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無碑

公子謠言

第四十六章 火苗漸燃

書名:北海無碑 作者:公子謠言 字數:6680

半容如釋重負地道了句:“沒事了,現在暫時睡過去了。”

順王也跟著鬆了口氣,陸執卻出奇的不安,微微晃了晃身子,躊躇著喚道:“殿下...”

順王沒有多言,隻是微微頷首,楚沉夏的視線在二人身上打了個轉,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殿下急著去哪裏嗎?”

景旡也跟著投來好奇的眼神,陸執為難地看著他們,半容了然返身回了房間,倒是順王不假思索脫口便道:“西郊出了點事,我去看看。”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說到西郊都心照不宣的懂了,西郊的幾個商鋪都是順王管轄的,如今金城不知掀起了一陣什麽風,各家商鋪都抱成一團,說是要什麽人權。

前些日子東郊才罷過市,慶王費了好大一番力,折了許多人馬才平息了這場罷市,可奇怪的是,順王卻打算隻身一人去西郊平息這場罷市,也太令人吃驚了。

更奇怪的是,楚沉夏一路而來,並未聽聞什麽西郊罷市的事情,登時便想到此事與罷市無關。

楚沉夏稍加思慮道:“殿下,罷市一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應該謹慎為之。”

“什麽罷市?不過是去見一個故人...”順王憤憤開口,不掩內心急躁,可故人兩個字說出口,又覺得不太妥當,多說無益,轉頭用眼神示意陸執看住他們二人,自己便離開了。

景旡的目光在順王僵直的背上一頓,冷笑緩緩爬上臉頰,心中暗想,原來是在西郊,難怪這幾日總是查不到。

陸執怔怔地看著冷笑的景旡,平日裏笑的最多最和善的人怎麽會有這樣竦人得笑容,意識到他的目光,景旡佯裝疼痛,哎呦一聲,便拉過楚沉夏要他為自己上藥,兩人匆匆就往外走。

陸執不近不遠地跟在他們身後,畢竟勤王的案子不同於常人,若是透露出半點消息,那高坐在皇位上的人絕不會輕易放過殿下,因為深諳這個道理,所以他格外小心,不敢鬆懈半分。親眼見他二人走進房,才放心地離去。

“你方才注意到凶手的兵器了嗎?”楚沉夏一麵替他包紮傷口,一麵問道。

“你是說那柄匕首嗎?”景旡凝神看著自己的傷口。

楚沉夏仔細替他纏紗布,口氣悠然道:“不像是匕首,倒像是斷劍,劍身頂部有些狹縫,不精通鍛造的人隻以為那是造劍師的失誤,其實不然,縫隙雖大,卻給劍身藏劍帶了許多方便之處。”

景旡緩緩抬頭對上他的目光,鎮定道:“那麽神奇嗎?”

“我懷疑是鬼癩子三劍之一的劍中劍。”楚沉夏篤定道。

眼皮不由自主地一跳,景旡全身一僵,楚沉夏感受他的異樣,飄來一眼,道:“有那麽痛嗎?”

“還好,我是金剛不壞之身,誰也殺不死我。”景旡玩笑道。

“別耍嘴皮子了,我見你最近臉色不大好,該不是走火入魔了吧。”說著,便伸手去探他的命脈。

景旡別扭地抽回手,不以為意道:“我最近在辟穀,好幾天沒吃東西了,臉色當然好不到哪裏去。”

楚沉夏也隻好隨他去,但還是不由叮囑道:“欲速則不達,凡事不要急躁。”

景旡撲哧一聲笑出來,因為動作太大咧到了傷口,又齜牙咧嘴著吸了口冷氣,楚沉夏見他這幅滑稽的模樣,忍不住投去一個鄙夷的表情。

景旡疼痛難忍間,卻還有閑工夫磨嘴皮子,“你覺沒覺得你最近有些變化?”

“什麽?”楚沉夏端起一杯茶,送至嘴邊。

“我從前覺得你老成的像個道士,如今倒覺得你和老頭子差不多,你莫不是拿我當兒子養吧?”景旡感歎道。

楚沉夏一個偏頭,鼓起腮幫對著他,景旡連忙抬手去掩,卻始終未見他有動作,又疑心他在等自己放下手,於是從手肘間伸出兩隻眼去看。

卻見他正襟危坐,細細啜了一口茶,將茶杯放下後,甚鄙夷道:“你以為我同你一樣幼稚嗎?還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景旡喪氣地垂下胳膊,道:“到底是...”

