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緣

禕庭沫瞳

第10章 奏

書名:相知緣 作者:禕庭沫瞳 字數:6424

第10章獨奏

鄒樂師突然受傷,讓所有人一時都沒了主意。冉凝聞信後,也來到鄒樂師的房間探望。

鄒樂師的房間裏站滿了人,樂卿大人也在,正一臉凝重地皺著眉,看太醫幫鄒樂師包紮。鄒樂師的右手手腕有些紅腫和擦傷,右手食指和拇指的指甲在肉中折斷了一半,還在冒血,單看就知道會有多疼。指甲對琴師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他們需要它的幫助去撥動琴弦,以各種技法彈出好聽的曲調。有些琴師因為天生指甲較軟,或者不易留長,也會依靠護甲,但對絕大部分琴師來說,他們更喜歡用自己修得漂亮的指甲彈琴,而非護甲,指甲的好壞,也一度被認為是琴師天份的判斷標準之一。

冉凝的指甲長得非常好,也很重視,所以她同樣明白鄒樂師對指甲的重視,以及指甲斷裂後的懊惱和遺憾,畢竟要再長起來還是需要時間的。不過眼下大家都沒空關心鄒樂師的指甲什麽時候能長出來,而是更在意今晚的生辰宴要怎麽辦。

“怎麽突然就傷著了?”樂卿皺著眉問。最近樂卿心情都不太好,所以禮樂司的人沒大事也不敢去煩她。

“昨夜下了場雨,路麵有些濕滑,不小心從鵲鳴橋的台階上摔下去了。”鄒樂師表情平淡地說道,除了在被碰到傷口氣微微的皺眉和不自覺的縮手之外,並沒有多餘的表情和動作。

“怎麽這麽不小心?”樂卿臉色很不好看,似乎是覺得鄒樂師非要在這個時候給她丟人。

“我也沒想到……”鄒樂師沒有看樂卿,隻盯著自己受傷的手。

等太醫處理完鄒樂師的傷,才起身對樂卿道:“鄒樂師沒什麽大礙,手腕的扭傷不算嚴zhòng,養個十天左右就無礙了,指甲傷得有些重,不過還會再長出來的,不必擔心。”

“有勞太醫了。”樂卿說。

太醫留了一副消腫去淤的藥方,就拿著藥箱離開了。

“樂卿,今日我恐怕無法主音了,趁現在還有些時間,找個人接替我吧。”鄒樂師說道。

這件事的確是意外,而且鄒樂師又傷了手,樂卿也不好說她什麽,隻能找人接替。可是會箏的就那麽幾個人,當時與伴樂合奏時,也一直都是鄒樂師在彈,別人要臨時抱佛腳,根本沒辦法與編後的曲子完全契合,基本上會合不上節奏。

樂卿掃了一圈會古箏的人,又點了幾個人的名字,但大家都在找理由推脫。畢竟當時曲子不是她們跟著合練的,現在讓她們臨時上場,萬一出錯,龍顏震怒,誰也保不住她們。大家都不傻,自然不想頂這件事,即使這是個露臉的機會。

看了一圈實在找不到人,樂卿最後把目光放到了冉凝身上,但並沒有開口。

屋內沉默了一會兒,大家似乎都看得出來,樂卿即使到這個時候,也不想給冉凝一個機會。

“樂卿,”鄒樂師開口打破了屋裏的沉默,“曲子是冉凝寫的,我覺得沒有人比她更合適。當然,如果冉凝怕出錯不想主音的話我也可以理解,畢竟她並不知道我們加了什麽樂器進去。我隻是覺得這個曲子由冉凝演奏是最合適的。”

鄒樂師這話冉凝不知道是幫她還是害她,畢竟把她推上去,那她就要承擔責任。

樂卿沉思了片刻,問道:“冉凝,你怎麽說?”

冉凝沒有立刻答話,她也在考慮到底要不要頂這個位置。曲子畢竟是她寫的,沒有要比她更了解她想表達的東西,但曲子經過一定的編排,及琴師的不同,表達出的東西多少是有些差距的,所以即使她能彈,但能不能與伴樂容為一體,表達出同一種意境就很難說了。何況她是一次練習都沒聽過的。

“樂卿,現在讓冉凝去合之前編的曲並不合適,畢竟沒練過,極容易出問題。所以我提yì按冉凝的要求來。現在我們要做的是順lì將曲子獻給賢貴妃娘娘,至於以何種形式、多少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適合。讓貴妃娘娘喜歡。”鄒樂師說到。

聽到這兒,冉凝知道鄒樂師並非想害她。如果對方想害她,肯定會以是她寫的曲為由,讓她務必配合之前的編曲。但現在,鄒樂師極力讓她按自己的方式和願意演奏曲子,這樣就不存zài配合出現失誤的問題,一qiē就隻看冉凝的琴技了。

樂卿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問道:“冉凝,這次的獻曲就隻能交給你了,別讓我失望。”

