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醜婦

木子

第104章 丟孩子

書名:農門醜婦 作者:木子 字數:10571



徐娟兒被推搡到了莊口外頭,即使早就離開了那座瘮人的院子,她依舊沒從那股心悸之感中緩過來,滿臉都是那兩隻畜生的哈喇子,又腥又臭,聞著那股味兒她胃裏頭就一陣翻江倒海。

死死咬牙,徐娟兒指著周莊頭破口大罵,不止罵莊頭,還罵盼兒是個賤人,沒有良心,什麽髒的臭的都往外吐,周圍的佃戶瞧見這女人這麽厲害,也不由唬了一跳。

周莊頭掏了掏耳朵,笑嘻嘻的瞅了徐娟兒一眼,也沒生氣,他知道將軍跟夫人不願意理會林三娘母女兩個,便將莊口的大門給關嚴實了,又叫了一個漢子將林三娘拖拽出來,連帶著她們的東西也被扔到了門口。

林三娘還想往裏衝,偏偏莊門一關,她們無論如何都進不去,無奈之下,便隻能背著行李離開廢莊。

先前徐娟兒在院子邊上鬧騰時,盼兒就呆在屋裏,隔著薄薄一層門板與蓋簾,自然也聽到了女人一疊聲的慘叫,斜眼瞧見穿了一身靛青色薄襖的高大男子走進來,在屋裏的立櫃上翻找一番,好不容易摸到了個粉瓷罐子,約莫巴掌大小。

褚良放在手裏掂量了下,盼兒琢磨不透他打著什麽主意,小手扯著被角,將身子蓋的嚴實,隻露出了瑩白小臉,小聲問:“你拿了罐子作甚?”

“那罐子野蜂蜜早就見了底,我去蜂箱那弄點枸杞蜜回來。”盼兒最愛吃蜂蜜,生病的人嘴裏發苦,吃什麽都沒滋沒味兒的,褚良一看到小媳婦隱隱透著青白麵色,心裏頭便悶脹難受的緊,眼下還沒落雪,也能從蜂箱中弄點蜜,要是再過幾日,蜜蜂采不著花蜜,今年便吃不得,隻能從外頭買了。

男人從屋裏走出去,過了小半個時辰才回來,手裏頭提了個東西,約莫比手掌長不了多少,毛茸茸的,也不知道是什麽玩意。

“你拿了什麽回來?我怎麽沒見過?”盼兒提起精神,眼眸盯著那長滿了灰褐色長毛的小東西,臉上不由露出幾分喜意。

女兒家就喜歡這種軟乎乎的長毛畜生,褚良也知道盼兒的性子,便捉了此物回來,隻可惜這畜生一身皮毛好像帶著毒液,他掌心火辣辣的刺痛,略有些腫脹,小媳婦剛想碰一下,卻被褚良製止了。

“這小東西叫懶猴,你可別碰,它身上的毛有毒,待會讓葛稚川開了方子,把它洗幹淨了,咱們再養著。”

盼兒一聽有毒,先是打了個哆嗦,又掃了掃褚良腫脹的掌心,立刻有些急了,麵上帶著幾分埋怨道:“人家好端端的呆在外頭,你非要把懶猴擒了來,現在中毒了可怎麽好?”

男人嘶了一聲,伸手戳了一下懶猴的腦門,口中埋怨道:“這東西成天偷吃咱們家的蜂蜜,我本來是想弄點枸杞蜜回來,哪想到都被懶猴吃幹抹淨,丁點都沒剩下,老齊也氣的夠嗆,還說要再去買點蜂蜜過來,抹在蜂箱裏頭,否則那些蜜蜂根本過不了冬……”

盼兒沒想到這不過一斤沉的小東西竟然這麽能吃,它被褚良捏著後頸,提到了木桌上,衝著男人呲牙咧嘴的,露出了小尖牙。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圈,她發現懶猴的肚子鼓脹的很,便問了一嘴:“小東西是不是懷了崽兒?”

褚良也不怕被咬,捏著懶猴的爪子,在小東西的叫聲中摸了摸軟乎乎的肚子,笑嗬嗬道:“我說怎麽這麽能吃,原來是隻要產崽兒的母猴,冬天到了,莊子裏也沒多少蔬果,這小東西還挺聰明的,盯上了枸杞蜜,一連把蜂箱裏的蜂蜜都給偷幹淨了!”

