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吟雪

輕枝

第四十章 恨天掌令

書名:鳳吟雪 作者:輕枝 字數:26977

掌令大人身軀筆挺,骨骼嶙峋粗大,俊麵清秀軒昂,長眉橫鬢,冷顏若霜,凜凜威儀,使人不敢仰視,他武功高強,江湖人稱‘恨天客’,或許滿腔仇恨凝聚,終日緊繃麵孔,過份拘束,神情太僵硬古板,他縱橫江湖,震懾南北武林,投身天魔神秘宮後,得天魔功法輔佐,武功更加突飛猛進,已達爐火純青境界。按照魔宮計劃步驟,在江湖上散布出消息,說軍餉銀兩在駝峰山莊,並在那裏造成假像設下局,留下黑龍門,魔宮眾多高手潛伏在山莊裏麵,企圖引誘錦衣衛人馬到那裏聚而殲滅,自己這邊則悄悄押送軍餉銀兩直奔出金陵地界到太湖煙水寨,正所謂‘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一路上避開沿途關卡,有些避不開的關卡,早由魔宮的人悄然暗中將守衛關卡的捕快及軍士們幹掉,由他們的人換上捕快及軍士的衣服冒充,順利通行,眼看已經走出金陵地界,沒有想到在這片樹林前方突然衝升起極樂門的火焰信花,而且是‘五雷追魂炮’。

‘五雷追魂炮’為極樂門追殺對手最嚴酷的儀式奇陣,‘恨天客’曾經在極樂門裏待過,受過極樂門的恩惠,熟知極樂門根底,對這些火焰信花,各種奇門陣形當然太熟悉不過,魔宮總壇裏還存放著許多當年他從極樂門裏偷盜出來的火焰信花,也包括這種五雷追魂炮,極樂門以施布奇毒迷煙,殺人於無形而名播天下,它殺人的手段使人防不勝防,江湖中人對它都避而遠之,饒是恨天客見識廣博,臨敵經驗十分豐富,對極樂門也不得不忌憚幾分,當下忙揮手令押運隊伍停下來,以他的經驗判斷,今夜前來布陣的應該是極樂門門主,或者是門中的頂尖高手。

恨天客內心極度惶恐,下意識地模模懷裏貼身處的金蛇令牌,這是極樂門至高無上的令牌,任何門人見到它如同見到門主,都會俯首貼耳聽令,是他當年處心積慮從極樂門盜走的,目的就是有朝一日統一江湖時,極樂門能夠為自己所用,他知道這些年來極樂門都在頃盡全力搜索他,要懲罰他,收回金蛇令牌,莫非極樂門得知自己今夜的行動和路線?……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他明白也許今夜難逃劫數,隻是他有一些遺憾,壯誌未酬身先折……

恨天客極力地鎮定自己,又向屬下們做一個手式,一眾魔徒,包括駕馭馬車的魔徒都紛紛下馬,守候在馬車旁邊,抽出刀劍做好保護馬車銀兩的準備,同時點燃火把,將通往叢林的道路與森森密茂的叢林照得通明。

空中的焰火漸漸消失,前方的叢林變得寂靜無聲,隻有一些淡淡的輕煙在樹林間環繞,隨即響起一陣琵琶琴聲,琴弦急切密驟,恰似銀瓶乍破裂響,又似萬馬奔騰鐵騎突出,槍戈撞擊鏗鏘有聲,旋律悲壯激昂,這是一首‘十麵埋伏’的琵琶曲,敘述的是當年韓信雄兵百萬將西楚霸王項羽圍困於垓下的情境,漢軍情緒高漲,嚴陣結網,西楚霸王項羽英雄一世,縱有拔山舉鼎之力,也難已挽回敗局,幾多無奈,幾多蒼涼!!

恨天客眉頭緊蹙,目光鎖定在前方的叢林處,內心情緒也隨著琵琶琴弦的旋律七上八下,意誌消沉,頗有當年霸王被圍困垓下的感受,他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隻好作困獸之鬥,隻待極樂門的人現身,就放手一搏,忽然,隨著錚錚的琴聲,他身後傳來馬蹄聲,如千軍萬馬,陣雷滾動,不知有好多極樂門高手趕來,恨天客感到了震駭,從他成名後,第一次真正感到了震駭。

劍南虹獨騎當先,首先到達叢林旁,此時,魔宮押送軍餉銀兩的長長馬車隊一字形擺開,四周燃有篝火,魔徒們嚴陣以待,劍南虹停住坐騎,鳳目掃處,看清楚了馬車隊前麵的為首統領者,果然就是那夜在金陵城郊外,小店邂逅相遇的模樣與曲玲兒酷似的灰衣中年人。

薑夙願,曲玲兒,朱雲鼎等大隊人馬趕到,大家都停住馬,靜靜地觀察著一切。

奇怪的是運載馬車隊前麵並沒有曲玲兒的母親金蛇娘子和極樂門人,此時,那樹林叢中的琵琶琴聲也停止了演奏,四野寂靜安寧,隻有夜風吹動樹枝發出簌簌的柔合聲響,恨天客與他的屬下們筆挺站立,屹然不動,這是一大片開闊草地,草地邊沿才是茂盛的樹林,而且通往前方的道路夾在樹林中間也很開闊,但是恨天客不敢過去,又是誰在樹林前麵放起極樂門的火焰信花?彈奏起蕭煞的琵琶琴聲阻止住魔宮人的腳步?

翻雲覆雨,馳名天下黑白兩道的天魔神秘宮掌令大人也被震懾住,不敢輕易往前挪步。

劍南虹與隨行眾人都翻身下馬,恨天客對這些人視若無睹,劍南虹來到恨天客麵前,抱拳行禮道;“學生劍南虹拜見前輩!”與灰衣中年人如此近距離相處,少公子不由得怦怦心跳,曲玲兒的容貌輪廓太像她父親了,如果不是她父親的一些恩怨變故,她們一家子應該生活得美滿幸福……

曲玲兒終於看清楚了她的親生父親的容貌,夢寐以求,朝思暮想的親人,天性的骨肉血緣親近感使她滴落出眼淚,她芳心如鹿亂闖,渾身血液沸騰,激動萬分,從幼小的童年起,她就再也沒有見到過父親,曾經夢魂牽繞地想象他,夢見他,夢中的父親是多麽慈祥可親,可卻又是那麽的遙遠……她不明白仇恨真的那麽重要嗎?在女兒親情與仇恨麵前,他為什麽要選擇放棄骨肉血緣?

