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吟雪

輕枝

第八章 回風亭台

書名:鳳吟雪 作者:輕枝 字數:18320

第八章回風亭台

劍南虹跨騎著玉騅兔一口氣奔出城門外,任由坐騎漫無目的奔馳,但是他畢竟身負精深的神功,抑製定力超過常人,沒過多久,心情就慢慢平靜下來,緩鬆韁繩,放馬慢行,前麵漸漸出現一片濃鬱的樹林,樹林裏麵層巒疊嶂。

長風入林,林濤起伏翻湧,發出海潮般的聲韻,聽著林濤和諧的聲韻,南秀公子頓時感覺心胸豁然開朗,縱目望去,青翠的樹林間一處峰巒上有一塊石碑,上麵刻著‘回風穀’三個字。

再往樹林峰巒處行走不遠,樹林裏麵層疊的峰巒間隱隱約約出現一座小亭,劍南虹翻身下馬,牽著坐騎,就在樹林裏麵尋找路徑想登上小亭少憩一會兒。

看看快近木亭,劍南虹就將玉騅兔拴在路旁邊一顆樹枝上,然後徒步向木亭走去,木亭匾額上題有‘回風亭’三個字,但是木亭裏麵已經有人,劍南虹隻得轉身離去。

“公子請留步!”身後木亭裏麵響起一個細脆的聲音,那聲音又拍手再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劍南虹聽聞聲音好熟悉,趕緊掉過頭望去,眼前一亮,隻見兩日前杏花樓客棧相識的青衣公子正站在木亭裏麵向他滿臉堆笑地招手。

劍南虹好生高興,快步跨進木亭裏麵,禁不住一把抓住青衣公子雙臂,激動得難以言表,這位青衣公子性情豪爽,天真活潑風趣,有一種神秘的魅力,劍南虹有一種與他神交已久,一見如故的感覺,見到他心情特別舒暢。

木亭裏麵有一張石圓桌,幾張石圓礅,石圓桌上擺有幾碟菜肴,一壺女兒紅酒,倆名丫鬟使女站在一旁伺候,倆個人見劍南虹進木亭來,忙從籠屜裏麵替客人準備杯碟。

劍南虹與青衣公子據桌對坐,青衣公子端起酒杯敬向劍南虹道;“來,為咱們再度重逢幹杯!”

倆個人喝得幾杯酒,劍南虹不禁問道;“小兄弟,學生知道你在杏花樓客棧包有房間,卻整天又看不見你人,也不知道公子你在忙些什麽?”

“多謝描鳳公子掛念,”青衣公子長長吐出一口氣,似乎有重重心事,幽幽輕歎道;“茫茫天涯路,海闊天高,兄弟不過孤零一葉,任憑風吹雨打,也不知它日流落到何方?”說完,眉頭緊蹙,轉頭望著天邊的遠山怔怔出神。

聽著青衣公子細脆若玲的聲音,劍南虹內心的不愉快早已經煙消雲散,也知道這小兄弟畢竟年青,經曆少,性格不夠穩定,喜樂憂怒變化快,當下朝他笑笑道;“小兄弟年青有為,前程似錦,此時曆練江湖,正好磨礪成鋼,來日一顯身手,****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也不枉一身男兒熱血。”

青衣公子轉過頭來,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努努嘴也笑道;“描鳳公子你是天下四大公子中人,自然胸懷淩雲壯誌,要幹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到時功成名就,揚名天下,身邊美女如雲,或許還能得到朝廷公主的青睞,招為駙馬,富貴一生,可是人各有誌,兄弟認為世勢顯赫,榮華炫富不過是過往雲煙,一個人縱是擁有無盡財富,但不一定快樂,若是要兄弟人前出眾,權威盛淩,兄弟到是願意與知音攜手於山林間聯吟,碧波上搖槳對飲,快快樂樂地過一生。”

青衣公子的情緒一下子好了起來,隻是他年紀青青的,卻充滿厭倦塵世,輕視功名的看法,他用手指著亭外的景色道;“描鳳公子,你看這裏的景色如何,你既然號稱南秀,自是性情中的閑雅風騷墨士,難道就沒有感慨?”