“懶猴在京裏頭倒是少見,我以前從沒見過這東西……”

褚良擺擺手道:“這東西大多都在雲南、廣西那一片,小時候我曾經見過幾次,這才認了出來,也不知道這隻是怎麽跑到十裏坡的,竟然還沒被凍死在外頭。”

南麵可比京裏頭暖和多了,要是懶猴本是生在那處的話,等下了雪後,小東西的日子怕是就更難過了,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還是兩說。

盼兒心裏琢磨著,把炕桌上的瓷瓶朝褚良扔過去,道:“你喂它點靈泉水試試。”

男人手裏拿了隻瓷碗,把靈泉水倒在裏頭,原本懶猴被褚良按著,張牙舞爪的叫喚個不停,此刻大概是發現了靈泉水的不凡,圓溜溜的眼珠子裏滿是討好,兩隻前爪並在一處,還用腦袋蹭著褚良的掌心。

褚良把手鬆開,懶猴晃晃悠悠的坐起來,它爪子生的小,抱不住瓷盞,隻能低著頭慢慢吸溜著靈泉水,淺褐色的猴臉上陶醉都藏不住了。

手上隱隱的刺疼有些難受,雖然懶猴身上的毒液並不致命,但也不能輕慢,跟小媳婦交待兩句,褚良便直接去了葛稚川院子裏,這小老頭一看到將軍的手腫的像熊掌一般,不厚道的笑出聲來。

褚良目光隱含威脅,葛稚川笑聲一頓,捏著下顎處的兩撇胡子,趕忙拿出來解毒的藥膏,藥膏清涼,剛抹上那股火辣辣的刺痛便消減幾分。

房中隻有他跟葛稚川兩個,男人坐在圓凳上,問了一嘴。

“那紅丸真有延年益壽之功效?”

葛稚川嗤了一聲,道:“紅丸又叫“三元丹”,取處.女.初.潮之經血,加上夜半的第一滴露水及烏梅等藥物,煮過七次,變成藥槳,再加上紅鉛、秋石、人乳、辰砂、鬆脂等藥物炮製而成,到底能不能延年益壽,小老兒並不清楚,不過那紅鉛跟辰砂可是吃不得的……”

褚良麵色不變,壓低了聲音:“不過有人最近服了那三元丹,卻並無大礙,反而滿麵紅光,身體也比先前要康健許多。”

“一開始的確無礙,但若吃的時間長了,到底如何便說不好了,那三元丹就跟虎狼之藥也沒什麽差別,能夠壯氣血,卻損傷根本,長久服食的話,人就隻剩下一副皮囊,能有什麽好的?”

聽了這話,褚良倒是放心許多,正好手上的腫脹也消了幾分,他便直接離開了。

盼兒常年喝靈泉水,身子骨比起普通女子要強健不少,這回染上風寒,一開始的確是渾身酸軟提不起力氣,但喝了葛稚川開的藥後,沒過幾天便好了七八分。

先前褚良弄回來的那隻懶猴,本想用繩子拴在屋裏,給小媳婦解悶,哪知道盼兒根本不忍心,喂了那小東西靈泉水後,便琢磨著將懶猴送走。

哪曾想懶猴嚐了靈泉水的滋味兒後,一時間竟然上了癮,整天呆在院子裏亂竄,吃著屋裏的花生果子之類,原本隻有一斤多的小玩意,沒出幾日就被養的胖了不少,淺褐色的皮毛油光水滑,就跟緞子似的。

原本盼兒總喜歡抱著個湯婆子取暖,現在懶猴到了家裏頭,褚良給它洗個澡,將身上的毒液弄幹淨後,小東西白天就窩在小媳婦柔軟筆直的細腿兒上,夜裏頭再去吃點東西墊墊肚子,雖然還是懶散的很,但日子卻比在山裏頭忍饑挨餓強得多。

*

*

自打上回李富貴被從莊子裏趕出去後,他心裏頭便一直記恨著那兩頭畜生,將他的腳筋生生啃斷了,養了這麽長時日,雖然傷口結了痂,但他卻成了跛子,走路一瘸一拐,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暗地裏不知將褚良跟林盼兒那對夫妻罵了多少回,李富貴還沒死心,這陣子一直繞著廢莊打轉,莊子裏攏共就養了一匹狼一條狗,白天總去到後山瘋鬧,通常不會在莊口附近。

