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有女待出嫁

櫻彤

第二百六十五章 時日漸少

書名:侯府有女待出嫁 作者:櫻彤 字數:6462

天高雲淡,如此好的時日,安郡王府卻依然愁雲慘淡。

圓光大師的行蹤依然成迷,派往樓蘭去的人還未有回信,而紛湧往安郡王府的醫者是一日少過一日,熙熙囔囔成了寥寥無幾。對此,謝長安並無多言,神色如常,好似不為所動,可眾人都知道,苦是在心裏的。

自那日謝老太太與謝長安談話之後,謝長安確有改變,雖仍每日守著蕭鈺,可三餐用了,對於兩個小家夥也花了心思,隻終日眉頭緊鎖,因著今日已是第八日了。

第八日,也就是隻剩七日,希望隨時日遞減。

“王妃,老朽無能,王爺身上的毒,老朽無能為力……”

花白了胡子與白發的醫者慚愧又痛心,幾乎不忍心與謝長安說出此話,可束手無策,有心也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的話,謝長安聽了幾日,耳朵都要起繭了,不過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早就麻木了,可還是要等。

謝長安對醫者微微頷首,“辛苦了。”目光卻始終落在蕭鈺愈發消瘦的麵上,凝視著,不動作也不言語,清亮的眸子早就黯淡,有的隻是刻骨的痛。

年邁的醫者走後,謝長安在等下一個醫者,可是卻怎麽等也等不來,死水無波的雙眼不著痕跡地往看了一眼。

靜默在一旁伺候著似是了解謝長安心中所想,雖覺殘忍,可仍是說出口,“小姐,今日的醫者已全部為王爺診治過了。”

全部診治過了?

今日不過十幾位醫者,這便無人了?

謝長安的眸子閃過別樣的神色,卻是絕望,不過轉瞬就掩下了,起身往床榻邊去,目光落在蕭鈺受傷的手心,青色漸深,意味著毒素的猖狂,在蕭鈺體內攻城略地,勢不可擋,可謝長安隻能眼睜睜看著。

謝長安亦是想過,中毒的手若是切了去,那毒素是否就不會擴散了?為了命,舍棄一隻手不算什麽的,可李大夫卻搖頭,毒素早已入體,是通過筋脈擴散的,就是斷了手也是無用。

青霜看了眼靜坐在床榻邊的些謝長安,兀自出屋了。

“蕭鈺,你瘦了,我不喜歡你如此瘦……”

謝長安素手輕撫著蕭鈺的麵頰,飛揚入鬢的眉毛失了神采,眉宇間隻有黯淡,眼眶凹陷了,而清亮又狡黠如狐狸的眸子好幾日未睜開了,薄唇總是緊抿著,不知是不是難受,謝長安多想再聽它喚一聲長安啊。

眼淚卻是流幹了,心如刀割亦是藏在胸腔裏。

“蕭鈺,昨兒圓兒念叨你了,說要找爹,你怎麽忍心讓她找不到你呢,明明你是那麽盼著她的到來。”

謝長安的心,好似被人從半空中拋下,又叫力重千斤的龐然大物狠狠碾壓著,又何止是心碎,也已不是痛不欲生。

“娘的頭發又白了,上回你分明說不能叫娘再操心的,怎麽剛說的話你又忘了,確實是個不孝子,若你……”謝長安說不出口,沉默了半晌,又兀自開口,“我亦是不會幫著你盡孝,自己的責任,自己來擔。”

“……”

謝長安每日都與蕭鈺說狠心殘忍的話,即便她知道他不是睡過去了,是中毒了,別無他法的謝長安隻能如此刺激無聲無息的蕭鈺,但凡他能聽見,他就不會放棄。

謝長安是堅信蕭鈺是能聽見的,上回他分明是哭了,可這幾日,任憑她說再絕情的話,蕭鈺都不曾反應,想是毒深了,蕭鈺愈發身不由己了。

“娘……”

屋門被打開,青霜抱著蕭若螢,梨白牽著蕭若辰,惶恐地站在屋外,不敢踏進一步,生怕驚擾了爹娘的靜謐。

“進來吧,來與你爹說說話。”謝長安望向蕭鈺,眸子溫柔,卻是毫無生氣的,輕聲道:“辰兒和圓兒來看你了。”

蕭若辰忙不迭地邁著小短腿往裏跑,在床榻的三步之外堪堪停住腳步,方才小心翼翼地走至床榻,稚嫩又堅毅的目光落在蕭鈺的麵上,眼底的神色不明,隻是全身都是悲傷的氣息,小拳頭捏得死緊。

“爹……”

在蕭鈺中毒後,蕭若螢終於喚他爹了,也不知他能否聽見他期盼已久的這聲爹,若是不能,該有多遺憾。

蕭若螢不甚知事,可瞧見往日總是對自己又親又抱的蕭鈺毫無動靜,雖不明白為什麽,心裏就難過了起來,粉雕玉琢的麵上眼淚刷刷地流,卻緊咬著小嘴不敢出聲,因著她不想讓謝長安難過。

