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無碑

公子謠言

第一百六十八章 桃花居士

書名:北海無碑 作者:公子謠言 字數:6407

劉衍的視線在牆角徘徊了一會,喉口滾動了幾下,忍不住問道:“朝廷沒有撥銀兩下來嗎?”

“哪有這麽快的?那些個官員哪裏懂我們小老百姓的苦啊。”一抱著孩子的婦人忽然開口道。

婦人身旁的男子忙瞪了她一眼,又對著劉衍笑道:“太子殿下,別怪我婆娘說話直,她一個村婦,沒什麽見識。我們坳花村的人都懂得,這種錢能撥下來也是萬幸,哪裏還敢奢求馬上到手呢?”

“可你們這樣也不是個事啊,”劉衍看了一眼婦人手中的小娃娃,沉聲道,“再說了你們受得起這個罪,孩子受的起嗎?為什麽不去建康的難民房暫住一段時間呢?”

那婦人撇了撇嘴,衝口就道:“建康城裏的難民房是要交銀子才能住的,那和住客棧有什麽區別?我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哪裏住得起難民房啊。”

劉衍聽完她說的話,心中大驚,望向楚沉夏求證,卻見他點了點頭,實在令他難以置信,難民房是朝廷出錢出力造的,用來收留一些突發事件造成無家可歸的百姓暫住一段日子,可是官風腐敗,竟然做出這種趁火打劫的事來。

劉衍解下腰間的玉佩遞到婦人手中,沉聲道:“你們拿著這個去難民房,就說住房所需的錢,讓他親自拿著玉佩到東宮來要!”

那婦人兩眼放光,與身後的百姓連連道謝,又感覺鑽回了他們的牆角,迅速收拾起行禮來。

楚沉夏掃視了一眼周圍,又看了一眼玉佩,悄聲對劉衍道:“如今這裏坍塌了,地圖上標識的地方根本找不到,不如找一個當地的百姓問問?”

“好主意。”劉衍點了點頭,招手喚過方才那婦人的丈夫,將手中的玉佩拿給他看。

“這是徐伯的家,真是不巧。前幾日地震時,徐伯年紀又大,腿腳不利索,沒能走出來。就死在了裏麵。”那男子說起徐伯臉上略微有些傷心。

楚沉夏和劉衍對視了一眼,問道:“他是你們村裏的人嗎?”

“不是的,徐伯是遷都之後才這裏的,那房子空了許久了,他說是他叔公的老宅。金城動亂,他們一家的宅子都被人放火燒了,一家人全死了,他隻好回到這裏來了。”

“你帶我們過去看看吧。”劉衍覺得徐伯這個人必定不會那麽簡單。

那個男子有些不解地撓了撓頭,堂堂太子殿下竟然要去徐伯的家,而且那玉佩上居然還標注了徐伯的家,這讓他很迷惑。

“就是這裏了,太子殿下。”

劉衍走近坍塌處,大致看了一眼,並不覺得有什麽特別之處。轉身示意那男子可以走了,又對楚沉夏道:“這該如何是好?地圖上標注的地方坍塌了不說,人也死了,線索就這麽斷了。”

楚沉夏抬眸掃視了一圈四周,見這裏破敗荒涼感襲人,心不在焉道:“凡事都有對立的一麵。”

劉衍正詫異他這話,那男子忽然去而複返,氣喘籲籲道:“太子殿下,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日徐伯屍體被挖出來以後。鄉親們想著幫他找個地方埋了,可是有一個人忽然自稱是徐伯在金城的朋友,就把徐伯的屍體帶走了。”

“他一個人來的?”楚沉夏追問道。

“是啊,他一個人來的。花大錢買了林大嬸用的棺材,裝了徐伯之後,又出錢讓我們給他運到建康去。”男子記得十分清楚,但還是仔細想了想才說道,“我們運到了建康的西郊,幫他埋了才走的。”

問清了他們埋棺材的具體位置。楚沉夏和劉衍這才匆匆上馬往西郊趕去。

“這個徐伯果然有問題。”劉衍臨上馬前還不忘嘟囔一句。

兩個時辰後,已是酉時,正是太陽即將落山的時候,二人終於在日落前找到了那男子口中的埋葬地。

男子說,很好找,就在山腳下的一桃花林裏最高最大的一株桃花樹附近。

桃花樹下,有一塊無字墓碑,墓碑上方鋪滿了掉落的桃花,楚沉夏用手拍掉桃花,也不見有什麽字,一時覺得很奇怪。

正當二人奇怪時,一陣腳步聲忽然從身後傳來,還未回頭便聽他說道:“桃花樹下桃花碑,無碑無骨樂生天。”

隻見眼前這個人華發須白,就連胡須眉毛都是銀白色的,楚沉夏見他聲音清脆,皮膚又十分光滑,不像是六旬老人,因此推測他得了一種叫做白人的病,得這種病的人從出生起全身的毛發就是白色的。

“請問老先生就是徐伯的故人嗎?”劉衍上前問道。

他聽聞之後,忍不住笑道:“哈哈,老先生?太子殿下,我在世上不過活了二十載,還不配被殿下叫一聲老先生。”

劉衍見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定是與玉佩脫離不了幹係,於是追問道:“你和……”

話隻說了兩個字,就見他搖了搖頭,手往桃林深處一指,邀道:“天色快要暗了,殿下不妨竹屋一聊?”

