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魔記

妖怪鴆

第二十四章 芙蕖篇

書名:述魔記 作者:妖怪鴆 字數:7559

等待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感覺的?

寂寞,孤獨,還是茫然。

芙蕖在等一個人,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她已經忘記了她要等的人究竟是誰?究竟什麽時候回來。也忘記了她要等的人究竟是一副怎樣的容貌。

她隻記得她在等待。

若是那個人出現,她一定會在第一眼就認出那個人。

芙蕖每天都坐在那個曾經定下約定的樹下等待著。從清晨太陽升起到夕陽西下。從春暖花開到冬雪紛飛。

可是那個人一直沒有出現。

直到有一天一個紅衣人站在了她的麵前對她露出了笑容。

“喲。”

“你不是我要等的人。”芙蕖抬頭看向紅衣人冷淡的說了一句便不再言語。

解昭看著坐在樹下眼神呆滯的芙蕖花妖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頭。麵前這朵芙蕖花妖和那個人的故事她是知道的。

“既然你在等著什麽人,不如聽我說個故事。我想你等了這麽久,你等的人一時半會也未必會來。”說著解昭不等芙蕖開口就開始講述她要說的故事。

那是大約一百年前,在永平鎮有一個姓譚的畫師。他的畫技十分的出眾。無論飛禽走獸還是人物丹青他都畫的栩栩如生。所以很多女子都盼望著能被這個姓譚的畫師畫上一副人物丹青。可是這個姓譚的畫師他是個很古怪的人。

他立下了三不畫。

一沒有特色的不畫。二他不願意畫不畫。三他心情不好不畫。

可即便如此,依然還是有很多人上門一擲千金的求他畫上一副,哪怕隻是簡單的勾勒幾筆也好。

說起這個姓譚的畫師為什麽這麽出名,卻是因為他早些年作的一副芙蕖花開圖。畫上的芙蕖還有周圍的假山回廊與真實的景色一般無二。引得蝴蝶駐足停留了許久。當時譚姓畫師的師傅看著譚姓畫師大笑著讚歎了三個好。從這以後譚姓畫師就漸漸的出了名。

聽了這個傳聞後,由芙蕖所化成的花妖對這個畫師十分的好奇。她忍不住在想究竟這個畫師畫上的芙蕖花有多美呢?會比她還要美麽?

在一個夏日,芙蕖花幻化成人形的芙蕖來到了永平鎮。

看著一臉愜意的坐在庭院裏曬太陽的譚姓畫師。芙蕖終於開口了。

“聽說你畫的畫栩栩如生?”

譚姓畫師淡淡的看向開口的芙蕖,卻在看到芙蕖的一瞬間他震驚了。他趕忙站起身甚至忘記了整理儀容的跑到了芙蕖麵前。

“你,讓我為你畫上一副,不不不……多……多讓我畫幾幅。”譚姓畫師因為興奮有些語無倫次結結巴巴。

芙蕖看著眼前有些奇怪的畫師雖然心裏有疑惑,不過她本就是為了看這個譚姓畫師的畫而來的。

“好。”

芙蕖說完,就見譚姓畫師露出了一副十分開心的表情。就像是山中小妖看到修行的寶貝時候的樣子。他轉身跑向畫架,卻因為慌張而絆倒地上的顏料。

“噗嗤。”芙蕖用手輕掩住臉。這個譚姓畫師和傳聞中的不一樣。

譚姓畫師呆呆的看著芙蕖,他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絲的害羞。然後又是一陣慌亂的碰撞東西的聲音。很快譚姓畫師站在了畫架前。他握起筆的瞬間,眼神變了,周身散發著的氣場也變了。他揮動著手中的筆,時不時的看向芙蕖。而後又繼續再畫紙上揮灑著筆墨。那個瞬間這個譚姓的畫師就像是手握著一切的王者。

大約過了兩刻鍾譚姓畫師停止了作畫。他看向芙蕖,示意芙蕖到畫前。

“這……”

芙蕖睜大著眼睛看著譚姓畫師的畫。就見畫上一個粉衣女子手握著一朵芙蕖花。而畫上女子手中拿著的芙蕖花和她未化形前一模一樣。

“如何?”

聽了譚姓畫師的問話,芙蕖微微臉紅了。

因為這幅畫,他們在一起了。

譚姓的畫師畫了很多芙蕖的畫像,每一幅畫上必定都會有一朵芙蕖花。他們一起這樣度過了一段幸福的時光。可是好景不長,先是天災,緊接著是戰亂。各地的藩王紛紛的起義。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在天災過後還要增加賦稅。

“芙蕖,我……”

“我知道。”芙蕖用手抵住了譚姓畫師接下啦要說的話。

握住了芙蕖的雙手,譚姓畫師再次開口。有些話他必須說出來。

“芙蕖,我這一去恐怕是回不來了。你不必等我……若是,若是遇到良人,便……嫁了吧。或者回到你該回去的地方。”