劍南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往外眺望,木亭峰巒下,密濃的樹林外,一馬曠野平川,一條玉帶般的小河流彎彎曲曲伸延在平川上,一陣長風吹入峰巒下的樹林裏,樹林發出輕嘯聲,那風似乎迂回繞著樹林峰巒往返,樹林又再次輕嘯,高低不平,響起起伏的節奏,果然有回風之名。

目望美麗的山川景色,觸景生情,倒也挑起南秀公子的幾許雅興,略為沉思片刻,他飲下一杯酒,站立起身來,放聲吟出一首‘魚家傲’詞道;“長風繞回林濤湧,淩雲壯誌豪氣猛,幾度青鋒傲雪詠。中原路,何時高歌逞矜勇?小亭幽叢相逢聚,萍蹤知音共暢敘,百折千轉肝膽誼。今別後,回風亭畔還長憶。”

青衣公子聽完後也站立起身來,拍掌稱讚道;“描鳳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好一句‘百折千轉肝膽誼’,是將你我兄弟心聲比喻成回風迂繞,其情誼百折千轉方見真情,意境高深,耐人尋味無窮,更一句‘今別後,回風亭畔還長憶’,是說今後分別後,天涯海角各一方,但是還能常常想起我們弟兄相聚過的回風亭畔。”

青衣公子情趣高漲,忘乎其形,突然間又晴轉多雲,一臉的不高興,眼睛盯住劍南虹,有些負氣地問道;“描鳳公子,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總有一天你與我要分離,各自飄流它方,你真的還能記得我這個小兄弟?不知過了多少年後,你真的還能記得這個回風亭?”

青衣公子眼睛很大,眼圈與瞳仁濃黑似墨染,睫毛上翹,眸子晶亮,水潾潾的充滿靈氣,劍南虹心中想;‘你這小兄弟,真是不成熟,一會兒幼稚怯懦得像隻兔子,一會兒脾氣發起來又像個刁蠻的大小姐。’心裏是這樣想,口裏卻連連回答道;“那當然,學生與你一樣都是性情中人,怎麽會忘記朋友?”

青衣公子點點頭,嘴角掛著一絲欣慰的笑容,眼睛卻還是那麽出神,方佛在思索什麽。

倆個人在亭裏相逢,慢飲細談,推心置腹,不知不覺裏夕陽墜落,殘霞紅滿天邊,劍南虹再次站立起身來,望著血紅的夕陽,惋惜地道;“夕陽無限美,隻是近黃昏。同小兄弟暢飲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時辰已晚,學生告辭了。”

青衣公子也跟著站立起身來問道;“你還是回杏花樓客棧?”眼神裏流露出一些依依不舍的留戀神態。

劍南虹搖搖頭回答道;“不,暫時不打算回杏花樓客棧,想在外麵遊玩幾天。”

青衣公子似乎察覺到什麽,忙追問道;“哦,你的那位傷心朋友呢?他還在杏花樓客棧?”

劍南虹望著他清純的眼睛,有些尷尬窘態,忙拍拍青衣公子肩膀,將這場麵掩飾過去,對他道;“他喜歡喝酒,我想他此時定然在杏花樓客棧裏麵爛醉如泥。”

“其實他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他為了心愛的人寧願吃盡苦頭,一生裏麵充滿辛酸和孤獨,但是他從來不後悔,不動搖,他的執著與忠誠,日月可鑒,這種人天底下不多,你應該多陪陪他,他真的很可憐,但是也使人十分的尊重。”青衣公子從劍南虹的口吻中敏銳感覺到什麽,語重心長地勸解道,神情溫柔得如一個賢淑的女人。