李富貴來過廢莊好幾回,此刻這個幹巴瘦的男人熟練的躲在樹叢裏頭,蹲下身子,眼珠子盯著不遠處在那兒擲石子的一群小孩,大多隻有三四歲的模樣,還有兩個更小的,不過兩歲多。

這幾個小娃爹娘都是莊子裏的佃戶,最近雖然不是農忙的時節,但家裏頭還得醃肉醃菜,活計也算不得少,這些小孩沒有大人看著,便轉到了莊口外頭。

李富貴都在莊子口盯了好幾日了,眼見著這些孩子出現在外頭,黝黑粗糙的臉上露出一絲獰色。

小孩們順著結了冰的河麵往下走,足足十幾個孩子,排成一排,等到隊尾接近了樹叢時,李富貴突然從裏頭鑽出來,那雙臭烘烘的大掌死死捂住了一個小孩的嘴,孩子根本叫不出聲,眼裏含著淚花,不斷掙紮著。

李富貴又躲在了樹叢裏頭,剩下的幾個小娃都沒聽到動靜,等到他們走遠了,男人這才站直身子,不料被樹枝刮了一下,嘴裏罵罵咧咧了一聲,這才抱著憋得滿臉通紅的孩子跑遠了。

過了許久,該吃晌飯,佃戶們才來找孩子。

眼見著十幾個娃兒都被家人抱在懷中,有個臉嫩的小媳婦卻怎麽都找不見自家的混小子了,她家磊子是頭一個娃兒,平日裏就被全家嬌慣著,簡直是老太太的心肝肉,要是孩子丟了,那她還不如去死!

“你們看沒看見磊子?”

周圍的幾個佃戶麵麵相覷,柳氏性子和順,人也要良善些,道:“我來的時候便沒瞧見磊子,是不是已經回家了?莊子裏攏共就這麽大的地方,孩子肯定跑不出多遠,你也別擔心……”

磊子他娘姓徐,剛成親沒幾年,現在不過十七,眼見著自己兒子找不見,她心裏慌得跟什麽似的,也顧不得別的,跑回家裏便將男人叫出來,滿莊子裏找磊子。

街坊鄰居平日都一起做活兒,也都是熱心腸的,便跟著在莊子裏找孩子。

原本想著磊子年歲小,根本跑不了多遠,但佃戶們在莊子裏來來回回找了四五次,就連空著的院子也都進去了,還沒有找到孩子的身影。

徐氏臉色慘白,渾身顫抖的好似篩糠一般,眼見著鄰居們也沒找到磊子,她兩腿一軟,直接跌坐在地上,用手捶著地,哇的一聲就哭了,眼淚鼻涕一起流。

“磊子你到底在哪兒?快出來,娘肯定不打你!我的兒呀……”

吃晚飯時,錢婆子端了飯菜進來,一邊給盼兒盛了胭脂米熬出來的清粥,一邊念叨著:“徐氏也是個可憐的,就生了這麽一個兒子,今個兒在莊子裏竟然跑的沒影了,磊子才不到三歲,怎麽說丟就丟了呢?”

盼兒撂下筷子,眼裏露出幾分疑惑:“孩子丟了?莊子裏根本沒有外人,孩子怎麽可能丟?”

錢婆子心裏也覺得奇怪,廢莊在十裏坡,周遭住的農人都少,離著莊子也有些腳程,這幾年莊子裏的小娃漫山遍野的瘋鬧,都沒說丟孩子,怎麽現在竟然突然少了一個?

磊子可是徐家頭一個孩子,又是個帶把的,看的就跟眼珠子似的,可金貴了。

錢婆子歎了一聲,道:“今個兒那群小子也是淘氣的,跑到莊口那處瘋鬧,晌午時小媳婦去接孩子吃飯,徐氏沒找到自己兒子,聽說現在還在家裏哭天抹淚。”

“莊子裏全都找過了?”

盼兒也是當母親的人,清楚孩子對於母親而言,跟命根子也沒什麽差別,徐氏一家子到底也是廢莊的佃戶,如今娃兒丟了,她這個主子肯定得把事情弄清楚,否則鬧的人心惶惶的,莊子也不必再呆下去了。

“都找過了,聽說還有幾個漢子上了後山,琢磨著把山裏在找一遍,否則天氣這麽冷,過幾日就是小雪了,兩歲大的娃娃在外頭凍上一宿,哪裏還有什麽活路?”

