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無碑

公子謠言

第五十四章 主謀現身

書名:北海無碑 作者:公子謠言 字數:6401

蘇艽退出來的時候,順王已在殿前跪了一個時辰了,見到蘇艽翛然起身攔下他,質問道:“你是何人?”

“與殿下何幹?”

順王被他這話一噎,心裏又著實覺得他非同常人,打量他的目光微微收緊,試圖找出一絲端倪,卻什麽也找不出。

陳公公匆匆跑出內殿,行完禮忙道:“哎呦殿下,你可別在這跪著了,陛下讓你回去呢,這麽候著也不是個法子,陛下正是氣頭上,不會召見殿下的,殿下不如回去想想法子?”

說話間,蘇艽已走遠,順王也無意追上去,聽到陳公公這番話也覺得在理,越是觸碰父皇的逆鱗,父皇就越生氣,當即與陳公公告別了一番才走,無非是叮囑陳公公多勸慰父皇雲雲。

馬不停蹄趕到驍騎將軍府的時候,正好比皇帝派去的人晚了一步,因此在門口撞見了。

瞧見平日最好幹淨的楚沉夏,如今披著一頭散發,當下心中便是一酸,麵上也是頗多愧疚,正待下馬說些什麽,楚沉夏卻搖著頭開口了,“殿下不必為我向聖上求情。”

順王以為這話是他氣糊塗了才賭氣說出,忙踹著馬腹追了兩步上去,義正言辭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

“殿下...”楚沉夏回身急呼,話音卻落在了馬蹄聲中,隻能眼睜睜看著一人一馬遙遙而去。

這件事,倒也不是始料不及,從一開始,楚沉夏就覺得頗為奇怪,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直到方才禦林軍來,心裏的疑惑總算是明白了大半。

一個局,為的就是順王,自己隻不過是皇帝不好降罪順王的替罪羊罷了,想必順王目前的處境也不好過。

皇帝為什麽要降罪,為的是死去的那幾名官員嗎?事實上,那幾名大臣夜不歸宿已是常事,府裏的人見他們未回府,眼前早朝快要開始,因此如往常一般稟的是病假一說,皇帝又是如何得知?且早於那些大臣的家室?

更奇怪的是,他當時先點的西樓,火勢稍大些的時候,那些大臣和富商們早已意識到不對勁,紛紛見鬼似的跑出了無心閣。他正是故意留這個時間讓他們逃命的,點燃無心閣的時候,除了那些小廝已無他人,為何最後會有幾名大臣的屍體出現在無心閣?

楚沉夏隻想到一種可能,無心閣所屬皇帝,若非如此,怎可能消息生風般迅捷先知?幕後黑手,不想也知,廢太子無疑,羅叔是棋子,望心湖也是棋子,隻怕行山也是棋子。

想至此,額間的陰雲便沉沉了,他究竟還要做多少這樣的事情,才能完成他心中的大業?這一份血淋淋沉甸甸的大業,萬民真的背負的起嗎?

“稟晉王,一切順利。”來人搖了搖手中的扇子,雖然用詞嚴謹,但臉上卻是肆意的微笑。

劉彧回轉過頭,回笑了一聲繼而問道:“很好,六曆軍和列行軍那邊怎麽樣?”

“消息已經放出去了。”

劉彧滿意地點了點頭,絲毫不掩眼中的陰冷,眼尾瞟了一眼一旁的人,笑道:“你辦事我很放心,從未讓我失望過一次。”

那人搖搖頭,苦笑道:“先前讓殿下失望過一回。”

劉彧明白他指的是齊國被滅之事,也跟著搖了搖頭,“他的才智不在你之下,早晚有一天,他要淌進這趟渾水裏來,借著這次的事情,罷了他的官,叫他死了這條心吧。”

“希望此次可以一箭三雕吧,沒有他攪局,或許那一回晉王已經登上了王座,將國號改回晉國了。”

第一隻雕正是無心閣,當年蘇艽助劉炔登上大位,害得晉國被滅,這個仇怎能不報?如今借順王的手除了無心閣,也算出口惡氣,第二隻雕才是順王,想要搖動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極其不意,但此番必能加重皇帝對他的失望,最後一隻雕便是楚沉夏,為順王謀這天下,意圖為南宋框上一個仁君,皇帝雖對順王失望,但必不會治罪與他,如何對死去的大臣交代,除了替罪羊楚沉夏再無其他。

劉彧無奈地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最後一雕真乃神雕啊,恐怕不易。”

“哈哈,晉王也不必如此惆悵,至少我目前是想不到他有什麽翻身的本事。”那人樂道。

“對了,我母妃如何了?”