恨天客用眼角的餘光瞥一眼劍南虹,緩緩地慢聲道;“到底是四大公子中人,嗅覺靈敏,聰慧過人,這麽快就找到這裏了,不愧‘桂林一枝’稱號,本令倒有幾分欣賞。”口氣輕慢,盛氣淩人。

恨天客也在人群裏麵發現了曲玲兒,他的表情仍然平靜鎮定,但是眉梢與嘴角的棱線不住地抖動,顯然內心已經波瀾起伏。

劍南虹再想對灰衣中年人說什麽,但是看見灰衣中年人的臉部和眼睛裏麵分明起著變化,張開的嘴唇就閉住了,同時感慨萬千,心念疾轉;‘中年人一定認出來曲玲兒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憑他的睿智,他做父親的自然稟性,或許那夜郊外小店裏他就認出了自己女兒,隻是他不敢麵對現實,怕親情影響他的複仇霸業,他拋下女兒時,女兒還小,十多年光陰彈指即逝,如今女兒活脫脫長成了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他內心一定有著巨大的震撼,也一定充滿負疚和慚愧……’

忽然,錦衣衛後隊傳來一陣喧嘩的吵鬧聲,有一個女子的聲音特別響亮,潑辣凶悍,劍南虹忙掉頭對曲玲兒小聲道;“去看看,你母親來了,那些錦衣衛軍校不認識她。”

曲玲兒回過神來,應允一聲,迅速轉身離去,開闊的草地上暫時出現一片悶厚的沉默。

片刻間,曲玲兒帶著金蛇娘子和極樂門屬下來到馬車隊前麵,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篝火照映下,金蛇娘子仍舊身穿暗綠色,閃爍著金光的緊身狹窄長裙,蟒鱗頸肩和護腰袢,玉臂光露,左臂上的精雕蛇形箍圈耀眼奪目,眼圈濃黑,嘴唇殷紅,豐滿的曲線將嬌軀勾勒得玉潤珠圓,妖繞嫵媚,她一眼看到了恨天客,立即銀牙緊咬,一聲嬌叱道;“負心人,拿命來!”

烏芒閃動,鞭影如雲鋪蓋,勁風颯颯呼嘯,金蛇娘子的墨鱗蟒蛇鞭已經向恨天客迎麵劈頭蓋腦抽纏而下,恨天客知道墨鱗蟒蛇鞭的厲害,也熟悉它的套路,趕緊朝一旁飄身避開,金蛇娘子隨形緊追上去,一片烏芒暗綠的鞭影將恨天客上下四周罩住,鞭影裏隱隱閃現金點,攻勢淩厲如潮,金蛇娘子傾盡畢生功力,鞭人合一,所有的仇恨,屈辱,痛苦與折磨都化成報複的力量,凝聚在蟒蛇鞭上,十多年嘔心瀝血,含恨苦練的套路確實是造諧驚人,墨鱗蟒蛇鞭矯若怪蟒盤空,絞纏織繞,捕殺靈迅,鬼泣神驚。

不錯,這個恨天客就是金蛇娘子的丈夫曲淩飛,當年曲淩飛遭遇滅族之災,僥幸獨身逃脫,後來被朝廷錦衣衛天涯追蹤緝拿,昏死在苗疆的崇山峻嶺裏,奄奄一息,後來他被美麗善良的極樂門公主荻娘相救治,再後來又得到宮公主的垂青,與公主荻娘完成大婚,生下女兒曲玲兒,那段時期平靜而幸福,可是曲淩飛內心深處始終抱著複仇的念頭,終於有一天,他抱著兩歲的女兒悄悄離開了極樂門,而且還從極樂門禁地裏麵偷走了極樂門的金蛇令牌,他返回中原後,將女兒寄放在道上的朋友山東黑獅烈焰寨處,就一直飄泊江湖,聯絡江湖死士,忙著企圖動搖朝廷的複仇霸業,也再沒有去看過女兒一眼,但是他離開極樂門後,他妻子荻娘卻因為失去金蛇令牌而受殊連,遭到極樂門嚴厲的懲罰,被孤獨地囚禁在一座山穀裏麵,十年不準出山穀一步,一個妻子,突然失去丈夫,一個母親,突然失去女兒,又被孤獨地囚禁在山穀裏,那種失落,痛苦,種種磨難,以及漫長的孤獨寂寞,都讓人難以存活下來……在那些艱辛的歲月裏,她日日夜夜想到的就是有一天要殺死那負心人,將他撕禦成八大塊,也難怪她當初見到曲玲兒與劍南虹時,就想毀去美男子的臉旦……

但是曲淩飛身俱天魔神功,真氣內力與技藝的修練更是出於荻娘的想象,墨鱗蟒蛇鞭雖然厲害,但是卻傷不了曲淩飛,幾十個回合下來,蟒蛇鞭的攻擊速度略為減緩下來,趁著蟒蛇鞭變招挽式的空隙,曲淩飛突出奇掌,一把抓住蟒蛇鞭鞭梢,他有天魔神功真氣護手,鞭上的毒素傷不到他肌膚,他內力罡元更勝荻娘倍上,任憑荻娘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收不回蟒蛇鞭,而曲淩飛隻要一吐掌力立刻就可以重創荻娘。

形勢驟變,觀看的人都捏一把汗,曲玲兒更是急得大聲呼叫道;“娘——”聲音婉轉悲哀。

曲淩飛沒有吐出掌力,隻是與荻娘僵持著,荻娘無奈之下,猛然回頭對五毒童子喊道;“還不趕快上來援手?”

五毒童子得命,立刻搖動手中的銀圈環,連蹦帶跳地從四周圍攻上去,紅,黃,綠,藍,青五色衣襟繽紛錯亂,他們手中銀圈環上的銀玲和身上配戴的銀圈環銀玲馬上混合發出一片清脆刺耳的聲響,這種聲響很特別,聽起來清脆動聽,但是聲度似乎鑽刺耳膜,使人聞聽後立刻有一種頭昏腦脹,惡心欲吐的感覺。

這可是名震南疆的極樂門五毒童子,他們手中和身上銀圈環銀玲發出的聲音被稱為‘靡玲之音’,集極樂門獨特功力與魔咒,在散播聲音的同時,無形中有五道音束直擊敵手頭顱耳膜,使敵手聞聽後,內元罡氣受到壓抑,真氣渙散,凝聚不起勁功,如果是功力稍弱的人,被這音束直入耳膜而進內髒氣海丹田,當場就會暈厥,而且他們手中銀圈環上的銀玲裏麵還有毒素怪異的薄粉煙末,使人防不勝防。

曲淩飛自然知道厲害,待五毒童子攻近身邊時,猛然放手撇開蟒蛇鞭,用掌力震開荻娘,另一隻迅速從懷裏貼身處摸出金蛇令牌,高舉過頭頂對五毒童子大聲吼喊道;“金蛇令牌在此,停身聽令!”

