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無碑

公子謠言

第一百六十二章 白紙黑字

書名:北海無碑 作者:公子謠言 字數:6604

“我從前想學師父的陣法,師父到現在還沒有教我……”

聽到衛術銘的這句話,黎浮眼眶頓時濕潤了,抬起沉重的腿走到他身旁,親昵地摟過他,顫著嗓音道:“你這小子……”

“師父這些年身體還好嗎?”衛術銘音調沉穩,再也不似年少時那般狂妄驕躁了。liudianxing.com

這讓黎浮略微有點心酸,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這把老骨頭雖然不如從前那麽好使了,可是腦子還是靈光的很,設一個什麽小陣不在話下。”

衛術銘緩緩點頭,極為恭敬道:“是,師父的陣這世上沒有幾人能破的。”

黎浮聽完他的話,臉上的笑意不由自主地收了回去,就連搭在他肩膀的手也不動聲色地抽離了。

兩人默默走了許久,黎浮才忽然開口歎道:“哎……你老了……”

衛術銘聽他這麽說,也隻是低頭不語,心中卻早已掀起千萬波瀾。二十多年前的那天,他一夜白發,也是那個時候他不得不相信,人從來都不是慢慢變老的。有時候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就能讓你從眼睛到心裏,蒼老地透底。

衛術銘想要開口將別的事,卻總被腦中的回憶牽絆,總是在心中跌撞著呼喊一個人的名字,好在劉彧忽然出現了。

兩人相對而坐,坐在窗子邊看向外麵,衛術銘有一瞬間晃神,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多年前,死活賴在黎浮的道觀中不肯走。

“衛將軍,”劉彧將倒好的茶推至衛術銘麵前,又道,“好多年不見了,衛將軍看上去仍然這般仙風道骨啊。”

劉彧之所以如此尊重衛術銘,不過是因為,劉彧從小被衛術銘教授武藝和軍事,他胸中很大一部分抱負都是來自於衛術銘的灌輸。

隻是他沒想到,原來如此教他的衛術銘竟然也是早有算計。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複國而接近他的,這令他多少有些難過。

劉彧見他兩眼癡呆望著窗外,知道他心中所想,便輕輕一哂道:“他們都很好。”

衛術銘回過神來。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起茶杯道:“我與師父近二十年沒見,今日一見,實在震撼。”

“我得到衛將軍傳信,說有要事相商。不知朝中是發生了什麽變動?”劉彧停頓了片刻,便直奔了主題。

“朝中局勢一如往常,值得一說的也不過是朱家投靠了太子。”衛術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了才道,“隻是最近確實有一事,值得深思。”

“何事?”

“劉衍在調查當年的無頭案,”衛術銘說出前半句話的時候,劉彧並沒有多大表情,直到他說出了後半句,“近日。我覺得他們似乎查到了我身上。”

劉彧目光一震,他很少在聽到消息的時候露出如此表情,須臾間,目光又變了變,沉聲道:“子順這回可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啊。”

細想了片刻後,劉彧又道:“他這個人是絕對查不到你身上的,若非楚沉夏心思細膩……不對,我派人監視著東宮,他們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

衛術銘聞言。額頭的青筋忽然跳了出來,對上劉彧震憤的目光,沉吟道:“難道……難道是有人在幫他們?”

“建康之中,還有誰有這個能力。竟然能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做事,還不為人知,可奇的是,這個人還是向著東宮的。”劉彧想了許多種可能,但到底還是沒有確認下來。

衛術銘腦中白光一閃,忽然想到一個人。疑惑著說道:“劉正聲?”

“他一個外戚,之前不過是個小官,季氏也早就從朝堂中消失了,能做出什麽來?”劉彧搖搖頭,不大認同衛術銘的說法。

“可是,他近來於東宮頻頻來往,似有貓膩。”衛術銘目光微眯,提醒道。

“戶部尚書這個位置是劉衍推薦的,那時我就調查過劉正聲這個人,此前確實是為慶王做事,後來他感激劉衍的伯樂之恩,就轉而為劉衍做事了。”劉彧細細一想,又道,“我記得他此前為慶王做事,似乎並未做過什麽實質性的事情,隻是求棵大樹遮陰罷了。”

聽他這麽一說,衛術銘也放下心來,可轉瞬又提起了心,“既然不是他,那麽又會是誰呢?有沒有可能是……有人……倒戈了……”

劉彧目光驟閃殺意,如果有人倒戈,他一個想到的便是琅琊王氏,王銓鳴那隻狐狸,他至今都摸不清他的想法,說是為自己做事,可是連和東宮結盟這事提都未提,等若渝和劉衍成了親,才告訴自己,他們已經假意結盟。

