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無碑

公子謠言

第一百二十三章 車笠之交

書名:北海無碑 作者:公子謠言 字數:6514

楚沉夏昏迷了三天,直到四天後才醒來,在他昏迷的這三天,建康發生了一件大事。

司徒登暴斃,這件事來的太忽然,以至於司徒登的父親司徒玨傷心過度,中風癱在了床上,正是應了那句話,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而司徒玨所掌控的戶部也在一夕之間成了眾官員爭搶的目標,劉衍知道其中有一部分官員坐上這個位置是為了升官發財,另一部分則是受劉彧的安排行事。

劉衍愁得幾乎食難下咽,縱觀朝堂,竟然沒有忠於他劉衍的官員,那些真正忠於他的還在魯國沒有回來,而那些順風倒的官員,他也無法辨別,他們是真的為自己謀事還是受人指使。

“殿下。”十分熟悉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劉衍抬頭去看,見楚沉夏坐在輪椅之上,忙起身下殿走到他麵前,一路推著一路問道,“那天真是嚇死我了,好在半容姑娘幫你解了毒,我本想著來看你,可是最近事情又多,實在抽不開身,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我很好,半容說過不了多久,我就能站起來了,我正是為了殿下煩心的事而來。”楚沉夏微微笑著,眼神深處細究之下,竟然有一抹哀色。

劉衍心中覺得詫異,但也沒有去深思,順著他的話問道:“朝中那麽多大臣,我竟然找不到一個能信任的,可戶部這一塊,我又不想就這麽白白讓給劉彧。”

“劉正聲,戶部侍郎,如今保持中立,此人非常適合戶部尚書一位,此前戶部出了許多簍子,都是靠著他的機智補救的,才保持戶部正常應作,是個不錯的人選。”楚沉夏接過劉衍遞過來的茶杯,放至一邊。

劉衍有些吃驚道:“他之前可是為六弟謀事啊,我第一個否決的大臣就是他。盡管他所為很是被人讚頌。”

“劉正聲,我記得他是陛下遠親之子,論起關係差的遠了,但總歸是劉家的人。想必劉彧之前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沒有拉攏他,否則這麽好的一個人才他怎麽會白白放過,送給慶王?而殿下此前常年在外,就算他劉正聲想投靠殿下也沒有機會啊,朝中能做事的皇子也就他慶王一個。他不幫著慶王,還能幫誰呢?”

楚沉夏目光定定地看著劉衍,神色異常飛揚,這讓劉衍有些許興奮,那一瞬間覺得從前的楚沉夏又回來了。

劉衍稍加思考,正色道:“如果我向父皇舉薦此人,而他此後卻沒有站在我這邊的打算,仍想著為慶王做事,那又該如何?”

“隻要他不是劉彧的人,那就是在幫殿下。”

劉衍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當下擰眉沉思,又來回踱步後,才坐下來說道:“也隻能如此了。”

楚沉夏見劉衍臉上的表情並沒有放鬆下來,心裏似乎壓著什麽,不由問道:“殿下怎麽了,這個人有什麽問題嗎?”

“不,”劉衍搖了搖頭,眸色烈烈,語氣卻十分無奈道,“我總覺得司徒登死得太意外了。”

“他死之前。在做些什麽呢?”楚沉夏提醒道。

劉衍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疑惑裏裹著些許悲傷,“之前……我並不知道他在做什麽,隻是想起景旡與他十分要好。那還是我在順王府的時候,看到司徒登來找景旡,兩人有說有笑地走了。”

“可是,後來景旡為慶王做事,你也知曉,我很難不去猜想。司徒登也是為慶王做事。直到最近,才徹底明白,景旡是為劉彧做事,那司徒登呢?難道也是為劉彧做事?”劉衍有些不安地挪動著坐姿。

楚沉夏聽完之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手指有節奏地擊打著桌麵,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麵前的道觀與浩瀚藍天融為一體,更有連綿的白雲纏繞在其周圍,如此仙氣的一座道觀,裏麵卻住了一位心思毒辣的老毒物。

道觀的門虛掩著,明明輕推即可,景旡卻幾乎是用肩膀撞開的,門“彭!”地一聲,將院子裏的二人嚇了一大跳。

正在修剪花枝的黎絡直起腰,怔怔地看著破門而入的他,怔忡道:“景?……景旡?”

