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紅妝

淵源在途

第五十五章 有情殤人

書名:半世紅妝 作者:淵源在途 字數:7278

“主母!”墨九大驚,“您何必如此?如果是您,自然可以無視宮規帶走雪烈。”

“無視宮規?”喬筱揚笑得很開朗,“墨總使大人真是愛開玩笑。整個毓亟宮,我是最應該恪守宮規的人了。你看啊,我可是宮主整副棋上最重要的棋子,我要是不乖乖落在宮主設計好的位置,喬將軍怎麽能成為聯合珮國奸細犯下美人蛇一案的重犯呢?”

“主母。”墨九欲言又止。

“您是什麽時候發現宮主就是帝師的?”

“嗯?這個一半還真是猜出來的。”喬筱揚笑著撫摸雪烈,似乎它還會像以前那樣主動蹭上來,“季禺()毓亟()宮,宮主大人取名太過不加遮掩了吧。而且,從頭至尾我就沒有完全相信過毓亟宮主會發現不了宮中的暗衛是別人安下的眼線。更別提毓亟宮主從來不會和季禺同時出現實在太過蹊蹺。”

“所以您早就知道了?”

“我不剛說過嗎,我知道的不久。”喬筱揚低下頭,“上一次在蛇穀,我在季禺身上感應到了龍涎香,就在毓亟宮主離開之後。”

“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墨九歎息,“要遮掩龍涎香需要一劑秘藥,起作用之前卻要花費一定的時間。石窟是破案的關鍵,如果是其他人引導,主母不一定會跟著前去,所以宮主隻能鋌而走險。”

“真是煞費苦心。”喬筱揚冷笑,直接抱著雪烈的屍身站起來,因為動作劇烈,殷紅從左臂上滲出,順衣而下染紅了所有後路。悲傷的沉靜。

“恭送主母。”墨九深深彎身,看著一身血衣的女子毫無停頓地一步步走出帝師府,沿路,是一地蜿蜒而刺目的血痕。是就此兩世人的彼岸荼途。

冷的血,冷的心,或許還有冷的情。

“主母就這樣走了?”不知為何很是心悸的暗三忍不住詢問墨九。

“見不如不見。”墨九知道暗三依舊不會明白但他還是解釋了。

最終,喬府還是家破人亡。大禍臨頭,眾人隻作鳥雀散。別說為喬錚求情了,聯合敵國這樣的罪名讓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就連喬都尉,也在其夫人的聲淚齊下裏請了長假,連朝都不上了。

整個喬府就像是一座死去的府邸,精美如昔卻再沒了生氣。

“如果你當初嫁給了我,現在就不會是這樣的結局。”話語裏無不透露著勸誘,隻是更多的還是冷諷。

“要從那人手裏救下喬家,扈王爺還不夠。”喬筱揚倚著柱子,靜靜地看著毫無波瀾的一潭湖水。

“哼,季禺的權勢在滇國確實隻手遮天,但本王若有心自能保下喬錚的性命,也用不著落到現在這個死無全屍的下場!”延陵扈是真的被喬筱揚氣到了,一不小心就吐露了喬錚要被斬首示眾的事。

整個喬府人人受到株連,隻有喬筱揚雖然被軟禁在喬府但好歹安然無事,想來喬錚秘密處刑也必定是那位的意思,說不定軟禁就是為了防止喬筱揚聽聞這個消息。

叮——手裏的茶碗直直地墜落在地,四濺的碎片裏還混著靜靜落下的淚。

“父……父親”喬筱揚聲音噓喏,整個人如同被抽了魂。

“父親!”真正心傷至極的慟哭。

這般悲切就連一旁的延陵扈都升起了幾分不忍,不自覺地告知了一些消息,“由於喬錚認下了所有的罪責所以你的兄長喬雲謹逃過了死刑,隻是被流放了邊戍,今日啟程,你現在趕去或許還可以為他送行。”

“多謝。”喬筱揚踉踉蹌蹌地站起來,不顧一切地向外衝去。

可惜幾道原先隱著的身影卻立即攔住了她的去路。“喬小姐,您不能出喬府。”

“讓開。”喬筱揚的眼裏透出冷意。

“都給我讓開!”

一匹突然衝入喬府的馬衝散了攔路的人,喬筱揚驚詫地抬頭。

是喬牧冶。

“別愣著了,快上來。雲謹就快走了!”喬牧冶不等喬筱揚反應過來,直接伸手把她拉上了馬背。

延陵扈看著馬背上一臉冷峻的女子向著自己點頭告別而去,忽然覺得有幾分悵然,這般風華的女子他生平僅見,終歸是得不到才由不甘生了怨恨。隻是不知下次再見,她會是什麽光景?已是家破人亡,應該不至於更慘淡了吧……

一騎快馬不知疲累地衝向城外,馬上,兩人懼是心焦得連連揮動鞭子。

“哥——”遠遠的,喬筱揚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頓時淚如雨下。那身影,太消瘦了,竟像是一副行屍走肉。

然而她自己又何嚐不是行屍走肉,這幾日她何嚐進過一點水米。

“哥,別走——”