“我聽說,王銓鳴的姑娘對劉衍是真喜歡,而且她對他父親的所為是一點也不知道,如果王銓鳴覺得抱著東宮這顆樹,也能保持自己的權勢不退,那他……”巧的是,衛術銘與劉彧想到了一塊,將他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頓了頓,衛術銘又道:“我現在想來,真是細思極恐,王銓鳴畢竟沒有複國執念,隻不過是與我們達成了共識,將來複國之後,保留他的勢力。可是,這麽多年,我們一直都依附他們在江湖上的勢力,如果他早就起了倒戈之意,那簡直是人為刀斧我為魚肉啊。”

劉彧被他說的心中一陣不安,起身直窗前,深深呼了口氣,又閉眼道:“你回去之後,要多加注意王氏,尤其小心他們在江湖上的眼線,不要被發現了,免得……”

“我明白,天色不早了,未免引人懷疑,我這就回去了。”衛術銘說著也離席而起,正要往外走,又聽劉彧道,“你想見的故人,在百步之外的譚水樓。”

衛術銘被他說中心事,白著一張臉便轉身而去了。

還未進入譚水樓,衛術銘就見到了種在路兩邊的極樂鳥和牡丹花,極樂鳥與牡丹花隔路相望,乍看之下倒是一副美景,可當衛術銘觸碰到腰間的玉佩時,便覺得眼前的景色實在是太過淒涼。

隔路相望,這是……這是永不相見的意思嗎?

閣樓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衛術銘忙抬頭去看,隻來得及見到一素色長袍的女子背過身進了房間,隨即是門重重地一關。

那一瞬間,仿佛一道雷劈在了他的心口,經久不息,衛術銘想抬腳往前走,卻似有千斤重,抬也抬不得,隻好緩緩後退離去。

就在同一時間,劉正聲踏著欣喜若狂得腳步進了東宮,直衝到楚沉夏的院子裏,仍然掩不住一臉的喜意,笑嘻嘻道:“先生,我來了。”

楚沉夏瞧見他這模樣,著實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劉大人這是怎麽了,快,裏麵請。”

劉正聲未語先笑,哈哈兩聲過後才神秘兮兮地說道:“先生猜我今日挖掘了什麽大秘密。”

“既然是秘密,那我自然猜不到了。”楚沉夏微微搖頭道。

“先生猜一猜吧,或許就猜到了呢?”

楚沉夏有些錯愕地看了他一眼,今日的他也太過反常了,不過見他的興致難得這般好,也就順著他的話問道:“我猜猜?與無頭案有關?與衛術銘有關?”

“先生果然聰明過人,”劉正聲不再賣關子,到了此刻卻仍然不掩喜意道,“我今日見他匆匆離府,我設下的眼線怕被他發現,也就沒有繼續跟蹤。”

楚沉夏不住點頭,示意他繼續說,劉正聲又笑道:“我趁他不在府中,就命眼線潛入他的房內探查,結果還真給我探出了點東西來。”

“什麽?”

楚沉夏原本以為他的線人不過是看到了什麽罷了,沒成想劉正聲說著說著就伸手向袖口中探去,在楚沉夏吃驚的目光中拿出了一張有些褶皺、泛黃的紙。

楚沉夏眼中的光當即沉了下去,他倒以為劉正聲瘋了,趁衛術銘不在家中順來了什麽東西,卻原來是一張普通的有些年月的紙。

劉正聲注意到他有些失落的神色,低笑了一聲,道:“先生可別小看了這紙,待我演示給先生看。”

劉正聲說著將紙鋪在了桌子上,又拿過茶杯,將水一點一點灑在紙上,紙上的字當即顯現了出來。

不過因為有些年月,所以有些字看不大清楚,看上去都不像是一個字,大致上推斷,是一個人寫給另一個人的信。

楚沉夏湊過去看了一會,隻分辨出右上角的其中一個字是後,當即說道:“如果我沒猜錯,這封信應該是寫給什麽後的。”

“是了,這左下角的署名中仿佛有一個字是斫,我大膽推測,這個承來自勤王劉期成的字,斫勤。”劉正聲緊緊盯著楚沉夏的臉,眼中早已沒有笑意,而是正色道,“我懷疑這是一封勤王寫給皇後的信。”

“勤王寫給皇後的信,怎麽會在衛術銘的房中?”楚沉夏有些不理解,但轉念一想,卻又寒從心起,難不成當年勤王與皇後來往的信件,都是出自衛術銘之手?

劉正聲目光悠悠地越過楚沉夏,看著他身後的花瓶道:“也許是他疏忽了,在他廢棄久堆塵埃的書中竟然夾有了幾張這樣的舊紙。當年他一定是用特殊的筆墨來模仿勤王和皇後的筆跡,這種筆墨經過歲月就會消失,隻會留下一陣淡香,但是隻要碰到茶水,又會重新顯現出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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