“噗。”話隻說幾個字便被迎麵而來的茶水打斷了,草草抹了一把臉,又聽他道:“抹的勻一些。”

景旡怒氣衝衝地將他趕出了房間,這才不掩疼痛,緊緊皺眉緩緩走到桌前,艱難地扶著桌子坐下,心口的疼痛如撕裂了一般傳來,他把頭深深低下,回想起那夜與若渝的對戰,仍然心有餘悸。

自從斷了長存後,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會越來越差,但不知會差到這個程度,尤其是晚上,沒有了陽氣的支撐,他隻能勉力支撐若渝的進攻,卻沒有半分還手能力。

隻不過一會的功夫,景旡額間便布滿了汗,他咬著牙根緩緩站起來,目光虛浮卻透著一股狠辣,若渝必須死。

極為艱難地走到床邊,從暗格中拿出一個盒子,這個東西原本是為順王準備的,看來他是用不上了。

走了兩下覺得使不上力氣,從懷中取出存放長存的玉瓶,小心地倒出一粒在手心,白的幾近透明的藥丸此刻仿佛曼陀羅一般,蠱惑著他的理智,藥丸在喉嚨處梗了一梗,一下子滑了下去。

半刻鍾後,微微提了口氣,隻覺得周身氣息舒服不已,目光緊緊落在手中的盒子上,心說,若渝,不是我非要你死,實在是你聰穎得讓人害怕。

半容接過盒子,打開時眉角眼梢不掩喜意,驚歎道:“百年蟬脫,你從何而來?”

“這可是我的傳家寶,拿給你還真舍不得呢。”景旡戀戀不舍地看著盒子。

半容見他右手有些蠢蠢欲動,忙護在胸前道:“真是多謝你了,若渝有了這個會好的更快。”

景旡撇了撇嘴,苦笑道:“真是拿你沒辦法,我是多看一眼傷心一回,這就走了。”

景旡出門前回頭望了一眼半容,見她正抱著盒子傻笑,不由得勾起一絲冷笑,隨即搖了搖頭,無知,連半容醫術這般高超的竟也愚不可知。

世人愚昧皆當那百年蟬脫為起死回生之物,實則不然,不過是一味普通的草藥罷了,隻是冠了個百年之名,說到藥效簡直雞肋。不光如此,蟬脫若於治刀傷的草藥一起用於同一人身上,蟬脫毒性大發,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順王衝進房間時,一眼便看到的是一地未幹的血,究竟是流了多少的血,在他來遲了個把時辰後還未凝固。

眉間一跳,疾步走向內室,許大夫正退出來,遇上順王便要行禮,順王製止他躬身的動作問道:“如何?”

“無礙,隻是血流的多了些,多吃些補血的草藥便會好的。”

順王示意他退下,大步走到床前,顫聲叫道:“羅叔。”

被叫做羅叔的人,微微睜開眼,見到是順王,又無力地合上了,盡管他年方四十有三,但臉上卻沒有一處皺紋,可一張老臉似乎經曆了太多,變得滄桑可怖。

他一開口便是無盡的滄桑,“我何德何能聽殿下叫我一聲羅叔?”

順王矮身蹲在床榻邊,目光沉痛道:“羅叔,我知道你一定是知道些什麽,不然何必三番五次尋死呢?是有人拿什麽威脅你嗎?你告訴我,我幫你去擺平。”

頓了頓又道:“你若是怕被人報複滅口,我便派人時刻保護你,你放心,我會拚盡全力不陷你於危難之地。”

羅叔雙目緊閉,不再說話,順王翛然起身,猛得轉身,一滴沒有溫度的淚飛落到了羅叔臉上,羅叔一驚,睜開了眼。

聽他背對著自己道:“我說了這麽多回,你始終不肯多說一個字,我從前不知道,原來說出真相比讓死人開口說話還難,勤王府三百口人,我不信我找不到第二個知情的人,但絕不會找第二個羅叔。”

這麽多回,可能真的是失望到了極致,順王目光炯炯,包裹著濃濃怒氣,便要出去,卻聽到床上的人近乎哀求地喚了句:“殿下...”

順王一僵,以為他回心轉意了,忙回頭帶著期許的目光看他,羅叔鐵青著一張臉,臉上莫名生出一些羞愧的神情來,順王眉間一跳,果然,他道:“我求殿下不要去查這樁案子了,死的人隻會更多,勤王已經死了,名不名的有什麽要緊的,可是活著的人卻不能因為死去的勤王搭上一整個人生,甚至一個家族啊。我們苟延殘喘已經對日子沒有了盼頭,唯一的希冀不過是子孫能夠安然過完這一世。殿下,你鬥不過他的,他的心太狠了。”

順王眼中的期待一點點退回心底的角落,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悲愴,目光在一臉羞愧的羅叔一頓,忽然覺得十分好笑。人為了活下來,什麽都做得出來,真相可以噤聲,過去可以忘記,那種悲哀根深蒂固,如青苗從心底發芽,逐漸逐漸,將整個人都包裹吞噬。

再看向羅叔時的眼神便變得十分嘲弄了,到底是因為什麽,他一個皇子才需要放下身段去求一個不肯道出真相寧可去死的人?

順王冷聲道:“你們可以掩蓋真相十年,二十年,可真相是無處不在的,總有一日,會浮現出來,而你會在懊悔和羞愧中度過你的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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