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要打擊報複，我們的深度報道才有價值啊。”連平的眼中有著寒光閃過，“你們要記住我們和歌功頌德的雲留日報不一樣，我們要的是博人眼球的東西，這個老師受到的報複越慘越好，甚至我們可以在適合的時候泄露這個老師的信息。來助學校一臂之力。”
三個記者立刻心領神會地笑了。
總輔導員正在辦公室裏戰戰兢兢地搜索著網帖中一切可能的信息，他實在想不出除了夏遙，還有誰為她發帖，她的任課老師沒有一個喜歡她的，至於其他老師，他更是不作考慮了，那些人都未必認得她，有什麽動機為一個家境極差的孩子和自己的同事領導做對？
不遠處校長辦公室不時傳來一陣陣咆哮聲，他不安地挪挪身體，仿佛能感受到校長的唾沫隔空噴到他的身上。
黃主任終究還是沒把夏遙勸回來，他甚至含蓄地讓校長親自去勸她回來，這讓愛麵子的趙燦生完全無法接受，可是上頭不斷施壓，他隻能把這腔怒火發泄到自己的手下身上。
總輔導員鬱悶地刷著帖子，幕後黑手的人選他完全沒有頭緒，又不敢進校長辦公室解釋，生怕戰火燃到他自個兒身上。
忽然他眼前一亮，帖子下有條最新評論是專門針對發帖者的，分析得非常有道理，年輕的語文老師！
他跳了起來，翻開教師花名冊，全校的語文老師一共也就十多位，最近新來的年輕老師就隻有楊國華一個！
肯定是她！這是大功一件，他根本沒想著查證，也懶得去想兩人之間有什麽關聯，反正校長也不需要證據，立刻興衝衝地衝進校長辦公室，“校長，找到發帖人了，是楊國華！”
趙燦生看到他闖進來，正欲開口罵人，一聽這話瞬間轉移炮火，用力地一拍桌子，“我就知道我們學校裏有內奸，這養不熟的白眼狼，吃裏扒外的東西，馬上把她叫過來！”
當楊國華從校長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臉色蒼白如雪，她被校長用最惡毒的話辱罵了整整半個小時，她從來沒有遭受過這樣的侮辱，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趙燦生瞪著三角眼陰惻惻地對她說，“你這輩子別想轉正了，一等試用期滿，你就滾回你老家吃土去吧！”
是的，楊國華現在還在試用期中，為期一年的試用期，如今才過去短短幾個月，不能轉正，就意味著她失去成為一名正式教師的機會。
這無疑是捏住了楊國華的七寸，她從小品學兼優，好不容易從農村考到城市，被發配到新園小學來已經讓她覺得委屈了，萬萬沒想到就因為一時義憤仗義執言而毀了自己一生。
如果她家境優渥，她大可以一拍桌子不幹了，可是她家境艱難，供她讀完書已經是極限了，如果再失去好不容易得來的工作，她可能連糊口的能力都沒有了。
後悔嗎？她沒再多想，事已至此，回頭看已經無用了。
“讓她教語文都是便宜她了，天天在辦公室裏鼓搗著在網上敗壞我們學校名譽，去把她的課調了，讓她去教體育，全校的體育都讓她教！她愛吃土，就讓她天天站在操場上吃土！”校長氣急敗壞。
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楊國華聽見身後的咆哮，捏了捏兜裏的東西，暗暗下了決定。
“楊老師，您怎麽來了？”夏遙正在吃午飯，看到楊國華連忙把她讓進門，添了一副碗筷，“老師，您還沒吃飯吧？一起吃吧。”
“不了，我吃不下。”楊國華搖搖頭，神色有些恍惚。
“出什麽事了？”夏遙看到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突然明白了，“帖子的事情被學校發現了？”
楊國華點點頭，昨天夏遙猜出她是發帖者的時候，她就隱隱感覺自己離被揪出來的時候不久了，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學校要怎麽處理你？”
“他們不準備讓我轉正的，我現在還在試用期，試用期內無法轉正，就意味著開除。”楊國華的憤怒達到了極點，整個人都在不住地顫抖著，“夏遙，我手上有校長辱罵威脅我的錄音。”
“你打算怎麽做？”
“我要把這段錄音發到網絡上去，還要把去教育局舉報趙燦生濫用職權，打擊報複！”楊國華的眼中閃著仇恨的光芒，兔子被逼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夏遙沉思片刻，“楊老師，如果您不想離開教育係統，不想離開雲留市，這段錄音就不能放到網絡上去。”
“為什麽？”
“因為沒有人能夠容得下一個背叛者。”
趙燦生最恨楊國華的就是因為她的背叛，在他看來，全校老師都必須是他的人，必須是和他同一戰線，一致對外的，沒想到竟然會出了這麽一個內奸。
古往今來，所有的領導最恨的就是內奸。
趙燦生可以容忍夏遙當麵對他不敬，卻不能容忍楊國華在他身後插刀，同理，教育局的領導也不會看得上這樣一個危險的定時炸彈，無論她今後到哪一所學校，必然要麵對領導和同事的提防和戒備，這樣的話，可能她這輩子都很難出頭了。
再往深想，就算她離開教育係統，旁人得知她這一段過往，也不可能完全相信她，她的職業生涯就完全毀了。
楊國華的臉驀然變色，這是她沒有想到的。
“發帖這件事，你不能認，我來認。”夏遙給了她一個意外的答案，“待會兒我就和你去教育局，但是錄音不能拿出來，你可以把校長的威脅撿一些嚴重的說給教育局的領導聽，記住說話一定要含蓄，要委屈，要可憐，但絕對不能威脅，更不要提什麽錄音，沒有哪個領導會喜歡見到錄音的。”
雖然人們總愛說證據證據，但是證據一旦曝光在眾人麵前，就意味著曝光者的信用度已經崩壞了。
楊國華被她說得有些發懵，身上竟隱隱起了一身冷汗，簡直不敢想象自己如果不是臨時起意來找了夏遙，直接就把這些錄音傳到網上去，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