景旡將眼中滾滾怒意收起,勉強對她笑了一聲,隨即又看向她一旁的黎浮,他正坐在一旁一聲不響,連頭都沒有抬起來的意思。

“黎大道長,我想和你談一談,可否移步觀外?”景旡冷著聲音一字一句道。

黎浮仍然沒有抬頭,不以為意道:“你就是閑事太多,有什麽可談的,從哪來的就給我回哪去。”

“我從哪來的?你還不清楚嗎?不就是從死人堆裏拉回來的嗎?”景旡此刻掩飾不住內心的憤怒,幾近咆哮道。

拿著剪子的手一頓,險些剪到手指,黎絡意識到他們二人的異常,十分識趣地說道:“我去看看飯做好了沒有。”

偌大的院子裏隻剩下他們二人,景旡灼熱的目光牢牢盯在他的脊背上,黎浮也保持著拿剪子的動作,一動不動,許久才迎著他的目光淡然道:“你想問我之前,我倒想問問你。”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

麵對黎浮忽如其來的問題,景旡有些不自然,低頭在地上巡視了一回,才抬眸道:“總有人會認出來的,即使我不說。”

黎浮忽然冷笑道:“對,認出來的人就必須要死,這一點我在九年前就和你說過,難不成你是今天才知道?”

“外公。”景旡忽然改口道,這讓黎浮大吃一驚,這麽多年以來,他都是以老頭子稱呼,從未這樣叫過他。蒼白的嘴唇急劇一抖,他難免動容,麵前的這個人,雖然掩藏了九年的身份,可是歸根結底,到底是他最愛的外孫啊。

“九年了,您說的對,九年了,這也意味著,我在這個世上的日子不多了,這幾年,我隨著你的心意去做事,去殺人,卻連我最好的朋友也就救不了,是我在他最有抱負的年紀害死了他。”景旡臉上的憤恨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看著就難受的委屈,一如當年他在公堂之上的委屈。

“這九年,我一直在想,我重新活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麽?艱難痛苦地度過每一日,甚至還要靠偷別人的命為生,外公,你當初為什麽要救活我?起初我以為你是因為我是你的外孫,才救下了我,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我隻是你最聽話的一把刀。”

黎浮臉色一沉,翛然起身,震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麽呢?我們黎家始終效忠晉朝,他劉彧僥幸得生,我們自然該鼎力相助,就算你那時候不死,等你長大了我也會讓你和你哥哥為劉彧謀事的。”

“大哥?外公想方設法想讓大哥為劉彧做事,可是倒頭來,他還不是選擇了劉衍?”景旡冷笑了一聲,別開臉道,“如果我有的選,我也會和大哥一樣選擇劉衍。”

黎浮的臉色白灰的可怕,那雙渾濁的老眼閃出來的怒意讓人由心底生出一股害怕之意。

“外公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得人心者得天下。”景旡丟下這句話,憤憤轉身,全然不顧身後的人被氣得渾身亂顫。

轉角之處,有人緊緊捂著嘴,不讓自己因為激動而哭出聲來,她方才所聽到的一切,如一把刀將她的心髒完完全全絞碎,多年來的思念和信任,換來的卻是眼前這副場景。

她倒寧願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景旡踩著亂七八糟地腳步踏進關雎宮,月光從他上空傾瀉下來,照的他這一身藍袍耀耀生輝,一個小丫頭忽然拉了拉他的手,輕聲叮囑道:“你怎麽又來找公主了?公主每次見了你,心情都不好。”

景旡慢慢蹲下去,努力看清麵前的人,笑道:“是原清啊,你告訴我,為什麽公主每次看了我心情都不好?”

“因為公主……反正就是心情不好,我不能告訴你,你別進去了,快走吧,要是被人發現,受苦的公主又不是你。”

見麵前的人小心翼翼地探著腦袋張望,景旡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清忙捂住他的嘴,著急地跺腳道:“你這人怎麽回事啊?我讓你走,你卻要發瘋,太子殿下本就對公主不好,你這樣子,會連累公主的。”

“永明過的不好嗎?我去看看她。”景旡一怔,就要推開原清往院子裏走去。

原清吃力地抱著他的大腿,使勁往後拖去道:“你不能去,不能去,公主說了,不讓你進去。”

景旡終於停下了動作,伸手拍了怕原清的腦袋,溫聲道:“告訴公主,我不逼她了,隻要她每天過的開心就好。”

“好好好,我會一字不漏地轉達的。”原清巴不得他走,忙連口應下來。

景旡的目光在池中一頓,那是沙漠中特有的一種植物,隻要連澆七日的水便會活過來,並開出極其美麗的花朵,他苦笑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他走了嗎?”永明望著院門,輕聲問道。

原清拍著胸口保證道:“他絕對走了,喝了不少酒呢,差點把我給熏吐了,對了,他還要我轉告公主,說什麽以後不會再逼公主了,希望公主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開心?我要那麽多的開心有什麽用呢?”永明眼眸一緊,轉身回了房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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