那是一支五寸長,用赤金雕刻細琢成蛇盤繞,上有‘令’字篆寫的令牌,通體鋥亮,金光燦爛,五毒童子見到此令,一下子停住身軀,傻眼了,曲淩飛又嚴厲命令道;“快將金蛇娘子拿下!”

五毒童子茫然不知所措,或許極樂門門規太森嚴,以致將屬下訓練得偏固死板,意識裏隻認至尊令牌而不會通變環境變化。

“令牌在,如門主親臨,五毒童子敢抗命嗎?”曲淩飛的話再次響起,五毒童子呆板地緩緩轉身,目光一下子盯準荻娘。

情形發生變化,曲玲兒,劍南虹與薑夙願等人再次為金蛇子擔心,荻娘急得跺腳大叫道;“那是從本門偷盜出去的聖物,快搶回來!”

五毒童子對金蛇娘子的話充耳不聞,木訥地盯住金蛇娘子,瞬間他們的麵目變得扭曲猙獰,一齊合圍,搖動銀圈環,準備向金蛇娘子發難,或許他們內心裏也很矛盾,但最終他們潛意識裏隻認識至尊令牌,情境對金蛇娘子相當不利,危機爆發。

其他隨行的極樂門人也著急得抓耳撓腮,茫然不知所措,明明知道至尊令牌是眼前這個人從本門裏麵偷盜出去的,可是一見到令牌,他們的意識就混淆不清,足見令牌對他們的威信震懾是難於言表。

這種場麵是金蛇娘子和眾人都沒有預料到的,前麵樹林叢中自琵琶琴聲消失後就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直到此時也不見先前施放‘五雷追魂炮’的極樂門高手現身出來製止這種窩裏鬥現象,可以肯定‘五雷追魂炮’不是金蛇娘子等人所放,而是另有高人所放,目的就是困住曲淩飛馬車隊,但是為什麽不現身出來?

眼見五毒童子彈躍蹦跳,十隻銀圈環上下翻飛,卷起一片銀光閃爍的寒芒和震耳的‘靡玲之音’,攻向金蛇娘子,恰在此時,一團白影閃動,一道刺目的閃電光束擊向曲淩飛高舉在手的金蛇令牌。

閃電光焰劃過,曲淩飛被逼得連連後退,手中的金蛇令牌脫手拋向夜空,原來這道閃電光焰是一支軟劍擊出,因為速度太快,劍柄吞口處至劍葉刃鍔上遊動的淡綠色精焰太明燦耀眼,所以快逾閃電,出劍之人自然是南秀公子劍南虹,他手中的‘禽王小天罡’軟劍因為貫注的真氣和內勁太強,故爾劍葉上遊動的精焰就強烈醒目,遊移的動感也極快。

曲淩飛後退數步,定下神來,眼望金蛇令牌拋在夜空中,不由老羞成怒,立刻飄身縱起,雙掌錯揚,催動天魔神功,掌心凝聚巨雷,衣衫鼓起,勁風赫然四溢,他要奪回金蛇令牌。

劍南虹人在空中,手中的劍光悄然流動,精焰吞吐乍閃,封住曲淩飛起身的方位角度,他使出的是內家柔功,雖然無聲無息,但是暗韞的勁力重達千鈞,而且禽王劍的鋒利舉世無雙,任憑曲淩飛的天魔功如何厲害霸道,也難突破起身,他掌中吐出的罡氣勁力也被對方的劍氣擊破,曲淩飛氣得嗷嗷怪叫,但是仍然不敢強行衝突,隻身一試禽王劍鋒鍔。

金蛇令牌在夜空中停頓片刻,筆直墜落下來,劍南虹在空中探出左臂一把抓在手中,順勢又拋給金蛇娘子,荻娘忙伸手接住,五毒童子見至尊令牌已經落入主人手中,忙停止進攻,返回身,虎視眈眈地盯住曲淩飛。

險情解除,極樂門的至尊令牌失而複得,荻娘吐出一口長氣,激動萬分地將金蛇令牌揣入懷裏貼身處,同時感激地向南秀公子投去一瞥。

劍南虹身軀輕盈落地,瞬間,手中的劍光精焰已經消失,他將軟劍收歸腰際劍鞘,他要徒手大戰曲淩飛,曲淩飛見他已經收起軟劍,勃盛的怒氣也消去一半,他身為天魔神秘宮掌令,縱橫江湖,駕馭武林,天下名門大派都沒有放在眼裏,同樣也沒有看上四大公子,隻是覺得他們年紀青青就成名江湖,有幾分欽佩欣賞罷了,剛才不過仗持神兵利刃偶爾得手,現在沒有了神兵利刃,自然會在自己的天魔功下束手就擒。

描鳳公子飄身移步連連向曲淩飛發起攻擊,曲淩飛暗自歡喜,正中下懷,他沒有了忌憚,立刻全力運動丹田玄功,罡元真氣激貫雙臂,勁力疾吐,掌發霆靂炸雷,神威盡顯,防禦中頻頻連施反擊。

倆大絕頂高手一經交手,乍合聚分,奇招迭出,快逾閃電,身影疊嶂錯亂,根本分不清楚誰是誰,看得眾人眼花繚亂,一時間勁風呼嘯,氣浪狂排,宛若平地卷起一股龍卷風,強大的氣流直把觀看的眾人逼得連連後退,那些拉軍餉銀兩車輛的馬匹牲口不住地刨蹄嘶嗚,有幾堆篝火也被強大的氣流吹散熄滅,就連幾丈開外的樹林樹枝也搖晃不定,落葉紛紛,豺狼虎豹四大乾坤殺手忙調遣人手將馬車隊後移,惶亂的局麵才穩定下來。

