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歌

未必是四月

第五十八話 人生就象草紙,沒事盡量少扯

書名:天子歌 作者:未必是四月 字數:5826

山穀裏漫漫長夜過得極為艱難,安靜的夜,風吹得很靜,卻聲聲入耳。院子裏傳來的幾聲鵝叫卻讓整個夜顯得異常寂寞。自我重新睜眼,我在這裏呆了已有三月,日子過的是平淡無常,但是卻毫無趣意,每日像那田園農婦,淨手摘菜做羹湯。

清姨從不問我掉下來之前的事情,道是不問前程隻求後世,隻是告誡我不可再靠近那積水深潭,潭水深千尺,內有毒物,可傷人。待到有一天我閑來無事,就著院子裏的小菜做了幾個糕點,清姨才發現我竟然還有小廚娘的天賦。

我便如實相告,曾在那四清時我也是做廚房雜役的。

“少時,沒有天分習武學醫,便被師傅們派進了廚房學藝,我本沒有什麽意願說我這輩子是定要成就個什麽的,能當個吃貨,做個小廚娘想來也是不錯的。”

我想起以前,略微勉強的笑了笑。

這一聽,清姨立在那兒思索了好一會兒,突然靈光一現,拍了拍腦袋,急急忙忙的衝進內間,翻了好一會兒抱出來一堆舊的發黃的書,“咚”的一聲放在桌子上,揚起了好多塵土,我一看便知道被人遺忘了好多年,極其的具有滄桑感,那一堆上麵的幾本有好些個都已經被蟲蛀壞了。

“我在最初被鎖來的時候,我爹塞了好些個奇誌書進來,等於放了觳觫的半壁書海,奈何我當時對於這些東西沒有萬分之一的想法,你這下子來了也正好,那老頭子的東西也算是有人用了,他死的也不冤枉……”

看起來,清姨的話兒總是讓人有深究的**,但是我作為一個後輩雖然有好奇心,確實不敢去問的,生怕觸動了哪些人家不願意回憶起來的東西,等到她哪天心裏閑的想告sù我也是可以的,我現在畢竟無處可去。

我拿過清姨放在桌上的書本一二,翻了兩下,雖然說是舊書,但是裏麵記載的東西,好些個我在事情的小藏書閣裏見都沒見過,到後來越看越奇怪。

“咦?”我快速的翻了好幾下,“本著一種無私的交流精神,這倒不是像一本講食材的書,說起來感覺有點像是學醫的人著的。”

清姨撲騰了幾下自己的袖子,對我道“對啊對啊,再怎麽說我家老頭子也是觳觫山藥王,老頭子寫的書怎麽能不好呢。”

觳觫山藥王?老頭子?隔壁老王?

清姨拍了拍手,伸過頭來,好奇的看了一下裏麵的文字,又將書頁翻回至封皮,看了看上麵的一團亂畫,指著那亂畫的幾個團團對我說:“對的,這寫著呢,是一本藥膳。”

所以……這書頁封麵的鬼畫符是“藥膳”二字。

作為一本本應該嚴sù的“藥膳全集”,這文章寫得簡淺易懂,但是偶爾還穿插著寫書之人的炫耀“恩,這麽牛逼的資料我都可以查到,我是不是不很牛逼呀~”,雖然我讀著不太難,但是因為全手書的字實在太醜,如果還能稱得上是字而不是小孩畫的圈圈的話……

我突然覺得清姨老爹應該是個生活極其樂觀的老大爺,正巧翻到的這頁手書上麵寫的《腹》篇可謂是寫的非常有趣,有些簡直可以媲美在四清時我曾經讀過的那些絕版的話本子。

“腹痛分為三部,臍以上痛者太陰脾,當臍而痛者為少陰腎,少腹痛者為厥陰肝及衝、任、大小腸。少腹痛者食生薑粥,取生薑適宜,置於碗內加入沸熱粥,加蓋煽片刻,加鹽調味服用。切不可在同入九漿蜂蜜,劇毒,加大勺一刻死,加兩勺痛的死去活來,加四勺即死,死後身體有蜜香,入火燒一時三刻為灰燼……”

看後,我的心已然淩亂……入火燒一時三刻為灰燼,難道還真的看過被燒的情景?

清姨看我一個勁兒的笑,忙湊過來問:“小歌兒,這書有那麽好樂的嗎?”

