒了方向,沒了希望,他心底知道她再次離開了,他再次失去了她。

他在石階上站起來又摔倒,摔倒又站起來,嘉琪,嘉偉跟在他身後不知道要不要去扶他,周老爺腿腳不便,隻能遠遠的看著,看著兒子失魂落魄的在石階上攀爬,嘴裏不停的呼喊著梅若君的名字,他垂下了眉毛,低下了頭,他覺得自己是過分了,但是卻並不後悔,梅若君必須離開瑞康,他兩無論如何不能結合在一起,而那個孩子,終究也是不能認祖歸宗的。

周瑞康跌跌爬爬了上百個台階,終於沮喪的坐倒在了石階上,抱頭痛哭起來。

嘉琪很心酸,伸手想要拉他起來,手指才碰到他的手背,瑞康猛的一抬頭,雙眼通紅,往後一縮,皺著眉頭躲開了她的手。

嘉偉看到妹妹的善意被拒,心中火起說:“周瑞康,你真是不知好歹。”

瑞康抬眼看看他,程嘉偉,自己的好同學,好朋友,好兄弟,他們的友情怎麽會搞成這樣?他真的很難過很難過,他的愛情猶如一片泥沼,他的友情變成一片荊棘地,他的親情成了一灘死水。

“阿彌陀佛----”身後不遠處的石階上站著一老一少兩個僧人,前一個老僧,精神矍鑠,披著袈裟,蓄了寸長的花白胡子,袈裟隨風輕輕飛揚,一雙眼睛爍爍有光。

瑞康回頭眯著眼,想盡量把眼前的人認清,是的,迷迷糊糊中他人的出他是定雲禪師。

“定雲大師。”瑞康的情緒稍稍平複了些許。

“周施主,如此悲痛不利你的雙眼啊。”定雲禪師緩緩的走下石階,牽起他的手腕,替他把脈,點了點頭,微笑著點點頭說:“烈火雄心縱有誌,可憐心係一枝梅,前塵往事妄追憶,金身童子顯神威。周施主,縱有千般傷心事,還需珍惜眼前人啊。”

定雲禪師指了指一旁的嘉琪,瑞康哪有心思聽這些,他現在一心想要找到梅若君母子,不然他真的要瘋了。

“大師,我妻子孩子都不見了,我要找他們啊。”

定雲禪師搖搖頭:“分既是合,合既是分,施主何必如此執著。天下萬般盡是緣。”

瑞康搖頭:“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他們,沒有他們在我身邊,我無法活下去。”說著掙紮著就要往山下走去,但是一個錯眼,踩空了石階差點翻滾下去,嘉琪衝了上來扶住他,定雲禪師也一把抓住他的後背,說道:“周施主,就算要去找他們,也得先治好眼睛,你隨我去寺中暫住,我定能將你治愈。”

“不不不,不行,我不能離開小木屋,萬一若君回來找不到怎麽辦?我不離開。”

定雲禪師歎了口氣道:“好吧,既然你不肯隨我去,那就我來吧。快快回去,不要讓你的老父擔心了。”

說罷定雲禪師轉身看了看嘉琪微笑道:“女施主一臉善相,若能了悟塵緣,定然後福無窮。”又走到嘉偉身邊凝視了嘉偉良久,隻是微笑不語,嘉偉被他看得低下了頭,定雲禪師一語不發,向他施禮告辭,轉身與那小和尚揮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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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康萬般不得已的回到小木屋裏,所有人都在屋內沉默不語,周老爺幾次三番想要開口安慰兒子,但是一想到自己親手將念安扔到了地上,心中實在是有些歉意的,張了嘴又閉上了。

沒多久宋遠洋就趕了來,一看到屋內這副情形,他隻是倒吸了口氣,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來了。

程嘉偉始終都蹙著眉,他臉上的複雜的表情,痛苦而又悔恨,令人很不解,但是此時誰也沒有功夫去關注他的煩惱。

周瑞康跟一尊雕塑一樣,坐在凳子上,手肘撐在桌麵上,雙手捂著臉,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嘉琪站起來讓宋遠洋送嘉偉和周老爺回去,自己留下陪伴瑞康。

當夜,屋子外隻要有一絲動靜,瑞康就會不顧一切的衝出去呼喊若君的名字,幾次下來,跌跌撞撞的,他已經是滿身淤青,嘉琪隻是坐在那看著他,或者在他身邊護著他,以防他摔倒山穀裏去。一晚上折騰到筋疲力盡,瑞康才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嘉琪就睡在原先曉輝的那張小木板床上。