劍南虹暗自覺得渾身一震,青衣小兄弟說得不錯,浪子天生的情種,那也是他對愛情的專一和善良,他一生坎坷,身負師仇屈辱,心愛的人也背棄他而投入仇家的懷抱,他隻有孤獨地四處飄流,沒有朋友與知音,終日以酒麻醉自己,已經是天底下最可憐的人,作為他的朋友又何必與他計較一些語言上的衝突。

劍南虹心念疾轉,不動聲色,偏頭看青衣公子時,卻見他低下頭,夕陽餘輝裏,他的臉頰和嘴唇被映照得通紅,甚至有些忸怩與嫵媚,不禁心中湧動;‘這個小兄弟長得真好看,勝過很多女孩,如果他是一個姑娘一定很美,很動人。’想到這裏,不禁脫口對他說道;“小兄弟,臉長得真俊秀,如果你是一位姑娘,學生此生一定追你到天涯海角,娶定你,好啦,學生走了!”

青衣公子被他說得臉旦更加緋紅,好像還有些害羞,把頭埋得低低的,待劍南虹走出亭外老遠才回過神來,抬起頭揚手招呼道;“描鳳公子!明天日落時,我還在這裏等你一起觀賞夕陽,希望你一定赴約。”

劍南虹回頭望望薄暮中的青衣公子,也起揚手大聲回應道;“好!小兄弟,明天日落時學生一定趕到。”說完,跨上玉騅兔,放馬緩緩行馳。

一輪冷月慢慢升起,月色清亮,劍南虹在馬背上看看月色中的景物,心想道;‘浪子一定因傷心而酣然大醉,然後蒙頭沉睡,這會兒一定躺在客棧裏。’

劍南虹回到杏花樓客棧後,將坐騎交給店家小二,徑直回到內院二樓自己的房間,但是薑夙願沒有在房間裏麵。

劍南虹又返下樓來向店小二打聽,才知道薑夙願已經跌跌倒倒地走出店去了,不知道他去了那裏。

劍南虹知道薑夙願去了那裏,於是乘著月色獨自漫步朝天威門方向尋去。

尋到天威門外麵不遠的一條小河與柳樹林,劍南虹內心想;‘他應該在這附近。’他聽過他過去的浪漫經曆,知道他常與他小師妹經常幽會的小河畔和柳樹林,所以劍南虹認定應該在這附近,他放目在小河畔旁邊的柳樹林搜索,一陣悅耳動聽的笛聲隨風送來。

笛聲幽幽怨怨,訴說著浪子一生的痛楚和傷心,嘶顫的笛聲在夜風裏顯得格外的淒涼,催人淚下,劍南虹長長歎口氣,聽這笛聲他應該還很清醒,就轉身回客棧去了,他不願意打擾他。

笛聲驟然停止,音符滑落,薑夙願收起銅笛插入背後,從草坪上站立起身來,抖抖衣衫,他看了看夜空,知道已經是下半夜了,他也感到有些疲憊和累,準備回杏花樓客棧睡上一覺。

黑夜中,柳樹林裏不知什麽時候站立了幾個人,靜靜地站立在那裏屏息呼吸,幾乎使人不易察覺。

薑夙願淡淡地看看幾人,抬腳從他們身邊擦身走過。

“薑大俠留步!”幾人中間一個人抱拳招呼道,卻是京都五虎飛捕中的‘追魂閻羅手’鮑昆。

薑夙願停住腳步回過身來看著鮑昆,鮑昆用手指著身邊一位魁梧剽悍,團臉飽滿,燕額虎腮,嘴唇海下留有密濃的燕尾胡須的漢子引薦道;“兄弟們在此等候多時了,怕討擾大俠雅興,這位是……”

薑夙願揚手阻止他說話,星目逼視著燕尾胡須漢子,一字一句地道;“在下如果猜得不錯,這位應該是威震天下綠林黑道的北五省巡案總捕頭,江湖上人稱‘八臂金蜘蛛’欒天豹,欒總捕頭。”