倆大高手的搏殺可算山搖地動,鬼泣神驚,各自施展出來的招式更精妙至極,凶險萬端,特別是‘恨天客’曲淩飛催動的天魔功,招式連接相扣,前招未盡,後式相繼又到,後續勁氣盈盈充沛,雄厚深沉,剛柔兼備,嚴謹密集得天衣無縫,而且變化詭異無常,掌吐驚雷,有排山倒海之勢,擊殺的遙程範圍,潑水難透,沉威雄猛,絕對可以和少林寺的‘大宇宙雷音功’相媲美,隻是比雷音功更狂野霸道。

薑夙願,蒙迪等人連同朱雲鼎,杜剛與嚴鐵城都看得驚心膽戰,人人自忖;‘沒有誰能夠抵擋得住天魔功的攻擊,幸而有南秀公子前來……’同時,也為劍南虹捏一把汗,他能否支撐下去?但是看到征殺叢影裏的少公子,從容不迫,翩若鳳舞,那風度氣質方佛不是在曆經生死大戰,而是在瀟灑自若,隨意點厾繪畫一副錦繡圖案,描鳳公子不愧是描鳳公子,不愧為天下四大公子中人。

草坪開闊地挪出好大的空間,那些魔徒門屬站離得遠遠的,重新又點燃起篝火,火光通明,隻是火光時時受到遠處陣陣勁風氣浪的卷襲,變得忽明忽暗的搖晃,豺狼虎豹四大乾坤殺手站立在火光旁觀戰,人人暗露得意神態,方佛毛頭小子隨時都可能被他們的掌令大人斃於掌下,而且他們也知道自己的馬車隊已經被錦衣衛圍住,他們一點不在意,根本就沒有把這些錦衣衛放在眼裏。

荻娘也看得非常揪心,沒有想到那個冤家十多年後武功已經修練到如此程度,也難怪上次劍公子就已經提醒過,沒有把握生擒製伏他,今晚也幸好有劍公子相助,否則以自己的武功哪裏是他的對手,這冤家身俱如此武功,留著他不知要禍害多少人?還是讓劍公子殺掉他為好,以前活著就是為了殺掉這個負心人,但是不知怎麽的,心裏又有點隱隱惻痛,自從找到女兒後,她內心裏的怨氣殺意就逐漸消除許多……

千招擊殺已過,勢均敵力,天魔功雷霆轟擊,力道雄渾遵勁,套路霸道威猛,招招致敵死殘,完展了天魔功夫步步追殺的殘酷手法,太極功夫圓滑巧柔,波折浪疊,以柔克剛,似乎恰好是天魔功夫的克星,曲淩飛每每擊出的掌勢都含千鈞力道,重若巨雷轟擊,一般江湖高手早在百招之內身殘斃命,但是擊入對方的太極掌勢裏就若擊在棉絮水波裏,勁力被一股強大的柔和力量無形中化解,而且對方防禦反擊中散發出來的勁力常常震得自己掌腕及手臂發麻,對方一道一道劃起勁圈,看起來輕鬆簡單,實則變化無窮,有若淵潭旋渦般深不可測,曲淩飛明白今晚遇見了生平未遇的敵手,他放慢節奏,此時也明白了對方的企圖,對方是故意搶占先機,主動攻擊自己,真正的目的還是後發製人,招式隨自己的進攻而變化,對方在消耗自己的功力與內元。

大戰已近高潮,幻影重疊,渦流旋轉,呈現一片風起雲湧,波瀾壯闊的場麵,劍南虹白衣飄飄,身手敏捷輕盈,身軀不停地圍著對手滴溜溜轉動,時而順時方向,時而逆時方向,轉動的幅度也時大時小,轉動的同時,雙手又劃起一道道圓形的勁圈,他已經發出紫霄武學的絕頂神功‘如意玲瓏功’,滾滾催動的功勢裏利用圓形的弧波滾動消削敵手的進攻招式,達到以柔克剛,四兩拔千斤的作用,他劃出的一道道勁圈方佛在無形擴大,如水波漣漪般緩緩播散,這是‘如意玲瓏功’中的‘如意轉’,他轉得對手心煩。

一代梟雄恨天客已經被無形強大的內家真氣罡流層層罩住,感覺那看不見的真氣罡流將自己越束越緊,呼吸也粗重起來,每發出一招一式都感到吃力,自己的天魔功力修為竟然漸漸抵擋不住對方的內家能耐,心中暗暗震駭;‘這小子年紀青青的,哪裏來這麽深厚充沛的功力?弄不好自己一世的英名恐怕要毀在這小子身上……’想到此,不由怒火中燒,頓時失去往昔的大家風範與鎮定,瞧準對方一個空隙,雙掌連削帶推橫拍而出,一式‘晴川奔雷’擊向少年胸脯中府,這一式傾盡畢生功力,試圖做狂瀾一搏,刹那間,勁風激烈呼嘯,罡氣狂亂堆卷,手臂倏地暴伸長數寸,骨骼關節發出錚錚悅耳的金屬脆響,這一式挾風雷之威,銳不可擋。

幾乎所有觀看的人都準備驚叫,當然有歡慶的,也有惋惜的,人們根本無法想象少年公子在咫尺的近距離裏如何抵禦這一式凶猛的天魔攻勢,人們的嘴唇張開,但是聲音卻卡在喉嚨裏發不出來,因為那來勢凶猛的掌勢卻在太極勁圈裏被振幅的內家功力化解,化解得無聲無息,人們還沒有回過神來,劍南虹的雙手在禦去對方掌勢勁力的同時,又緊緊抓住曲淩飛兩臂手腕,猛地騰身衝空,頭朝下,腳朝上,不停地大幅度旋轉起來。

連接大幅度的旋轉裏,太極千鈞潛力也隨雙手傾注而出,曲淩飛在對方強大的內家真力壓抑下,已經被轉得頭昏眼花,天旋地轉,胸腔欲裂,幾乎站立不住,這是‘如意轉’,為太極內家的登峰造諧,利用圓形的旋轉和自身厚綿的功力,在圓形旋轉過程中禦去敵手勁力,同時貫注自己的內勁達到製伏敵手的目的,它原本就是用來對付天下最厲害的陽剛神功,少林派的‘大宇宙雷音功’的,師門戒訓,不到生死關頭,不遇凶惡魔頭,不準輕易使出,劍南虹施展出此式的目的並非想取曲淩飛的性命,隻想製伏他。