“我不嫁人,也不會回去。我會一直在這等你。直到你回來為止。不論多久我都會等下去。”

“我……”譚姓畫師還想再說些什麽卻最終什麽也沒說。

“在為我畫上一幅畫吧,譚郎。”

這幅畫,譚姓畫師畫了三天。雖然畫中人他曾經無數次的畫過,可是這一次無論如何他怎樣都不滿意。反反複複的雕琢著每一處的細節,終於他畫好了。

看著這幅畫,譚姓畫師和芙蕖都沉默了。

一旦分離,在這顛沛流離的亂世,他們都不能保證對方還能好好的活下去。

終於,芙蕖打破了沉默。

“譚郎,等你回來我們就成親吧。”

看著芙蕖,譚姓畫師沉默了許久似乎在思索著什麽。終於他開口了。“好。”雖然隻有一個字但是譚姓畫師覺得這個字有千金重。為了這個約定,他要活下來,活過這個亂世。

譚姓畫師離開了。

聽說他投奔的那個人帶著軍隊接連打了好幾場勝仗。

聽說他們的軍隊到了漠北,可是漠北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土。

聽說……

聽說戰爭結束了,很快他就會回來了吧。

芙蕖這樣想著。

可是當與譚姓畫師同鄉的人紛紛回來以後,譚姓畫師還是沒有回來。

芙蕖不相信同鄉之人說的譚姓畫師已經死了的事情。她開始坐在樹下等著譚姓畫師回來。

一個月。

兩個月。

半年。

一年。

就在芙蕖也以為譚姓畫師不會回來的時候,芙蕖看見了譚姓畫師拄著一根拐杖從遠處緩緩走來的身影。

她的譚郎終究沒有騙她,他回來了。

譚姓畫師拄著拐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芙蕖麵前。他麵上帶著倦容,他的衣衫破破爛爛。他和離去時那個麵容白淨的畫師相差甚大。他在戰場上被風沙吹黑了,他的身上帶著一種上過了戰場的人才有的肅殺。

他說:“我回來了,芙蕖。”

一瞬間,芙蕖捂著臉喜極而泣。

然而變故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譚姓畫師在說完這句話以後身體化作了點點的熒光消失在了芙蕖的麵前。

原來這竟然是譚姓畫師的魂魄,他在戰死沙場後仍然心心念念著要完成和芙蕖的約定,甚至他忘記了他已經戰死沙場的事情,直到他見到了芙蕖以後,他的心願完成了。

他的魂魄就這樣投胎轉世去了。

說完這句話解昭轉頭看向身旁眼神呆滯的芙蕖花妖。

聽了解昭的故事後,芙蕖的眼神中開始有了光彩。她似乎意識到了她等的那個人已經不會再出現了。

“譚郎。”芙蕖輕輕喃語。她想起來了,她的譚郎已經回來了,隻是她忘記了。忘記了譚郎在她麵前又離去的事情。

“為什麽?你要叫醒我。”過了許久之後芙蕖開口問到。

解昭麵上露出了一抹無可奈何的笑,她聳了聳肩。“我不過是受人之托罷了。”

“是……他麽……”

“嘛……”解昭抬頭看向天。“拜托我來的人說了,他在鹽城外三十裏的亭台水榭等你。”

芙蕖斂了斂心神,她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似乎她一瞬間想明白了什麽。一朵芙蕖花出現在她的手上。

“送你。”

“誒,”解昭接過了芙蕖遞過來的芙蕖花,她難得有些無措。

“這是謝禮。”

“沒……沒什麽。”下意識的解昭說道。

芙蕖站起身,她深呼吸。

“匆匆百年已過,我竟然發呆了這麽久。想必這世間也定然是發生了變化的。不過不論如何,百年這一夢我不後悔。這個世間那麽多的事物,卻唯獨一個情字,最是傷人。沒有愛過恨過被傷害過甚至傷害過他人的人是不會懂的。那些和譚郎經曆過的歡樂還有離別的痛楚我都無法忘記,也不會忘記。因為這是最珍貴的回憶。不過人是要向前看的,雖然我是妖但也一樣。所以我決定我要斬情。從今以後專心修行。在今後的幾百年裏也許我會想起曾經愛著譚郎的時候的心情,但卻也能笑著說那是我曾經深愛著的男人。”說完芙蕖轉頭對著解昭笑了。笑容裏一片溫暖。

“這是你的選擇。”解昭注視著芙蕖。

“對。”芙蕖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麽,她再次開口。“我送你的那朵芙蕖花放在床頭,就能帶你夢到曾經。”

“是麽。”解昭拖著長音,若有所思的看著手中的芙蕖花。曾經麽……

她不禁又想到了那句話。金戈鐵馬生死同行。可如今卻隻有她一人罷了,那個和她許下約定的男人早已經消失在了漠北蒼涼的土地之中。

“你在想你的心上人麽?”

解昭聽了芙蕖的話笑了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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