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春又回

雲書赫赫

109 怎麽最近那麽嗜睡

書名:春去春又回 作者:雲書赫赫 字數:7039

我徹徹底底地被驚住了!

這跟董事長告訴我的版本截然不同。他不是接受的贈予,而是偷竊!

慈眉善目的董事長,怎會做此等雞鳴狗盜之事!

媽媽將我完全怔愣的表情看在眼裏,聲音才緩了下來,卻顫著道:“這是上一代的事,本不該影響我們的生活。所以從小到大,我從未向你灌輸什麽負麵思想。想著過了就過了,我們還過我們的。當我知道你們老板姓洛,我也沒有往壞處想。即便是在他家打工,我也不能因為這些舊事幹擾了你的職業道路。可是,你怎麽就一聲不吭的接受別人的贈予?如果不是你舅舅收到風聲前來借錢,我又怎麽知道你瞞了我這麽大的事!”她突然瞪大雙眸,滿含驚恐:“你說說,你到底做了什麽,跟他交換了什麽,他那麽大方!”

我急了,忙擺手:“媽,你別亂猜,我什麽都沒做!他說外公當年送了塊玉,後來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心存感恩一直在尋找外公報答。”

我將董事長的說辭複述了一遍,媽媽神色稍鬆。方才她八成驚恐懷疑我跟他們家人有苟且關係,眼神怪異嚇我一身冷汗。

“他一個精明的商人,顛倒黑白粉飾自己當年的醜行,否則怎會不直接找來家裏,而隻是轉讓給你?他是做賊心虛,擔心我知曉事情經過,料定你既然一直在他公司供職鐵定不清楚當年內幕,以為轉給你便心安理得,哪敢麵對我這知情人!”

幾番思量,我心下已了然。媽媽沒必要蒙騙我。大姨、媽媽、表姐同是外公的後代,卻未得到他的丁點關照或關注,她們、或者連帶我,是否安居樂業,於他而言根本無關緊要。他若真存報恩之心,怎會隻單方麵的將幹股硬塞給我,幾乎忽略她們的存在?他要的,不過是功成名就後的那抹心安理得!

憶起那天他滿臉悲傷的神情,我心頭一陣激憤,失望與彷徨充塞了整個心窩。

我曾滿心敬佩的人,他的爺爺,人前人後竟如此卑鄙無恥,見利忘義。

他聲情並茂向我顛倒當年事,難道不會心有愧意嗎?那樣的話,他哪來的臉麵說出口?

或者說,謊話說多了也便成真,連他自己也堅信不疑了?

而這個人,卻是他的爺爺,我孩子的曾祖父。想到這,我內心一陣痙攣,森冷寒意彌漫全身。

我倏然抓住媽媽的手,顫聲說:“媽,那我該怎麽辦?怎麽辦?”

原本身份之差已讓我愁腸百結,如今這突如其來的前輩糾葛纏繞,我該怎麽辦?

媽媽瞬間怔住了,以為我被嚇到,忙斂斂心神軟聲安慰:“你把幹股退了!你原先不知道,媽媽不怪你。我們不必嫉恨什麽。隻是這個人曾經那樣對待你外公,他地下有知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她頓了頓,憤懣的道:“我們人窮但誌不能短,把他退了,讓他記住當年的劣跡,記住不是任何的過錯都可以輕易的釋然。”

我壓製住眸底似要洶湧的液體,艱澀地說:“好,我退,我退。我原本就不想要,是他滿目哀傷的求我收下。我還想著找個適當時機歸還。這樣也好,隻是……隻是我退還理由呢。我這一退,他一定知曉是你的主意。到時候,我也沒臉皮再待下去了。”

“你就說我不給拿。他若給你難堪,你就辭職,平台再好難道要仰人鼻息的過嗎?我們要有這骨氣!”

我頹頹然六神無主,隻木木的點頭。心頭一陣糾纏,不知是扯痛還是撕扯,亂如麻。

這亂紛紛的關係,讓我如何去化解?

媽媽雖未強逼我化開仇恨的界限,可是,有一天,真有那麽一天,我帶著洛瑾承出現在她跟前,她又會是怎樣的失望與痛心?!

這命運的枷鎖,為何就牢牢的絆在了我們身上?

媽媽激憤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我陡然想起什麽,問:“舅舅和表哥怎麽會知道這事?”他們遠在桂縣啊。

媽媽神色一收,麵露狐疑:“說是村委會告訴他們的。我也納悶村委會怎會知道。不過,這八成是洛老頭作秀讓全世界知道他的仁義求心安也說不定。偽君子!”

是嘛?

董事長為我保守秘密那麽久,為何突然就公開了?

春日的冷夜裏,我滿心悲苦與惆悵。洛瑾承的短信很晚才溜進來:睡了麽?

我的心仍是冷冷的,他的無端隱瞞讓我耿耿於懷。我想著,等忙過這一陣,我一定,一定當麵向他求一個解釋。即便是失望和痛心,我也寧願當著他的麵來個痛快!