倆個人驀地分開,劍南虹已經輕盈穩穩地站立在地麵上,神態安祥,方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更沒有些許曆經過一場生死大戰的疲乏和驚悸。

曲淩飛的身軀還在不停地旋轉,待慢慢停下來的時候,他一張口,發出一聲慘號,淒厲的聲音劃破黑夜的寂靜,遠遠傳出,有若梟啼狼嗥一樣,也聽得周圍的人個個毛骨悚然,隨即,大口的鮮血如箭一般噴射出來灑向夜空。

豺狼虎豹四大殺手回過神來,立即展動身軀衝向草坪開闊地,想從南秀公子身邊搶回掌令大人,但是他們身軀剛剛移動,就有四個人分別攔住他們去路,卻是薑夙願,蒙迪,青燈,銅燈四人,一場混戰隨即展開。

‘賽霸王’朱雲鼎見狀,馬上從腰際抽出霸王鋸齒刀一聲高喊;“殺!”首當其衝,直撲向對麵魔徒守護的馬車隊伍,刀劈倆名魔徒後,精神倍增,霸王鋸齒刀好久沒有這樣血淋淋地撕殺戰場了,今夜一顯鋒芒,痛快淋漓。

錦衣衛軍校與京都武林高手們得到號令,又見指揮使大人身先士卒闖入魔宮的馬車隊伍裏,於是紛紛亮出兵刃直衝馬車隊伍行列,勇戰魔徒,錦衣衛乃朝廷軍旅中的精英將校,又受過各種技能的嚴格訓練,都是藝高膽大的佼佼者,可是這次他們一到江南金陵城後,連接失手,心裏早就窩著一肚子火,今夜正好發泄,人人奮勇爭先,那陣勢如潮水席卷馬車隊伍,人喊馬嘶,銳不可擋。

二十八魔宿的天魔劍陣雖然凶悍迅猛,但此時也難抵擋錦衣衛與京都武林高手們的進攻,對方人多勢眾,立即將二十八魔宿分割包圍,不讓他們形成星宿聯陣劍勢,魔宿們處於不能相互策應,孤掌難嗚的被動裏,煙水寨寨主們和其他魔宮屬下眼見掌令大人負傷,鬥誌頓減,又被錦衣衛乘勢包抄掩殺過來,雖然負頑抵抗,但是難擋對方洪水般的進攻,死傷慘重。

那邊馬車隊伍行列中的高麗國神跆拳道高手金吾元一直注視著蒙古人的一舉一動,他數次與蒙古人交手,很欽佩這些草原兒郎的豪邁勇敢,也欣賞他們的拳路,特別是那佛門的密宗高手銅燈大師,那日杭州西子湖畔的彩雲坊前與他一番教量,以至後來讓他興奮了好長一段時期,對方的內力深厚,套路的多端變化,舒展而流暢,那輕鬆自若的強勁而富有彈韌的上乘武學正是他來華夏中原所要追求交流的,他來華夏中原的目的就是為切磋武學而來的,特別是拳腿上的功夫,他認為銅燈大師是他來華夏中原後所遇見的第一個勁敵,也是深入印證技藝的人選,至於什麽軍餉銀兩和中原派別之間的爭逐與他毫無關係,所以銅燈大師一出手阻止乾坤四大殺手時,他就興奮躁動起來,縱彈起身軀躍向夜空,準備長距離奔縱直取銅燈大師。

金吾元身在空中,瞥了一眼下麵馬車前已經激烈搏殺起來的雙方人馬,挽一口真氣,瞧準銅燈大師的位置,準備一口氣射落下那個方位,那知驀地一個人也躍在空中攔截住他的去路,同時,一個大手掌顫抖著按向他麵門,金吾元吃一驚,硬生生偏頭避開來掌,同時也用左拳奮力搗擊偷襲者。

攔截住金吾元去路的是一位彪軀矯健,猿臂舒展的年青武士,滿臉蕭殺,猶帶幾分凜凜浩氣,卻正是錦衣衛統領‘伏魔手’杜剛,他不認識金吾元,隻道是魔宮一夥的,所以出手阻止他前往增援乾坤四大殺手,一經交手,杜剛就使出生平絕學,他既然號稱‘伏魔手’,掌上功夫的造詣別具一格,掌力遵勁猶長,威猛雄渾,雙掌錯揚開合間,手掌始終罩住對手麵門,他馳名江湖,縱橫南北數省,不知降服過多少英雄豪傑,那些與他交過手,敗在他掌下的人無不對他由衷折服,就是事隔許多年,隻要談起‘伏魔手’,大家都還心有餘悸,眼前總是晃動著他巨大的手掌。

金吾元也是高麗國中的一流高手,以拳腿上的強硬功夫和變化無常的散打技藝見長,披靡國內武壇,威震高麗國,難覓敵手,他也應付過很多東渡來高麗國的東瀛忍者武士,剛柔流係各個門派,但是從來沒有敗落過,他在臨陣的過程中采集眾家之長,不斷充實完善自己,別樹一幟,終成一代神跆拳道宗師。

他一生酷愛武學,幾近癡狂,早就聞聽華夏中原地闊物廣,武學更是博大精深,源遠流長,而且百技繁多,層出不窮,就連摘葉采花都可以傷人,待有一定根基成就後,金吾元就來到了華夏中原,到達中原後,所見所聞令他耳目一新,中原腿腳拳掌運用之豐富,各種兵器,暗器之怪異更令他目不接暇,中原武學對內在真氣罡元的高深修為,臻至隨心所欲的化境,簡直超出他的想象,今天晚上遇上的這個年青武士也令他暗吃一驚,任憑他拳腿並擊,快逾閃電的反擊,但是他的眼前總是對方晃動的巨大手掌,而且顫抖挪移中似乎滿是虛幻的手掌。

劍南虹從懷裏貼身處摸出一粒丹丸,上前迅速喂進曲淩飛嘴裏,然後就站立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曲淩飛,師門獨絕的藥丸能夠保住對方連續地嘔血而不傷及內髒和性命。

曲淩飛頹廢地癱坐在地上,神情沮喪,那種盛氣淩人,傲岸冷漠的氣質已經一掃而光,眼睛瞳孔裏麵也消失了恨天怨地,詭譎恐怖的森森寒焰,眸睛不再刺****人,此時的他就是一個極平常的人,一個市井閑民摔了一跤,正在發出痛苦的呻吟,他本來就長得清秀瀟灑,帶有幾分書卷氣,那模樣倒讓人無端生出些同情憐憫。