跟他進了竹屋之後,劉衍按捺不出心中的好奇,剛坐下便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引我到此有何用意?”

“這是我攢的雪水泡的茶,殿下試試。”他忽視劉衍的話,隻將注意力全放在倒茶上,為劉衍倒滿一杯,又為楚沉夏倒了一杯,期間還忍不住用餘光瞟了楚沉夏一眼。

他將茶壺輕輕放下,迎著二人的目光微微點頭笑道:“我叫易安,是獻昀王的知己,也是勤王的朋友。”

“你是皇叔的知己也就罷了,可是勤王叔六年前就死了,六年前你才十四歲,怎麽可能是勤王叔的朋友?”劉衍見他說的離譜,當即出言反駁。

易安笑了兩聲,目光在劉衍臉上掃來掃去,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來:“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這有什麽的,我和勤王依舊是朋友。”

劉衍被他這麽一說,徹底搞糊了,心中暗想,這個人的話十句有九句是不能相信的。

“易安居士,”沉默許久的楚沉夏忽然開口,引起了劉衍和易安的注意,劉衍的反應較為平常,但是易安的眼眸中極快地閃過一絲驚奇,隨即又壓了下去。

“我聽說你好茶好桃花,隱居世外幾十年,從來不摻和朝廷的事。”

這回輪到劉衍吃驚了,目光在楚沉夏臉上一頓,心中詫異,楚沉夏是如何知道他的,對麵的易安已經開口笑道:“沒想到江湖上還有我的名頭,這些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那就說點大事吧。”楚沉夏將手中的茶杯放下,雙目炯炯有神地看著他,劉衍也望向了易安,顯然是對楚沉夏的話十分讚同。

“我沒想到,劉侈頁蠢到了這個地步,我精心為他籌劃的他不老老實實去做,偏偏要走這樣陡峭的一條路,結果呢,還不是落了個慘死的下場。”方才還笑嘻嘻的易安忽然咬牙切齒,麵如凶光。

“易安居士,能否說的明白一點?”劉衍也學著楚沉夏的叫法稱呼他。

易安抬手喝了口茶,左手搖著桃花扇慢慢說道:“劉侈頁這個蠢貨,一直都想為劉期成翻案,這些年一直忙活著為他找證據,也終於知道了幕後黑手就是當年的受害者之一,劉彧這個白眼狼。”

劉衍見他這種天氣還要搖扇,冷不住打了個哆嗦,更令他忍不住的是,他張嘴一句劉侈頁蠢貨,聽得他心裏難受。

“劉彧這個白眼狼,事做的是真絕,不僅滅了劉期成一府子的人,還把當時權勢最大的季氏趕出了金城,就連當年有點權勢的柳氏、朱家,不知怎的,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牽連,勢力大跌。他便趁著這個機會將自己的人扶持上位,廢了他太子一個,卻把其他勢力都瓦解了,這白眼狼算盤倒是打得精細。”易安見他二人沒什麽反應,卻知自己要不說出點什麽真料來,這二人恐怕就要睡過去了。

“這白眼狼之前混的是風生水起,直到遇到我,”他說著,輕咳了一聲,見他們投來目光,十分欣喜,接著說道,“他當年與齊國大將乙垓來往的書信,被我拿到了,我也沒多拿,就拿了當年他與乙垓密謀的岩鵲關陰謀。”

易安見他們眼中的光芒大盛,十分得意地笑道:“收收你們的眼珠子,這都快要掉出來了。他當年假傳皇後口諭請勤王入宮的那個宮女也在我這裏,還有當年在行宮伺候劉默的老嬤嬤……”

他欲言又止,故意等劉衍問出怎樣,才壞笑道:“死了……不夠,她死前曾說過,她守在隔壁的房間,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因此我猜,一定是高手所為,而衛術銘又是當年派去保護行宮的人之一……”

“是,我們也猜是衛術銘。”劉衍讚同地點了點頭,又憤憤道,“可惜上次讓他在父皇麵前開脫了!實在是他的僥幸!”

“難道殿下的目的就隻是衛術銘嗎?其實我對他的死活根本就不關心,我隻想把幕後黑手白眼狼抓出來。”易安說到這裏,收起了玩性的表情,十分認真又嚴肅道,“宋國有這樣的人在,遲早有一日要亡。”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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