“日日與青燈古佛相伴,雖清苦倒也安逸,隻怕太妃是不大可能下山了。”

“無妨,你要派人守住山腳,確保無人去打擾母妃清修,這也是我唯一能為母妃做的事了。”

“是。”

二十六年,宋國世子劉炔帶二十萬兵馬直衝大國晉國,在當時是諸國皆嘲諷的對象,晉國國君,劉彧的外公,晉申帝當時根本沒將劉炔放在眼裏,又極好麵子,怕自己嚴防守衛傳出去被其他國君嘲笑,因此等人家打到了家門口才開始防衛。

加上當時有江城盟主黎浮的機關隊列坐鎮,根本無所畏懼,對於劉炔這般以軟擊石的做法,所有人都等著看笑話,果然,沒過幾日便將他直逼退到行山腳下。

禍福旦夕,劉炔居然請出了一位精通機關之術的高人,此人名為蘇艽,無人知其來曆,將黎浮的機關陣一一破解後,又使出了八卦五行陣,硬是將局麵掰回了平局。與此同時,與晉國相鄰的吳國也發起了進攻,後來才知,吳國國君與劉炔一早便有約定,若劉炔與晉國對峙能堅持十天以上,便答應助他一同瓜分晉國。

結局可想而知,劉炔出爾反爾,待滅了晉國之後,又將劍頭指向了吳國,兩國同滅,合二為一,便是如今的南宋。

劉炔表麵說著要大赦天下,以仁行之,背地裏卻將晉吳兩國宗親殆殺幹淨,唯獨留下晉國的晉五公主一人,並納為嬪妃,說到底,隻是借此宣告天下以安民心,表明他真的是一個仁君。

晉國被滅之日,正是晉五公主於大司馬衛卓成親後的第一個月,既是前朝的公主,又是已嫁的人婦,他一個皇帝怎麽也該避開這個晦頭,另選他人的。

隻是當時晉五公主在晉國是出了名的公主,不同於其他嬌生慣養的公主,德才謀略樣樣都是出色的,曾在殿前三言擊退刺客,也曾上馬射箭,下馬蹴鞠,擺的一手好棋讓九州大陸最出名的棋師甘拜下風,閑事所創的針法帶領晉國的刺繡產量是全九州最高的,偏偏還是個愛民如子的公主,七天一小賑,一月一大賑,設災鋪發糧食,親自去災民地救助,如此等等,說也說不完,是萬民心中僅次於皇帝的公主。

這樣一個出色的公主,劉炔怎能輕易放過,留著她才能讓萬民心甘情願地臣服,晉五公主當時豈未想過自縊?她一個如此氣節高的女子,怎會甘願忍辱偷生,為劉炔送去那樣一個好處,隻是劉炔當時以衛卓之全家相脅,不得不從。

她與其他公主不同,她的這個夫婿是她自己挑的,兩人也是真心相愛的,是承諾過生死的戀人,衛卓慘死殿前,她無力相救,那時一心便隻想保住他一家大小。

再後來,她得知自己懷孕了,知道劉炔不會留他存活,為了保住這個孩子,靠吃藥來拖著誕子之日,為了不讓劉炔疑心,足足拖了兩個月才將他誕出。

那夜異常凶險,母子皆是垂死邊緣,劉炔幾日未上朝,不曾進食的守在她身邊,雙目猩紅地握著她的手不斷道:“榮兒,你要活下來。”

不知是受他話的影響還是禦醫們後來真的找到了方子,人還是活了下來。

是劉炔的第一個兒子,也是南宋的第一個皇子,劉炔很開心,當日便以立嫡長子為由不顧眾大臣的反對執意封為太子,取名劉彧,無盡寵愛了二十年,冠禮之時,賜字子望,也有他的一腔期望。

二十年須臾瞬間,滄田桑海變了太多,劉炔盡心盡力地對晉五公主母子好,也竭心竭力為天下子民謀生,也許是裝,也許不是,但他儼然成了一代仁君,受臣民愛戴。

若不是兩年後的那樁無頭案,他身邊最親的皆叛了他,他又怎麽會變得如今這般?夜夜不得安寧,心口的毛病也日益嚴重,年少時暴怒喜戮的情緒又覆了上來,就連從幼時陪著劉炔到如今四十三個年頭的陳公公也不敢在他麵前提起此事半句,更多時候說話也變得小心翼翼。

那樁無頭案,他失去了胞弟勤王,做世子時便是世子妃的皇後,寵愛多年的太子劉彧,還有每夜碰見病死的榮妃。

一夜蒼老,便是從那時開始的,疑心重重,也是從那之後才有的。

正是如此,他才開始寵溺當初冷落的高嫻妃和順王,他如此寵溺,不聽他人對順王的攀咬,不過是因為他將順王的心看的幹幹淨淨,順王做什麽他都會知道,從小便是如此,但從前他隻覺得順王愚鈍與太子一比,稍稍遜色,如今經曆了那樣的事情,他越看越覺得順王好,愚鈍一些也無妨,一切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行了。

未料,這段日子的順王做的事情皆出乎意料,皇帝有些慌張,他總覺得小鷹正在長大,尖牙已經長出來了,所有的一切即將不受控製。

無心閣的事情讓他忽然明白,順王最近的所有變化全都來自於一個叫楚沉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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