“薑大俠好眼力,正是本巡案。”燕尾胡須漢子忙抱拳行禮應承道,他一雙深陷在濃黑的臥蠶眉下的眼睛,黑夜裏熠熠生輝,銳利逼人。

燕尾胡須漢子欒天豹,江湖人稱‘八臂金蜘蛛’,乃是坐鎮京畿,官封四品公候的北五省巡案緝快總捕頭,也是‘五虎飛捕’的頂頭上司,以一手大天罡分筋錯骨擒拿手法和一支量天尺,一條鎖魂銅鏈,幾十年來出沒綠林莽叢,挺險天涯,不知降服過多少巨魔飛盜,搏得‘八臂金蜘蛛’名號,他不但手段高強,而且心機與智謀深遠廣博,雖然少年得誌,技業超人,但他隻知對朝廷一味蠢忠玩命,不願意阿諛奉迎迎合官場,所以幾十年出生入死屢建奇勳,也隻能做到四品公候。

薑夙願又看看欒總捕頭身邊的另外倆位捕快,冷冷地道;“這倆位虎捕官爺,咱們在龍虎山莊已經見過。”

這倆位捕快就是在龍虎山途中因賽諸葛而引起誤會,還交過手的‘黑山孤雁’吳化,‘雲中飛’司馬南,二人忙向薑夙願抱拳揖禮,以示友好。

薑夙願的目光又落在欒天豹麵部上,擺擺手,無可奈何地搖頭道;“諸位都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隻可惜浪子出生貧賤,接觸的都是下九流的市井之徒,六扇門中的朋友,浪子高攀不起。”

“薑大俠,”欒天豹跨前一步伸手攔住薑夙願,臉色沉重地道;“本巡案早已仰慕大俠威名,這次前來中州洛陽,就是因為這裏很快就有大事發生,魔宮與外夷勾結有大動作,確實因為事態嚴重,本巡案不得不聯手大俠,共謀義舉。”

薑夙願聽他口吻說得嚴重,隻好停住身問道;“有什麽話,欒總捕頭不妨直言相告。”

欒天豹忽然哈哈大笑道;“與浪子大俠相交,如果沒有酒才是缺乏趣味,本巡案在一個地方已經準備好了酒,咱們邊喝邊談。”

薑夙願點頭應承,說聲;“請!”就與欒總捕頭和三大虎捕繞林而去。

第二天,天色剛剛透明,劍南虹就已經醒來,翻身起床很隨便地就向薑夙願的床望去,床上空空的,被套折疊整齊,說明薑夙願一夜都沒有回來。

劍南虹搖搖頭,內心責怪他道;‘這個家夥什麽都好,就是對女人放不下,女人嘛,真的就那麽使人放不下嗎?’

劍南虹在自己床上盤膝坐定,運功通行周天百骸經絡穴位一陣,然後起床,店小二見客人起床,忙送來熱水,劍南虹一番梳洗打扮。

劍南虹走下內院二樓,來到一樓大堂裏麵,想用過早點後再去尋找薑夙願。

倆名精壯的,卻是仆人打扮的漢子迎上前來對劍南虹行禮道;“給公子爺請安,我家公子爺有請!”

劍南虹看了看倆名奴仆漢子,相貌陌生,不由問道;“你家公子是誰?”

仆人滿臉堆笑地答道;“我家公子爺就是在龍虎山莊與公子爺見過的蒙迪公子,現在也到了洛陽城,就急著想見公子爺。”

劍南虹對那些草原兒郎心存好感,就用手做了一個請帶路的手勢,隨後就跟倆個仆人一道走出杏花樓客棧,穿過幾條大道,拐進兩個胡弄,來到一座舊大院前,仆人手指舊大院樂嗬嗬道;“公子爺,到了,這就是家公子爺剛租下的。”說完,忙奔跑進門去通報。

院宅略顯陳舊,但裏麵古樸清幽,給人一種安靜恬謐的感覺,蒙迪早已經站立在中廳整衣相迎,二人見麵一番喧寒後,就來至院宅的後廳。

後廳裏麵一張大圓桌上擺了幾碟早點,蒙迪以禮相讓道;“清晨討擾,很是冒昧,想來劍公子一定還沒有進早點,請!”