“有啊有啊!”我指給她看,“您親爹寫的這個手書實在是妙啊,您看。這個叫‘鬱結頭疼’的病,可以吃那個遠誌大棗湯,每次需要加大棗十枚,方法同煎中藥,一日四次,次次多加半缸秘製白糖,這不就是等於是吃蜜餞嘛,還有啊這個丹地粥需要丹皮,丹參,山茱萸肉和熟地黃,取汁加入大米熬成熱粥,感覺就像是在小廚房製zuò那個果丹皮,讀著讀著我自己都要餓了……

清姨若有所思的說著說:“這……倒像是小食品製zuò解析。”

我點點頭,恩,“您爹好生厲害。”

翻到最後,卻用極其工整的小楷寫著“觳觫山穀上官製,外人不得傳閱,閱後殺無赦。”

我手抖了一下,掉落了半張紙……

我彎下腰去撿回那張紙,總是覺得後背冒冷汗。反倒是清姨很友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家老頭子就是這樣的,你不用理他,這話估計也是老爹強迫我娘寫的。”

“咦~”清姨將我好好的板正,“說到這裏……”她上下打量了我,突然用力的一拍那桌上的層層舊書,驚喜地說道:“小歌兒……你不如入了我這藥王穀的門吧,看你對拯救人間世人饑餓的小肚子這麽關心,這麽多書我丟在房子裏也是虧了我那老爹手寫了那麽多年,你入我家門,書可隨意看,我呢也不算違了我爹的規矩。”

我一個傻眼,“啊………………您說啥?”

“我已拜過了師傅,應是不能再入其他門派了。”

清姨一陣爽朗的笑:“不不不,我不要你入門派,你入我家不就好了嘛,我恰巧缺了個幹女兒!”

幹女兒……

觳觫山藥王穀雖然不知道是在哪裏,但是清姨作為我的救命恩人,在這山穀裏孤零零一人這麽多年,若是我能與她作伴,身為她的幹女兒想來也是好的,人世已無牽掛,再多一點掛念也是不錯。

我衝過去:“清姨,當幹女兒是不是可以免了住宿費和吃飯的錢哪?”

清姨很高興,大手一揮:“免免免!”

我撲過去,一把抱住她的腿“幹娘!”

我本來以為清姨就這麽說說,誰知在講究他老爹的規矩上麵還是一套一套的。她告sù我說,作為幹娘她很早就賞識我做家常菜的手藝,打算將他老爹書上寫的的藥膳技能的藏書傾囊相授於我看,需要我正式的拜娘。

這輩子,拜過神佛,拜過師傅,拜過皇城聖旨,這一次,也要拜了幹娘。

就這樣,擇日不如撞日,我的”拜幹娘大典“終於在請到了神女老人之後終於到了。

那一日春光明媚。我一大早就被從神女老人被窩裏拖了出來,由她親自給我梳洗打扮,我本意想穿清姨那普通的布裙子,但是不知道清姨從哪裏找的金絲拉花刺繡的衣裳,讓我突然頓感這儀式的嚴sù性。

儀式做的要求是一絲不苟,神女老人她捏著梳子抓著我的頭發然後猛地往上一梳。我發出驚天動地地慘叫聲。

清姨淡定地在外麵敲門兩聲:“小歌兒啊,後麵你還要忍住,我當年也是這樣的……”

我說:“還忍什麽?”

神女老人拍我一下,說:“要有視死如歸的勇氣哈,小姑娘。”

神女老人到底薑是老的辣,任我鬼哭狼嚎,下手絲毫不軟,終於領略到什麽是後悔二字。

等到我頂著一個極其複雜、極其重、極其讓我看起來像大頭娃娃的頭發,我看到鏡子的那一刹那我隻能覺得自己是神經病。隻能對著窗外的天空四十五度明媚憂傷。

等我老了,這個仇一定要報。然而還需要等待一時三刻,到了那午時才能行禮。

我靠在床頭上麵,頭發重的直不起脖子,時時刻刻讓我有想要去就義的心。

我問清姨:“清姨,你說這一時三刻有多長?”

清姨道:“這要看你是蹲在茅廁裏,還是等在茅廁外了”

回答得真精辟!

一頭,神女老人穿著稍微有一點誇張的純黑大袍子,端著一杯茶,看著我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輕逸地喝了一口茶,對著我倆道:“人生就象草紙,沒事盡量少扯,你好好的睡一覺,醒來就該拜幹娘了。”

薑還是老的辣,我一個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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