這種微火熏烤的煎熬,太令人抓狂。

我瞅了瞅緊閉房門的洗手間,回:沒。

他:在幹嘛?

我憋著一肚子心酸,半晌才回:在畫個圈圈詛咒你。

他電話隨即打了過來,我當即按掉。媽媽隨時會出來,我此刻也裝不出正常的聲音麵對他。

他又回:我今晚餓著肚子,你詛咒顯靈了,仙婆。

我淒楚不已,無心與他打情罵俏,隻道:很累,睡了。

他回:怎麽最近那麽嗜睡?聽聽音樂聊聊天放鬆下也好。

我眉心一跳突,手一顫差點拿不穩手機,忙不迭回道:白天給你家公司做牛做馬,晚上還不讓我睡啦?

他很快回了一條語音:好好好,我說錯話了,去睡吧,記得夢見我。

低沉又溫軟的聲音。我眼淚一下子又湧了上來,在我難辨真情真意之時,你又用款款柔情將我包圍。世上怎麽會有這樣壞的人?

這時,洗手間的門“哢嗒”應聲而開。我忙把手機丟到一旁。

……

我猶豫再三,終於向董事長提出退還,理由很直接:家裏不給拿這樣的巨款。

董事長聽到“家裏”二字,墨色瞳孔驟然一縮,隨即一陣劇烈的咳嗽。秘書聞聲慌慌張張推門進來,瞪了一眼有些無措的我,取出藥片服侍他服下。董事長稍作歇息,隨即打發他出去。

他悲痛的神色飄然而出,向著窗外注視了很久,才緩緩低啞著道:“我不逼你,也不怪你。”

老於世故的鐵腕商人,知道強求也無濟於事,便頹然接受現實。

轉身出辦公室的一刹那,我不禁想:這樣的堅持意義何在?

外公已逝,隻餘另一個懺悔的老人哀歎晚年而不得心安。

殊不知,另有其因。當然,這是後話。

這件事震驚了FK上下。關係好的欽佩我的淡泊正直,自然也有一些人編排我放長線掉大魚,意在引起高層注意。

我淡然一笑。

隨著彩妝新品發布會的臨近,關於新品上市的工作也逐漸接近尾聲。廣告片經過多輪修改已基本定稿,陳總又直接把我推到洛瑾承跟前,讓我自己匯報。

那是三月下旬的一天上午,如絲春雨剛剛不緊不慢的滌蕩過這座城市,天地間彌漫春花的清香,仿佛有一種虔誠在守望新生。我就這麽坐在這個男人的對麵,後者正專注的驗收著廣告片的終稿。

我凝望著他濃黑的挺眉、墨黑如深潭的眸子,淺銅色的肌膚……突然有點陌生。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麵對麵的看著他了,他所有的隱瞞如在眼前,此刻心裏竟絲絲泛著疼痛。

左手背倏然一熱,他的大手不知何時覆了上來。

“在發什麽呆?嗯?”他尾音一樣,眸色戲謔。

我斂了斂心神,淺笑道:“你在看片,我不想打擾你的判斷。”

“你怎麽確定你能幹擾到我的判斷?”他微眯著狹長的雙眸調笑。

我垂眸低笑,卻聽他道:“到我這裏來。”

我的心居然騰地一跳,心有疏離,連丁點溫存都覺得詫異和古怪。

他長臂一扯,我提著心撲了過去。到底是顧及肚子裏的孩子,我動作有些僵直,撲倒他身上時竟顯得有些笨重。

“好久沒有抱著你了,生我氣了?”他大手將我圈在懷裏,低頭蹭上我的小臉、大眼、鼻子、柔唇。

許久沒有溫存,這蜻蜓點水的耳鬢廝磨竟讓我有些生澀和不適應。

我輕輕搖頭,在他看來,是否認。

“那是什麽?整個人蔫蔫的沒精打采,春困了?有沒有按營養師配的食譜進食?這臉色怎麽那麽差。”

他一連串的關切發問竟讓我心底發酸。

他輕笑了一聲,又埋頭壓上我的唇,輾轉掠奪了一番。我被動承受他的柔情,身體竟微微有些發僵。

偏巧不巧,難得的溫存又被一通電話驚擾。

他接完電話麵色陰沉。原來,前幾天一場大雨將他母親墓碑後的小鬆柏衝垮。風水先生之言不吉利,需重新挑選墓穴安置。

他手指緊捏著鼻梁,麵露煩躁。也難怪,即便不信鬼神之說,在這百事待成之際,出了這樣的插曲,大有征戰前的肅殺之氣,仿佛哪裏不對勁。

我心隱痛,卻靜默不言。許久,他抬眸凝望著我:“風水先生說,我媽的位置陽氣太重。最好由陰氣盛的人操辦這事。接下來的選址,能否由你幫我安排。我知道這多少有點封建迷信,但講究點總歸是好的,到底圖個心安,尤其是在這節骨眼上,我也比較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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