劍南虹怔怔望著他,內心翻江倒海地掀起巨大的波瀾,劇烈震駭,這個在江湖武林中興風作浪,黑白兩道都對他聞風喪膽,連天下少林,武當名門都不敢小覷的一代魔梟竟然就這樣讓自己給廢除了武功,亢奮至極,同時也明白了師傅臨別時千咐囑,萬告誡,切莫可輕意引動‘如意玲瓏功’絕殺的良苦用心,它的威力實再強大,如激流洪峰,如果駕馭不當,稍有絲毫不慎就會傷人性命,自己出道以來,今晚是第一次施展出‘如意玲瓏功’的至高絕式,沒有想到它有這麽大的威力,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事實……

很久,劍南虹才上前對曲淩飛抱拳道謙道;“前輩諒解,學生莽撞無禮,不過學生隻是廢除了前輩武功,性命無礙,隻需調養一段時日就可以和平常人一樣,不過,前輩下半生已經與武學無緣了,忘掉那些恩恩怨怨吧,安心做一個悠閑的人,學生這樣做都是為了您的女兒,她需要一個真實的父親,前輩欠她的太多了……”

曲淩飛臉上表情極度痛苦,眼睛裏麵竟然滾落出兩行晶瑩的淚水,淚水混合著他臉上的血跡流淌,他也不擦拭它,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盯住曲玲兒和荻娘,神情有點可憐巴巴的樣子,但卻是真的流露。

看見他這副表情,簡直和剛才判若倆人,劍南虹,遠處的曲玲兒和荻娘都一臉的茫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爹——”曲玲兒忍不住一聲呼喚,跑上前去蹲下身依偎在父親懷裏,曲淩飛用手摟住她,任由淚水流淌,他看了一眼劍南虹,眼光裏沒有埋怨,隻有汩汩淚水,那意思是說,公子你說得對,做為父親,欠孩子的太多太多了……

荻娘也試著慢慢走上前去,看著丈夫這副模樣,她驀地回想到十多年前,她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就是這副淒酸楚楚的樣子,令她無端生出同情和憐憫之心,一刹那,往昔方佛曆曆在目……

曲淩飛看見荻娘朝他走過來,猛然開口喊道;“荻娘!”語氣凝沉,充滿深深的眷戀之情,就像一個闊別多年的丈夫突然回到自己的家門前,看見妻子發出肺腑的,渴望的喊聲,那是人世間最親切動聽的聲音。

“郎君——”這喊聲喚起了荻娘內心深處的感情,這喊聲也在那縈縈的音韻中消除了她所有的幽怨與憎恨,她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蹲下身去扶住曲淩飛,迅速掏出兩枚極樂門的獨絕金創藥喂進他嘴裏,又從懷裏摸出絲巾替他擦拭臉上的淚水和血跡,清波瀅瀅,溫柔嬌依,恍若重溫舊夢。

“荻娘,你不要怪夫君當年狠心地那麽做,這些年來夫君背負複仇的抱負真的很累……”“妾身不怪你,過去的都讓它過去吧,你看咱們的女兒都這麽大了,又這麽聰明體貼人,以後咱們一家人都在一起,再也不要分離……”

看見曲玲兒一家人親親熱熱地團聚,濃情綿綿,幸福溫馨,那場麵感人淚下,劍南虹悄悄地走開在一邊,那一刻,他心裏感慨萬千,思緒紛亂,木然地抬起頭來遙望夜空,竟然對那邊馬車旁激烈的撕殺充耳不聞,或許曲玲兒一家人的團聚勾起他對親人的懷念……

四大乾坤殺手眼見掌令大人身負重傷,落在對方手裏,驚惶憤怒裏想衝過去搶回掌令大人,沒有想到落拓的浪子和蒙古人攔截住他們去路,浪子一支銅笛上下翻飛,時時從他手中射出‘嗡,嗡’震刺耳膜的蜂鏑蠍王鏢,使他們望而卻步,蒙古人的北漠阿倫多上院的密宗功夫也是堪稱一流的武學,內韞深沉罡流勁力,掌勢剛雄厚重,直逼得四大乾坤殺手連連後退。

天魔四大乾坤殺手也是久經戰陣,臨敵經驗十分豐富的高手,他們縱橫江湖,橫衝直撞,使白道武林對他們聞風喪膽,而且他們四個人配合相當默契,陰險詭譎,凶殘嗜殺,但是今夜他們遇到了生平的勁敵,四個人凶態畢露,狀若瘋虎,他們拚死想撕裂蒙古人和蠍王鏢組成的封鎖。

激戰叢影裏,蒙迪躲避過鬼影豺的一記鎖喉手,跟身貼近對方身軀,一掌拍在鬼影豺胸脯上,直擊得鬼影豺連連後退七步方才能夠禦去對方力道穩住身軀,停住身軀時,口裏鮮血狂湧,顯然遭受內傷不輕,但是他不愧是乾坤殺手,遭受重傷後仍然挺直身軀,含勢蓄勁,準備作困獸之鬥。

以此同時,那邊銅燈大師也低頭讓開霹靂虎一對五行輪的重砸,迅速轉到對方背後,一拳擊在他後腰際上,大力金剛勁爆發,霹靂虎踉蹌斜竄出幾步,一張口,血箭噴出,好不容易站立穩身子,手裏的精鋼五行輪幾乎把握不住。

追風狼見勢不妙,在空中發起狠來,拚命揮舞螣蛇鞭,長鞭層疊纏繞鋪開鞭影圈環,如汐潮卷蓋,勁風獵獵呼嘯,硬生生逼開眼前的對手,同時保護住鬼影豺和霹靂虎,撮唇發出一道響亮刺耳的呼哨聲。

呼雷豹子緊跟策應,催動內勁,雙掌猛地攤開,一對八齒飛輪盤脫手飛出,齒輪盤高速旋轉,發出陣陣尖嘯,帶起森森的金屬光芒,大弧度旋轉起來擊向敵手人群頭顱,他這奇異兵器屬外門兵器,輪盤上的八齒飛輪葉片十分鋒利,再經他真氣內勁貫注催動,高速旋轉,殺傷力厲害異常,若是被它劃著或者碰到,那就立馬要殘肢破體,吸血噬肉,狼奔豹竄,鋒銳難擋,一時間,將蒙古人和蠍王鏢逼開一段距離,這乾坤殺手拚起命來確實也有群雄難擋之瘋狂。