就這樣,每隔兩天定雲禪師就會來替瑞康紮針治療,宋遠洋派了一個丫頭來洗衣做飯,瑞康從若君離去後的那天起,再也沒開口說過話,嘉琪嚐試了兩次想要碰觸他,但是他都如被毒蛇咬到一般躲開了。

香煙又成了他的朋友,沉默又成了他的靈魂。

梅若君猶如一朵在寒冬中結束花期的梅花,無聲無息的隨風飄落,不知落在了何處?周瑞康的視線漸漸的恢複了,可是心卻越來越冷,他想到那一年的晚上,梅若梨在詠梅園裏和他打雪仗時說過,“含苞期期,怒放豔豔,凋零歎歎”的話,回想起來,梅若君這朵梅花如今就如凋零時節的花朵,令人歎歎,梅花,嬌美豔麗卻生不逢時的在最寒冷的隆冬季節,真是應了梅若君的經曆。

嘉琪明顯的發覺瑞康變了很多,他的心腸硬起來了,他的目光冷的毫無情感一般,這是她從來也沒見過的,周瑞康,一向都是熱情洋溢,有一顆感情豐富,柔軟寬厚的心的。可是隨著他視力的逐漸恢複,瑞康變的越來越冷,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冷?冷靜,冷淡,冷漠......

兩個月後,又是冬天,那一日,定雲禪師紮針過後,周瑞康緩緩睜開雙眼,眼前的一切完全的清楚了,他看到了一切,卻看不到他日思夜想的人。

定雲禪師微笑說:“周施主,你的眼睛已經恢複,老衲功成身退,隻不過臨別之際,還有一句話要交代。”

“大師請說。”

“施主,你的使命未完,望不要過於沉溺在兒女情長之中,花開花落自有時,何必強求?老衲言盡於此,此生不複相見。請周施主珍重!”說罷,定雲禪師向瑞康和嘉琪施了禮,帶著小和尚,離開了木屋,多年後,瑞康回到古寺中拜見定雲禪師時,果然定雲禪師不複相見。

定雲禪師走後,周瑞康依然沒有和嘉琪說話,從牆角拿出了手提箱,開始收拾行李。

“瑞康,你要去哪?”嘉琪忍不住問。

他不回答,她焦急的上前拉他的手臂,他輕輕的擼開了,一邊從衣櫃裏拿出了自己的衣物,放進箱子裏,嘉琪急道:“你還在因為我燒了那條手帕生我的氣麽?”

瑞康嘴角揚起一個笑,頓了幾秒,停下了手中的東西,看著嘉琪,終於開口說道:

“不,嘉琪,我不生你的氣,這些日子來和定雲禪師的一些談話,讓我明白了許多,我理解你的痛苦,也知道你想要什麽,可是對不起,我給不了你。我知道我背棄前盟,罪孽深重,應當受到懲罰,若君母子不知飄落何處,已經是對我最大的懲罰。

不過眼下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們部隊正在和侵略者生死決戰,我不能老在山上想著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我是軍人,要去履行一個軍人的職責。”他邊說邊穿起了軍裝,將腰間的皮帶一收,整個人帥氣精神,充滿了*感。

他溫和的看著她,眼神中沒有激烈的情感,很平淡,很平靜,似深思熟慮了很久一般,用毫無感*彩的口吻說:

“嘉琪,我對不起你,但是我無法做你的丈夫,如果你還願意保留周瑞康夫人的名號,就請替我孝敬爹,照顧定邦吧。如果哪天你不願意再背負周瑞康夫人的名號,就請寫信給我,我會還你自由,也會祝福你的未來。”

“再見了,嘉琪,你是我的紅顏知己,你和嘉偉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各自珍重吧。希望我們還有重聚之日,我不回思鄉園了。”

瑞康關上了行李箱,戴上的軍帽,畢恭畢敬的行了一個軍禮,提起箱子大踏步的走出了小木屋。

嘉琪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緊緊的絞著手中的手帕,她早就淚流滿麵了,一直緊咬著下唇,努力的不讓自己失聲痛哭出來,周瑞康,他的一舉一動,一字一句依然是那樣的緊緊的牽動她的心啊,她知道他的決心,她知道他不要他們的婚姻了,她知道在感情上,其實他和她一樣都是可憐人。他們誰都沒有得到自己所愛,他們同樣的孤獨寂寞,卻無法彼此取暖。

或許隻有戰場上的戰火才能讓他的熱情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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