劍南虹也不客氣,說聲;“蒙兄台請!”就入席與蒙迪對坐,共進早餐。

用過早點,仆人又獻上香茗,這時那位留有胡須的師爺模樣的布圖也進廳向劍南虹揖禮問好。

三人邊品茶邊聊些中原洛陽城的風土人情世故與江湖軼事,聊得一陣,大家談得似乎很投機緣,不再拘束,就像多年的朋友故交一樣。

蒙迪見與劍南虹隨便多了,猛地抱拳對劍南虹道;“公子首列中土武林四大公子中,在下在龍虎山莊已經開了眼界,公子俊俏清秀,真是才貌雙絕,放眼中土天下,古今曠世無比,聽傳聞公子又稱描鳳南秀,胸中韞藏的綿繡才學也是南天一枝,獨道無比,正是人若其名,名更顯人,就像我們草原上雪白的千裏馬,在下有一件事情,想冒昧勞駕公子?”

劍南虹抱拳回禮謙虛道;“蒙公子過獎了,學生胸無滴墨,腹無半卷,不過是受江湖朋友抬愛,浪得虛名,不過蒙公子相托之事如在份內,一定盡力。”

布圖在旁邊插話道;“南秀描鳳公子盛名響若旱雷,不才與我家公子早已久仰,這次中土之行,得與公子結識,也算是了卻我家公子渴慕宿願,我家公子所托之事,恐怕普天之下非公子莫屬。”

劍南虹笑笑道;“學生與二位都是身涉江湖中,有什麽話請直言相告無妨。”

蒙迪沉吟片刻,麵上似乎帶有為難之色,支支吾吾,還是對劍南虹道;“初遇相逢,實再難以啟齒,但這件事關係重大,在下未說之前,有一個不應的請求,想高攀劍公子,與劍公子結金蘭弟兄,推四尊八拜之交,照我們蒙古的話說是結成安答,從今後生死與共,肝膽相照,不知劍公子懇否賞臉?”

“這……”劍南虹一時語塞,感到這聯襟之事來得太倉促,心裏念頭疾轉;‘這蒙迪英氣逼人,豪爽軒昂,氣度嚴謹磊落,實為一代天驕英雄,與他相交自然值得,但是他畢竟是外族蒙古人,了解不深,不知有沒有其它意圖……’想到此,就委宛推脫答道;“承蒙蒙公子一番厚愛,學生寒袖枯蕩,無德無能,況且這相交兄弟之事,一旦磕頭,將終生無悔無憾,以學生愚見,咱們還是相互間多了解一些,容日後逢緣再議。”

蒙迪聞言,哈哈縱笑,內心暗暗佩服對方的謹慎,笑過之後臉色平靜如常,一點不存芥蒂之意,這些生活在大草原馬背上的兒郎,胸懷就像草原一樣寬廣。

布圖見狀,正色對劍南虹道;“劍公子,其實我家公子貴為北漠王子,他能看中公子,一點也不辱沒公子,與我家公子交結為金蘭,也就是半壁北漠江山就是屬於你的了,當然公子乃世外極品風塵高俠,對富貴侈奢不屑一顧,但是憑我家公子的人品武學與劍公子兄弟相稱,還是均衡相等的。”

劍南虹忙解釋道;“蒙公子乃大漠射雕的天驕王子,人中雄傑,蓋世的武學與韜略令學生萬分欽佩,隻是……”

“一切事物都靠緣份,”蒙迪揮手打斷他們的話道;“君子不勉人之難,南秀公子說得一點不錯,這結義拜盟之事,是要雙方多透徹些,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嗎,我想隻要有緣定會與劍公子同拜兄弟盟式的。”

劍南虹心裏又浮起另外的念頭;‘英雄惜英雄,其實我也敬重你是一位人物,或許你另外找一個時間提這件事情,或許我會答應,這不,我剛跟浪子為了一個女人鬧得不愉快,甚至割袍斷義,心裏雖然不再計較,但到底不舒服……’