就在逼退蒙古人和蠍王鏢的刹那空隙間,追風狼乘勢摸出兩顆霹靂霰霧彈,火刀火石點燃引線,重重拋擲在地上,霎時,一團火焰伴隨著炸裂聲爆閃而起,緊接著一大片濃濃的煙霧彌漫散開,豺狼虎豹四人在煙霧的掩護下射進叢林裏逃得無蹤無影。

薑夙願,蒙迪幾人忙屏息呼吸,分散躲開煙霧,他們知道這種霹靂霰霧彈是來自東瀛扶桑國的,是東瀛忍者逃生盾土時專為迷惑敵手視覺用的,它沒有多大威力,也傷不了人,但是還是怕它煙霧裏含得有毒素。

那邊鏖戰激烈的馬車隊行列裏也連續不斷地爆響起炸裂聲,火焰團團,硝煙濃烈滾滾,這是那些魔宮屬下聽到追風狼發出的呼哨號令聲,也紛紛扔出霹靂霰霧彈,借著煙霧的掩護慌張逃竄,追風狼見大勢已去,自忖自己這方難敵對手,鬼影豺,霹靂虎已經負傷,屬下眾多人也傷亡慘重,弄不好銀兩保護不住,隻怕還要遭受全軍覆滅,所以當機立斷,顧不得掌令大人和銀兩,就下令撒退。

朱雲鼎一邊躲避煙霧,一邊呼聲大喊;“不要追擊魔徒,快查看軍餉銀兩是否在?保護好它!”軍餉銀兩失而複得,他已經是驚喜交集,但也成了驚弓之鳥,現在魔徒又在搗弄得烏煙瘴氣的,他怕稍有不謹慎,軍餉銀兩再有什麽閃失,故爾下令軍校們保護軍餉銀兩為重,他竄上一輛馬車,揮刀斬去堆放在上麵的木箱上的鎖頭,揭開箱蓋一看,裏麵盡是白花花的上等官銀,再取出一錠拿在手中仔細辯認,官銀上赫然有官府明顯的鉛印,不由噓出一口長氣,終於放下心來。

煙霧已經散盡,魔徒們丟下一些屍體後逃得無蹤無影,軍校們仔細檢查了馬車上的所有木箱,軍餉銀兩安然無恙,大家這才鬆下氣來,高高興興地套好木箱,準備返回,這一仗雖然沒能夠消滅魔宮的有生力量,但是能夠順利地追回軍餉銀兩,已經算是萬幸,大家的心情當然興高采烈。

薑夙願,蒙迪,朱雲鼎等人見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就朝劍南虹這邊走過來,見劍南虹茫然地怔立在一邊,曲玲兒一家三口人正在相互依偎傾訴,淚流滿麵,其情融融可親,場麵感人,大家也就遠遠站立在一旁,靜靜等待。

曲淩飛在荻娘和曲玲兒的攙扶下,慢慢地站起身來,他深情地看看妻子和女兒,神情肅穆,一字一句地道;“荻娘,夫君已經無顏再苟活下去,今生今世欠你的太多,來世夫君做牛做馬一定加倍償還,你知道夫君聖宮門規森嚴,對背叛聖宮或者逃離聖宮的人都要給予最殘酷的製栽,就是天涯海角追蹤也要截殺,手段之嚴厲令人發指,夫君不想連累你與孩子……”

說到這裏,曲淩飛咽哽了一下,又轉頭對曲玲兒語重心長地道;“玲兒,父親對不起你,小小的年齡就把你拋棄不管,玲兒懂事,不要怪父親,以後要好生伺候你母親……”

曲玲兒聽他的口氣不對勁,立刻拉住他手臂搖晃道;“爹,您說什麽?您千萬不要有其它的什麽想法,您那魔宮也沒有什麽了不起,武林中自有人對付它,玲兒隻要我的爹。”

荻娘著急地對曲淩飛道;“郎君,不管怎樣,妾身是你的妻子,你的事情就是妾身的事情,你隻管放心隨妾身回苗疆,魔宮要是敢來追殺你,極樂門就與它誓不兩立!”苗疆女人水一樣的柔情溶化著男人躁動的剛烈,對愛的寬容也撕裂著男人的執著。

曲淩飛慘然一笑,搖搖頭道;“夫君身負滿門血仇,現在已經無力討還血債,夫君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前輩,”劍南虹不知什麽時候走上前去,對曲淩飛抱拳行禮道;“恕學生無禮打斷您們的談話,其實學生的遭遇與前輩差不多,哺育學生成人的義父一家人十年前都已經遭閹黨毒手,而且學生記得年幼的時候,義母曾經告訴過學生,學生是義父押鏢回來的途中拾到的,那時候學生不過一兩歲,從學生身上穿的綾羅綢緞衣飾上看應該是官宦世家子弟,不過身上沒有任何的憑據證明學生的身世,義母告訴學生,學生的親生父母一定是受到迫害,臨危時撇下學生,他們不留下憑據,就是想讓學生如果得救,就做一個草根平民,不要報仇,前輩想想,學生連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哺育學生成人的義父一家人又遭受閹黨毒害,這不是天大的仇嗎?可是新帝力精圖治,那些弄權使壞的閹黨也受到律法製栽,學生想,死去的親人們一定希望咱們活著的人好好活著,前輩,天意撮合,您找到了女兒,您不能再糊塗,應該為女兒想想,她不能再沒有了父親!”

也許南秀公子的話有道理,也許南秀公子說這番話的表情是發自肺腑的真誠,曲淩飛聽得這番話後,麵部上的表情有著明顯的變化,他的眉梢,嘴角,腮幫都在劇烈的抽搐,陷入一種矛盾的痛苦決擇中。

良久,曲淩飛抬起頭來仰望夜空,忽然他大聲叫道;“天意,天意弄人呀……”聲音嘶啞苦澀,回蕩在夜空裏,淒涼延長,充滿萬般的無奈。

荻娘和曲玲兒都緊緊攙扶著他,他喘息一陣,平靜了許多,再看著劍南虹道;“描鳳公子,寒儒一生沒有佩服過幾個人,寒儒也知道公子一番苦心是為寒儒好,寒儒聽公子的,”說到此,他略為停頓片刻,又繼續道;“寒儒不會再有輕生之想,但是寒儒也不會背叛聖宮,聖宮宮主與寒儒一樣有同樣的切膚遭遇,聖宮宮主對寒儒有知遇之恩,寒儒不會對公子透露半點聖宮宮主的隱情。”

劍南虹忙安慰道;“前輩放心,學生不會在前輩嘴裏打聽任何關於魔宮的消息,學生隻希望前輩忘卻仇恨,忘卻江湖,安心地回南疆去過上清閑的日子,前輩沒有了武功,魔宮應該不會再來找您的麻煩。”

曲淩飛此時倒坦然了許多,不以為然地道;“沒有什麽,這瞬間寒儒明白透徹了,寒儒活著,女兒就幸福開心快樂,聖宮既便要來索討,由它拿去吧!”

