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情天

醉修羅

第九十八章 戰地情歌

書名:戰火情天 作者:醉修羅 字數:6795

武漢保衛戰打響了, 火車“嗚嗚嗚”一路呼嘯著,冒著黑色的濃煙,載著上千條鮮活的生命開赴戰火紛飛的前線,他們的眼神中沒有恐懼,隻有使命,他們或坐,或站,或靠在車廂上,沉靜,沒人說話,他們神色凝重,知道自己就要與日本鬼子正麵交鋒,他們中將有絕大部分都將血染疆場,命赴黃泉。

周瑞康站在車門處,燃起一支煙,他是向軍校教官主動請纓奔赴前線,因為尚未畢業,又為了表彰他的勇氣,被授予上尉軍銜。

“周瑞康!”從車廂門那頭,鑽出個人來。

“唔?”他一抬頭,無奈的笑了笑,搖搖頭,程嘉偉,他的好哥們,好兄弟,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辦法,也上了火車。

“你可真是神通廣大,怎麽混上來的?”

“咳,哪裏需要混,我可是光明正大的上來的,押送輜重啊,你們吃的喝的,都是我管的呢。”

“你又沒入編製,怎麽會讓你跟來?”

“哎呀,我和後勤部的那些人早就熟的翻天了,我現在就是義務兵,所以就跟來了。”

“你真是瞎鬧,這是上戰場又不是去看戲,湊什麽熱鬧。”

“哎,你和嘉琪都去了,我不去豈不是太不講義氣了。”程嘉偉臉上依然是那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笑容。

“你們……咳……”他想說,他兄妹兩這樣的追隨自己,實在是讓他於心難安,他們任何一個出了什麽事,自己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可是,他也知道,事已至此,飛馳的火車已經將他們三個人的命運載向了生死未卜的戰場。

“有煙麽?給我來一根。”程嘉偉突然收斂了笑容,有些落寞的看著他,瑞康從煙盒裏抖出一根煙,嘉偉用兩根手指頭生疏的接了過去,瑞康吧嗒一下打開打火機,替他燃起了煙,嘉偉學著瑞康將煙放進嘴裏,緊緊用雙唇呡住,吸了一口,立刻被嗆的直咳嗽。

“天啊,這玩意真麽熏,你怎麽能一根接一根的抽?”嘉偉怪叫,但是嘴裏又吸了一口,第二口好像比第一口舒服了許多。

瑞康看了看香煙,看了看他的表情,他心中的慌亂害怕已經一目了然,死亡總是令人恐懼的,因為誰也不知道死後的世界是什麽樣的,還有來世麽?還是所有一切都會徹底消失?人死後到底會去哪裏?未知,而人類對未知的東西是最恐懼的。

瑞康靠在車廂上,看著窗外飛掠而過的景色,隻是淡淡的說了句:“這東西能讓人偽裝隱藏自己。”

嘉偉第一次沒有再說笑話,而是接連著吸著手中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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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聾的槍炮聲,血肉飛濺的真實戰場,周瑞康跳入了戰壕,拿起機槍對著敵人掃射,額頭被彈片擦過,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流如注,頓時整個臉都是鮮血,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他滿臉血汙,殺的眼紅,已經不在乎生死,看著對麵那些侵略者,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多殺幾個。

一個炮彈飛來,在瑞康的右側不遠處炸開,炸的大地開裂,飛濺起數丈高的砂石,瑞康耳朵被震的失去了聽覺,本能的低下頭避開飛落而下砂石雨。

待到稍稍能睜開眼睛,發現身邊的戰友已經死傷一大片,一轉身,一個炮彈手正在朝他哀嚎,他的下半身已經被炸得血肉模糊,哭喊中,他伸出滿是鮮血的雙手緊緊抓住瑞康:“救我 ,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可是他能做什麽?他自己身上也被彈片擊中了好幾處,肩上,背上,手臂上,鮮血直流,他眼中升起水霧,無力的,悲傷的,沮喪的看著他,那個炮彈手絕望的看了他一眼,鬆開了雙手,用兩隻手在地上爬著,爬向他那被炸飛到遠處的下半身,可是沒爬幾步,就垂下了他年輕的頭,再也抬不起來了。

瑞康虛弱的靠著戰壕,雖然這幾個月真槍實彈的戰場生活,讓他早就對生死看淡了許多,但是他骨子裏是重情多情之人,內心依然無法做到波瀾不驚,他知道自己也傷的不輕,左臂已經抬不起來,看到那個年輕的炮彈手拖著那破碎的上半身在地上艱難的爬動時,他還是震動了,他是多麽想要活下去,他是多麽眷戀人世,哪怕這個人世並不怎麽美好,可是他生的意誌是多麽的堅強。

看著周圍堆積如山的屍體,他淚流滿麵,他並不是害怕,而是絕望,悲痛,大吼一聲,他再次攀著戰壕,從腰間拿出一顆*,拔了引線,朝敵人扔了過去。

“撤,快撤。”身後有人在大聲喊,但是他猶如聽不到一般,繼續用機槍掃射。

“瑞康!瑞康!”她喚他,可是他根本不看她,他的整個精神世界已經深深陷入了瘋狂的戰爭,他眼睛通紅,瞄準著敵人的戰壕。

“瑞康,你受傷了,你流了太多的血,必須馬上止血,瑞康!”程嘉琪必須和炮彈聲比聲浪高低,她幾乎是在扯著脖子在喊叫。

日本兵的炮彈不停的朝這裏砸來,這是怎樣一個人間煉獄?漫天硝煙,塵土飛揚,眼前的一切都籠罩在煙塵之中,黑色的,紫色的,白色的,黃色的煙霧混雜在一起,突然間眼前竟然變成了一片紅色,因為他的雙眼被鮮血覆蓋了,他終於體力不支的癱倒在戰壕裏,劇烈的喘息著。