可謝長安怎麽會瞧不見蕭若螢淚流滿麵卻又隱忍小臉,胸腔淨是沸反盈天的情緒,說心疼太輕了,隻覺心如墜鑿,能得如此懂事貼心的小家夥,是她與蕭鈺的福氣,可不能為小家夥順遂平安,卻是她與蕭鈺失職。

忙抱了蕭若螢在懷裏,溫柔的擦拭蕭若螢溫熱的淚,卻說不出話來,隻是緊攬在身前。

一直沉默不語的蕭若辰說話,似是下了什麽決定,“爹,若是您醒來,我就不再和您搶娘了,可若是您貪睡,娘就是辰兒和妹妹的了……”

童言童語,卻叫強忍了眼淚的青霜和梨白眼眶決堤,傷心的清淚撲簌而下,卻不願驚擾一家四口,忙往外去了。

謝長安心頭大拗,伸手將蕭若辰攬在膝旁,母子三人依偎著,隻床榻上的蕭鈺孤零零的,了無生機,好似被全世界拋棄了。

謝長安不知該如何安慰兩個小家夥,因為她連自己都無法安慰,而蕭鈺醒來,是對母子三人最大的安慰,亦是最好的,她不老,蕭若辰與蕭若螢亦是還小,往後餘生漫漫,蕭鈺怎敢撒手人寰任他們孤兒寡母獨活在世上?

可終究,身為母親的謝長安還是“自欺欺人”了,蒼白一笑,毫不具有任何說服力,“辰兒,圓兒,娘相信……你爹,一定會醒的。”

話落,謝長安在心內呐喊,蕭鈺,碧落黃泉,若是你敢去,我就敢追隨,左右辰兒和圓兒還有那許多疼愛他們的人,想是不會受委屈的,端看你忍不忍心了!

“爹……”

蕭若螢隻會說簡單的字眼,隻能在哭泣的間隙喚上幾聲爹,叫得謝長安肝腸寸斷,卻始終喚不醒床榻之人。

收拾好情緒的青霜推門入屋,見三人皆沉默,眸光生疼,輕聲問道:“小姐,該用膳了。”

青霜是故意這個時候來的,因著有蕭若辰與蕭若螢在,謝長安會陪著兩個小家夥,多少回多用些膳,否則今日這一情形,謝長安怕是如鯁在喉用也不想用了。

謝長安的目光落在蕭若辰麵上,猛然發現蕭若辰比往日瘦了許多,再不見隱約的嬰兒肥,謝長安哽咽,不為自己的失職,為蕭若辰的知事,“辰兒,你瘦了。”

蕭若辰搖頭,“娘,辰兒沒瘦,是娘瘦了,娘,辰兒心疼。”

謝長安幾不能眼,眸光閃動,是久違的微弱光芒,忙不迭地又將蕭若辰攬在懷裏,長出一口氣之後,吩咐道:“午膳就準備在外間,你喚了李大夫來。”

青霜急忙去了,不多時李大夫就來了,外間也有了動靜。

“王妃。”

李大夫幾乎不敢直視謝長安,無能為力,心有慚愧,更多的是敬畏,若不是謝長安強撐著,這安郡王府早就散架了。

謝長安頷首,“李大夫,勞你幫我守著王爺,我帶了辰兒圓兒在外間用膳。”一頓,目光平靜,亦是瞧不出情緒,可藏了感激,“這段時日辛苦你了。”

李大夫汗顏,辛苦的一直是謝長安,他不過協調了醫者,可對於蕭鈺的照料,卻是謝長安親手操持的,且還要緊盯著外頭的消息。

瘦,已然不夠程度來形容謝長安了,憔悴,病態的憔悴,卻又好似一把利劍,堅定不移地矗立在安郡王府,叫他們心安,叫他們堅持,即使希望渺茫。

救苦救難的醫者,不信鬼神的醫者,忽然的祈求上天的垂憐,如此風華絕代之人,受盡了磨難就罷了,何必要強收了去。

謝長安帶著兩個小家夥走後,李大夫兀自在屋內照看著蕭鈺,縱是往日瞧夠了生離死別,心內本不該再起波瀾,可對上蕭鈺黯淡病態的臉,李大夫長歎了一口氣,“王爺,您當真舍得王妃和小公子小姐嗎?”

蕭鈺與謝長安的深情厚誼李大夫看在眼裏,滿府,甚至滿京城的人亦是看在眼裏,或是明白在流言蜚語裏,人人豔羨,可莫要成了人人惋惜。

若是蕭鈺聽得李大夫這話,想是要氣得跳腳的,怕是忍不住怒吼道:“好你個李成仁,是我啊不想醒嗎,我能舍得長安跟圓兒辰兒?解藥,解藥啊,快給本王爺找了來!”末了,蕭鈺還要委屈地念叨,“長安,我好想你,還有圓兒和辰兒,讓你們受苦了……”李成仁就是李大夫。

不過死氣沉沉的蕭鈺,能否聽得到,卻是難說。

秋日的蕭瑟,籠罩在安郡王府遲遲不肯散去,可就是蕭瑟散去了,迎來的卻是刺骨的寒冬,而安郡王府,能否如笑傲風雪的寒梅,卻是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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