荻娘馬上接口道;“郎君啊,你畢竟是極樂門的女婿,極樂門上下與您同在,它魔宮隻要敢來,極樂門也不是吃素的。”

劍南虹馬上附合道;“夫人說得對,前輩隻管放心去,魔宮也會權衡利弊,他們不會為了一個已經失去武功的人千裏迢迢到南疆與極樂門作對。”

曲玲兒也開口道;“爹,放心隨娘回去,用不了多久,咱們已經消滅了魔宮,它還上哪兒找誰?”

荻娘見曲淩飛已經回心轉意,同意隨她回苗疆去,芳心早已歡喜得心花怒放,馬上向屬下揮揮手,屬下會意,立刻牽過來一匹坐騎,荻娘將曲淩飛扶上坐騎雕鞍。

曲玲兒在馬下拉住父親的手,依依不舍地告別道;“爹,您與母親先回南疆去調養一段時間,孩兒再在江湖上曆練一番,過些時候就來南疆看望您們二老。”她雖然噙著淚水,但滿臉卻是幸福的樣子。

曲淩飛在馬上對曲玲兒笑吟吟地道;“好女兒,有南秀公子與諸位英雄在你身邊,爹與娘一千個放心,隻是爹與娘還是盼望你能早點回南疆來。”

荻娘也翻身跨上坐騎,在馬上對劍南虹抱拳行禮道;“妾身感謝南秀公子及諸位英雄的仗義援手,能讓妾身一家人團聚,再造大恩,妾身難於言表,日後有機會,妾身一定厚報。”

劍南虹像似想起什麽,忽然抱拳對荻娘問道;“夫人,學生有一件事情想請教?阻截魔宮,施放貴門的‘五雷追魂炮’,鎮住魔宮是否是夫人的安排?”

荻娘聽後,沉吟片刻馬上搖頭道;“你看妾身隻顧著自家事情,公子這一說,妾身也感覺好奇怪,敝門中隻有門主與幾位元老才有這追魂炮,按常理一般隻放三炮就可以鎮住江湖人,如果是放五炮應該是門主親臨其境,但是又不見他老人家露麵,他老人家既然到了,焉有見著外孫女不見的道理?”極樂門人愛憎分明,對敵人睚眥必報,對親人更是百般疼愛,門主是荻娘的父親,也是曲玲兒的外祖父,如果他到來肯定會現身出來,見到外孫女還會有重重的賞賜。

曲淩飛在馬上淺笑道;“事到現在寒儒細細推敲才明白,是誰放的追魂炮。”

荻娘掉頭問他道;“郎君知道是誰放的追魂炮,到底是誰?”

曲淩飛仰麵哈哈大笑道;“天賦神慧,冰雪機靈,非她莫屬?天意,真是天意弄人呀!……”

荻娘想再次開口問他,想到剛才劍公子已經承諾過他不再向他打聽魔宮的任何消息,嘴唇嚅動,卻沒有說出聲來。

劍南虹忙笑著說道;“沒什麽,學生隻是隨便一問,曲前輩與夫人還是早點起啟為好。”說罷,衝他們倆人揚手告別。

荻娘一揮手,極樂門人紛紛揚鞭催動馬匹,浩浩蕩蕩奔馳而去。

劍南虹,曲玲兒目送極樂門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裏,感慨一陣後才回過頭來詢問薑夙願,蒙迪,朱雲鼎等眾人截獲的馬車隊情況。

不待其他人回答,朱雲鼎麵綻笑意,洪聲回答道;“托公子與諸位大俠的福,軍餉銀兩悉數全在這裏,本使萬分感激!”

恰在此時,遠處的樹林叢中響起一聲幽幽的歎息聲,嚶嚶嬌啼,像似出至女人吐氣如蘭的櫻唇之口,但又使在場的每個人都很清皙地聽得明白,猶在耳畔一樣,這幽幽的歎息聲曾經在燕子磯古渡頭和秦淮河畔,還有柳公府的深園裏都聽聞過。

劍南虹聽到這幽幽的歎息聲,渾身一震,這正是他剛才想到的什麽,他立刻如箭一般地縱身射進聲音響起的樹林叢裏,口裏大喊道;“姐姐,學生知道是你,你一直在暗中相助學生,可是你為什麽不見學生?”在紫金山脈的叢林裏,他與那位每天都給他送酒送飯的姑娘隔林傾談後,他就認定當年的恩人小姐姐一直知道他來到了金陵城,也一直在暗中注意他,幫助他,所以一聽到這歎息聲,他就知道一定是小姐姐來了,可是寂寂空林,夜幕沉沉,哪裏有半點小姐姐的影子?

南秀公子垂頭喪氣地返回到眾人身邊,不停地噓氣,曲玲兒見狀,不禁取笑道;“南秀公子倒底還是風流多情的情種公子,為妹妹的傷痛還沒有愈合,這裏又急著找姐姐。”

劍南虹隻有望著她苦澀地笑笑,薑夙願走過來拍拍劍南虹肩膀安慰道;“公子在那邊與金蛇夫人的談話在下都聽到了,施放‘五雷追魂炮’阻截魔宮的人不是金蛇娘子一行極樂門人,當另有高人在暗中相助,這位高人可不簡單,他不但熟悉魔宮行跡,而且也深知極樂門根底,所以才啟用‘五雷追魂炮’順利地阻截住魔宮馬車隊伍,給我方眾人指引方位贏得時間,這位高人功不可沒,如果有一天在下能夠見著這位高人,一定給他深深鞠躬。”

朱雲鼎與杜剛,嚴鐵城指揮錦衣衛和捕快們駕馭著馬車隊伍浩浩蕩蕩返回金陵城,一路上眾人心情愉快,有說有笑,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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