“啊!瑞康!”程嘉琪顧不得危險,撲到他身邊,見著他的傷勢,拿出手帕替他抹去臉上的血汙,雖然學過那麽多的醫療技能,可是此時此刻她卻慌了神,她是多怕他會死去,怕的渾身顫抖,怕的情不自禁的放下了所有的矜持,捧著他的臉,重重的吻在他的唇上。

她和徐曼琳不同,她雖然開朗樂觀,但是卻是受過良好傳統教育,如果不是在此生死之際,令她怕到了極點,恐懼衝破了她所有的羞澀,矜持,她是絕不會做出一點點逾越禮法的事的。

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她,看到她美麗的臉龐上沾滿了血汙,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愧疚,眼前浮現出北大校園裏,陽光普照,湖光粼粼,亭台樓閣,曲徑通幽的風光,還有那些無憂無慮,快樂純淨的日子。

她的眼淚滴在他的臉上,熱乎乎的,向雨露般,滴進他的心裏,如果不是為了自己,她現在應該在北平的家中,在父母的庇護下,過著安穩的日子,怎麽會變成如今擔驚受怕的樣子?

他憐惜的看她,被她的執著,真摯,無私打動了,他 把她拉進懷裏,仰天長長歎息了一聲,她伏在他胸前痛哭。

日本人的炮轟似乎停了下來,程嘉琪抹了下眼淚說:“快,我背你走,我們離開這,你需要止血。”邊說邊奮力的想要扶起瑞康,可是瑞康人高馬大,她拉了兩下,自己已經精疲力盡。

“等一下,我去叫人那擔架來。”她站了起來,她太急於救他了,她忘記了這是在戰場,忘記了這是個死神留戀的地方。

並沒有轟響的槍炮聲,隻是輕輕的“啾----”一聲,程嘉琪隻覺得肚子上一痛,下意識的用手捂住痛處,血,滿手的血,瑞康忍住身上的劇痛,用盡所有力氣一把把她拉下了戰壕,躺在自己身邊,頭頂又飛過幾顆子彈。

兩人痛苦的相視一笑,他們的生命將要終結了吧,瑞康心想,原來最終陪在自己身邊的竟然還是她。嘉琪捂著肚子,靠在他的胸前,想的也是,原來最終陪在他身邊的還是自己,她是最終贏家,最終還是她與他共生死。

看著身邊層層疊疊的屍體,兩人閉上了雙眼,等待死神的降臨,不過,過了沒多久,在一陣掩護下,醫療隊來了,擔架來了,他們兩人被送到了戰地醫院進行搶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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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醫院的設施很簡陋,醫生護士,藥品都很緊缺,一間小小的手術室裏,醫生和護士都在盡可能的搶救著生命。

周瑞康雖然身上有好幾處的傷,但幸運的是都不是要害,隻是失血過多,一時間醒不過來,手上輸著生理鹽水,左臂纏繞著層層紗布。

程嘉偉緊緊攢著雙拳,坐在他的床邊,眼睛卻緊緊的盯著手術室的門,他的心懸在喉頭,他突然之間不得不開始思索起人生,生死,感情這些深刻的主題來。

曾經,他隻是個快樂的青年,哪怕是跟著周瑞康後麵組織愛國文學社,參加遊行抗議,有一大部分是基於對瑞康的友情和崇拜,還有的就是孩子似的湊熱鬧。可是當他親眼看到嘉琪和瑞康鮮血淋淋的被抬回來時,他原本純白的世界突然被他們的鮮血染紅了。

總算瑞康身體強壯,昏睡了幾個小時,緩緩的醒了過來,全身的疼痛,讓他忍不住齜牙。

“你醒了啊!”

“嗯嗯”他緊緊咬緊牙關,想要坐起來。

“哎哎哎,你別動,你身上被彈片打中 了六處,好在都取出來了,你真是命大,有一片離動脈差了半厘米而已。不過啊,醫生說你起碼要修養個把月了。對了,剛才軍校派來的教官來看過你,他說學校正遷往四川,讓你傷勢好些就回學校報到,完成學業。你看你傷成這個樣子,就別逞強了,先回後方養養吧。”

“唔。”瑞康的確是全身疼痛疲憊不堪,忽然想起什麽來,緊張的睜大眼睛:“嘉琪!嘉琪呢?”

嘉偉眉峰緊鎖,望著手術室的大門搖頭:“不知道,已經三個多小時了,我快瘋了。”說著焦躁的抓了下頭發:“萬一,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我要怎麽和爹娘交代?”說著他的眼眶紅起來。

瑞康也轉頭看著手術室的大門,門終於開了,一個軍醫走了出來,來到嘉偉麵前,看的出醫生也已經是疲倦不堪,滿頭大汗,神色凝重的說:“你是傷者的親屬?”

“是,我是她哥哥。她怎麽樣?”程嘉偉緊張的臉色慘白,瞪大雙眼,看到醫生擰成疙瘩的眉間,他的心不禁想到最壞的可能:“她……她死了?”他輕顫著試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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