盼兒皺著眉喝粥,突然想起什麽,直接站起身子,衝著錢婆子道:“我去把狼牙弄出來,聽說狗鼻子靈的很,要是能聞出磊子身上的味兒,約莫也能幫上點忙……”

錢婆子跟徐氏也是認識的,心裏也提她們家著急,一聽夫人這話,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處,不過現在磊子找不著,也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去討了一件磊子穿過的衣裳,盼兒親自拿著那件兒小襖,湊到獒犬的鼻尖處,讓它仔細聞了聞。

拍了拍大狗的腦袋,女人臉上帶著幾分擔憂,小聲道:“狼牙,要是你能找著磊子,我也給你弄三瓶靈泉水……”

一聽到靈泉水三個字,獒犬的眼睛突然亮起來了,汪汪直叫喚,兩隻前蹄搭在盼兒肩膀處,用舌頭舔著女人的臉,顯然是興奮極了。

獒犬又湊上前聞了聞小襖,這才邁開腿往前跑去,盼兒跟欒玉在後頭跟著,眼見著大狗跑到了莊子口,低著頭在地上嗅聞著,等聞到了一處樹叢時,衝著那地方低低的咆哮著。

周莊頭就在莊子口守著,見著夫人過來了,便湊到前頭問:“狼牙這是聞到什麽了?怎麽叫喚個不停?”

“我讓狼牙嗅了嗅磊子穿過的衣裳,它便衝著樹叢直叫喚,難道磊子到過樹叢裏頭?”

周莊頭呲著牙,說:“我去看看。”

男人走進樹叢,此刻天還沒黑,他也顧不得地上髒,細細摸索了一通,捏出了一塊碎布條出來。

“磊子丟的時候,穿了一身大紅的襖子,這布條黑的很,怎麽也不能是孩子身上的。”

聽到周莊頭的話,盼兒打了個寒顫,如果布條不是磊子身上的,那到底是誰的?是誰會躲在樹叢裏頭?

周莊頭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變得越發難看起來,盼兒一把將碎布條扯過來,放在獒犬麵前,接著讓它嗅聞。

獒犬汪汪叫喚了幾聲,順著羊腸小道就往前跑,盼兒正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去,就見著褚良騎著馬,遠遠的走過來。

鷹眸掃了一眼小媳婦以及跟在她身邊的周莊頭,褚良問了一嘴:“怎麽回事?”

“莊子裏丟了個孩子,我尋思著讓狼牙聞聞味兒,說不定也能找到線索……”

馬兒幾步邁到了盼兒眼前,男人彎著腰,伸手一撈,在小媳婦的尖叫聲中將人抱到了馬背上,長腿一夾馬腹,馬兒便跟在狼牙身後,一直往前跑。

兩條腿肯定是跑不過四條腿的,周莊頭在後頭跟了一路,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眼見著人影消失在山坡上,他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也不跟著了,扭頭直接往莊子的方向走。

被褚良抱在懷裏,盼兒看著往前跑著的狼牙,也不敢張嘴,否則呼呼的寒風往肚子裏灌,肯定是不好受的。

冷風吹在臉頰上,讓女人嬌嫩的小臉變得通紅,褚良一把將身上的披風扯下來,蒙住了小媳婦的頭臉,一手拽著馬韁,一手將人摟在懷裏。

馬背上十分顛簸,盼兒上回騎馬,腿根兒處的嫩肉都被磨破了,要不是塗了靈泉水,指不定要折騰多少日子才能好全。

被披風蓋著腦袋,盼兒隻覺得眼前一片灰暗,半點兒光亮都瞧不見,她嗅覺要靈敏些,聞到了布料上那股嗆人的旱煙味兒,並不算濃。軍中的莽漢有不少都抽旱煙,褚良倒是沒在她麵前抽過,估摸著煙癮也不大。

在馬背上呆了不知多久,馬兒這才停下來,褚良懷裏抱著小媳婦,扶著那細如柳條的小腰,等到人站穩之後,那雙炙熱的大掌才從盼兒身上拿開,又將披風扯下來,披在她肩上。

此刻天還沒黑透,天邊一團火燒雲泛著紫紅色,盼兒瞧著周邊的田莊,煙囪上還冒著煙氣,而獒犬則蹲在地上,累的呼哧呼哧直吐舌頭。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