“是。”樂卿的鬆口加上鄒樂師的從旁勸說,使得冉凝有了更大的自我發揮的空間,這對冉凝來說一qiē就都好辦了。

時間也不早了,別人還有其他曲子要在宴會上演奏,見鄒樂師沒什麽事,也都沒多留。冉凝是最後離開的,鄒樂師對她笑了笑,倒也沒說什麽。

生辰宴在湖心的葳蕤亭舉行,葳蕤亭很大,因為是在湖中,不僅景致優美,而且十分涼快,適合這樣的夏季。

這次宴會除了賢貴妃娘娘、皇上跟各宮嬪妃外,還請了幾個賢貴妃十分喜愛的晚輩,這是皇上應允的。不過這些都與冉凝無關,她除了在演奏《如意》時被允許入亭外,其他時候都在亭外候著。

酒菜流水一般的送入亭內,亭內的樂聲遮蓋了說話聲,不過有皇上在,氣氛想必不會差。

冉凝就這樣安靜地在外麵等了一個時辰,看著表演樂曲、舞蹈的男子和女子們從庭內出來,有的低著頭往回走,臉上沒什麽表情,有的則麵帶笑意,卻又不敢表xiàn得太明顯,這樣的表情冉凝猜大概是得了賞的吧。

“三姑娘。”在裏麵伺候的常公公不知何時出來了,走到冉凝麵前也沒喚她冉樂師。

“常公公。”冉凝向他行了半禮。

“三姑娘在宮中可還習慣?”常公公聲音不大,隻足夠他們兩人聽清。不過也正是因為別人聽不到他們說什麽,心裏的猜測才會更多。

“是,多謝公公照拂。”冉凝明白,如果不是常公公派吉祿過來看她,即使她的琴技得到認可,日子也未必會這麽輕鬆。

“三姑娘客氣,老伯爺在時,對我照拂頗多。老伯爺生前最看重的就是三姑娘,如今三姑娘入宮,我自然是要照拂一二的。”常公公感慨似的說道。

常公公用了“我”,而不是“老奴”之類的自稱,冉凝明白這並不是對她不尊重,相反是比尊重更重要的東西,是看在她祖的麵子上,拿她當自己的晚輩了。

“多謝公公。”冉凝微笑道。

話音剛落,吉祿就來通知,說差不多輪到冉凝了。

常公公也沒再多說,吩咐吉祿幫冉凝抬琴,便回了葳蕤亭,等候皇上吩咐。

箏在亭中放好,冉凝進亭內,目不斜視,坐到琴凳上垂目深吸了一口氣,一股熟悉的味道進入鼻尖,讓冉凝一愣,這種特別的味道她還記得,正是那日遇到命案後,送她回去的那輛馬車上的味道,確切的說應該是那位公子身上的味道。

這種味道似乎加速了冉凝的沉靜,冉凝將心思放回箏上,抬手用吟、揉的手法彈出輕緩的樂曲。

此時亭外禮樂司的人都豎起了耳朵,應冉凝的要求,這支《如意》曲並沒有加任何伴音,完全由冉凝獨立完成,究竟會達到什麽樣的程dù,現在誰也不清楚。但禮樂司在場的都是懂曲之人,冉凝彈出了第一段就讓完全他們放了心。

冉凝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箏上,她的箏音也更適合這個曲子,鼻尖縈繞的味道讓她更容易進入曲子所要表達的意境中,越彈越舒服。

如果說鄒樂師的《如意》彈出的是女兒家嫁人後如意順遂、幸福愉快的生活,那冉凝彈出的就是家國天下太平盛世後,人人如意的知足和驕傲。

同一隻曲子,不同的琴師可以彈出不同的味道,聽者也會聽出不同的意境,這正是曲的美妙之處。

中間部分的雙手配合,快速彈奏,節奏歡快細膩,讓人百聽不厭。搖指部分流暢連貫,完全是一種享受。

曲子在緊湊的音階中戛然而止,讓人意尤未盡,許久方能回神。

“好。”皇帝笑著拍手,大聲道:“賞!”

這讓禮樂司的所有人都鬆了口氣,也讓在座的眾人回過神來。

“謝皇上。”冉凝神色平靜地謝恩,然後躬身後退準備離開。在轉身時,不經意對上一對狹長的眼睛,讓冉凝有一瞬間的心驚,但並未失態,自然地退了出去。冉凝並不知道對方是誰,但她從未見過如此俊美的男子,一時倒的確有些失神了。男子一身文人打扮,但氣質卻盡顯淩厲霸道,甚至帶著一絲邪氣。狹長的眼睛帶著似乎能看透一qiē的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微薄,五官頗為精致,可謂靡顏之姿,想讓人不為此失神都難。而坐在男子身邊的都沐一,冉凝也看到了,隻是場合不便,不誼多說。

冉凝離開後,都沐一碰了碰身邊的男子,笑道:“這京城第一琴師的稱號果然不假。”

男子沒說什麽,在新一輪曲子響起後,起身離開坐位。坐在皇帝身邊雍容華貴的賢貴妃看著男子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剛才冉凝離開的方向,露出慈愛又有些許了然和深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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