那人手上的刑具一陣抖動,頓了頓,那背影毫不遲疑地遠去,竟沒有留下一丁點的隻言片語。

“筱揚,你”喬牧冶已經不知道什麽樣的語言才能夠安慰到她。

喬筱揚無力地從馬背上滑下,跪倒在地,越是傷悲越是要笑著,淒慘的笑容讓人心生不忍,“兄長,一路走好。”

邊戍之地,先不說時有侵戰就是這吃人的環境,去了的又有幾人能夠回來?更何況,聖上的旨意是喬雲謹自即日起流放二十年。二十年,太久了,久到……

“去刑部。”突然想起了什麽,喬筱揚顫抖著道。

“筱揚。”喬牧冶擔心地看著喬筱揚。

“讓我去送父親最後一程吧。”秘密行刑的話也隻能在刑部了吧。

看著麵無表情的喬筱揚,喬牧冶心疼至極,小丫頭這樣的表情簡直就像是一副失去靈魂的傀儡,靜得讓他害怕。

又是一陣快馬加鞭。

知道喬筱揚的來意,刑部的人沒有阻止喬筱揚進入。見到她,所以人都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同情,緩緩讓出了路。

下了馬,喬筱揚像是失了魂一樣地向前走去,一步步,如同踏在刀山火海。

眼前是一片血紅。

熱的血,死不瞑目的頭顱。

“父親,女兒來遲了。”喬筱揚懷抱著喬錚大睜著眼的頭顱,兩行清淚無聲無息地淌下。

一時間,周圍的一切再沒了聲息。喬筱揚覺得自己在一片望不到頭的黑暗裏,想哭喊卻失去了聲音,就連意識也越來越朦朧,就這麽睡下去吧,有聲音在這麽說著。

融入這片黑暗吧,什麽也不要記得。喬筱揚這麽對自己說,然後就是一陣頭暈目眩,最後一眼裏,喬牧冶驚恐地衝向自己……

喬筱揚覺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可其實不過片刻而已。當她睜開眼,她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房間,可她懶得知道自己在哪裏,她什麽也不想去想。

看到喬筱揚緩緩睜開眼睛,季禺立馬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床邊扶起喬筱揚時他卻愣住了。

喬筱揚的瞳孔是渙散的。

她的眼裏什麽也映照也不出來。

“揚兒,餓了嗎?你已經三日未進水米了。”季禺輕聲問卻忍不住暗暗歎息。

然而懷裏的人毫無反應。就像一具失去靈魂的傀儡。

看在其他人眼裏或許會是同情,但季禺知道這樣的冷漠根本就是她的嘲諷!

看,你就算還禁錮著我又怎樣?不過一具熱的屍體而已!

“喬筱揚!”哢,一直浸在續著的熱水裏保溫的粥碗在血肉之軀的掌心碎裂成片,一滴一滴,熱水裏開出血蓮。

床上的人連睫毛也未曾一瞬。

一陣無力感瞬間籠罩了季禺,疲憊地揉著眉間,風華無雙的男子第一次露出這樣明顯的頹廢。

過了半晌,到底還是隻能低聲下氣。“揚兒,你就算不吃不喝也是死不成的。我要你活著,你怎麽死的了?”季禺溫柔地撫摸懷裏人的長發,“你不吃不喝,我自能尋到千年人參為你吊著精氣,又何苦如此呢?”

依舊毫無聲息。

“罷了,揚兒不想說話就不說吧。我來說,揚兒隻需聽著便是。”季禺似無奈地寵溺輕歎,笑道:“今日朝上兩派又是吵得熱鬧,珮國……”

兩人一人輕聲低語一人傾聽,似乎真是一對神仙眷侶。但墨九見了卻總是心驚肉跳,這兩人,一人失了魂,一人硬撐著外表如舊實則內裏心如油煎,真是何苦至此啊……更何況這些日子,主上也不是那麽輕鬆,一句內憂外患都不足以道盡現在的情勢。可偏偏主母還……

當表象的平和被撕開,隻會有越來越多的破碎的真相浮出水麵,無論世人是甘於接受還是苦心逃避。

季禺無奈,他自己也清楚的很現在的他還有把多少心思放在朝堂上,但無論如何他還是滇國一人之下的帝師。因而當珮國的使者團踏入了京城的大門,他還是隻能離開了國師府,除了留下所有的暗衛。

滇國皇宮,為了宴請珮國使者一片燈火輝煌,隻是陰影處,來來去去的黑影更多了,一個個都睜著警戒的眼睛。

“《山海經·大荒南經》記載大荒又有成山,甘水窮焉有季禺之國,乃??顓頊之子,食黍。”宴席上,珮國的使者外恭實倨地朝著那個離滇國國主隻有一步之遙的年輕身影敬酒,“帝師大人果然是人如其名,讓人敬服。”

敬服到隻見帝師而罔顧一國之主?季禺笑著謙讓,隻是眼底盡是冷意,無故的,他更想念某隻現在正失了魂的小狐狸了。

滇國國主神色未改,似乎聽不出使者話裏的含義,“季卿確實年少有為。”說著還大笑著拍拍季禺的肩膀,一副與有同榮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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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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