蒙迪喝一口茶,鄭重地道;“這次中原之行,出了追回當年遺失的祖上遺留的孤品外,另外還要結識一些中原的奇人能士,劍公子可知,而今崛起的金人後裔滿清族已經雄霸塞外東北,你大明朝自寧遠戰後,已經連失關外一大片城池,清兵已經擁軍山海關,同時我蒙古南漠一片疆土也淪陷在滿清鐵蹄下,蒙古曾經與你們大明王朝聯盟,同時夾擊滿清,唉,可惜也告失敗,本公子這次南巡中原,就是求助中原能人,替在下謀劃奇策,使在下能突起反擊,收複失地,保我蒙古,本公子與你們中原算是同仇敵愾。”

劍南虹聽完後方才明白他中原之行的意圖,心中更欽佩他一片愛族之心,不禁喟然歎氣道;“清兵能夠如此猖獗泛濫,也是我朝君王昏庸,剛愎狐疑,縱使奸邪閹黨攬權,至使我朝數大克製清兵的戰帥殞亡,但是對於調兵遣將布陣,攻城掠池或者野戰的用兵韜略,學生一竅不通,愛莫能助。”

“不,”蒙迪睿目閃光,略顯驚喜地道;“你能助我一臂之力,雖然你我暫時還未能聯襟結為兄弟,但是本公子相信你。”說完,轉頭對布圖吩咐道;“展圖,請劍公子過目!”

“主人,這恐怕不妥吧。”布圖猶豫地回答道。

“體要囉唆,本公子今天就破例,改一改王室規矩,快去!”蒙迪厲聲叱道。

布圖轉身進內室,不一會兒,雙手捧著一幅圖卷走出來,小心翼翼地平展在圓桌上,圖卷展開,卻是逢中對破成兩半的,他又仔細地將兩半圖拚湊好,這幅圖卷正是從龍虎山莊龍虎雙俠那裏討回來的‘寒江圖’。

布圖恭敬地對劍南虹解釋道;“南秀公子莫多心,這幅畫卷按我蒙古王室規定,是不允許外人過目的,出非你與我家主人結拜成兄弟,我家主人現在這樣做已經是破了皇族王室的規矩。”

劍南虹不由向蒙迪投去一眼,隻見他滿臉含笑地看著自己,心中不禁暗生慚愧之意,想自己也為一代江湖兒郎,自翊生平豪氣幹雲,而人家畢竟貴為一族王子,對自己卻敬慕如賓,從不露一絲驕慢,更不惜破王室族規而依重自己,想到此,不由低下頭,鳳目熠熠生輝,落在寒江圖上,心中又想;‘原來他意欲與自己結成兄弟,卻是為了這幅圖畫。’

寒江圖合璧完整,展現在目,當年臥竹居士曾經為它斷義喪生,龍虎雙俠也因為它而失去紅顏知己,本來可以成為最好的朋友,卻落得反目成仇,南秀公子縱覽全圖,百感交集,這圖畫當真有什麽玄奧?當提臥竹居士也曾經費盡心機,龍虎雙俠也曾經研究數載,都難以窺破其中奧秘……

隻聽蒙迪解說道;“這寒江圖為我王室收藏的孤本,後來轉托阿倫多上院保管,就是想借上院的武學來保護它,它雖然寄放在上院,但是上院上上下下的僧侶們決沒有一個敢偷覷它半眼,寒江圖奧秘玄妙,高深莫測,本公子與布圖兩個晝夜不曾合眼,卻難捕捉它絲毫蹤跡,想劍公子一代南秀才子,天資聰慧,博學橫溢,自然勝過本公子百倍,所以懇求劍公子相助窺破謎跡,指點迷津。”

劍南虹站立起身來點點頭,內心是想誠心誠意替蒙古人解開畫卷密秘,一則被他們的誠懇感動,二則也因為好奇,想剖析一下畫卷上到底有什麽密秘,他對蒙迪吩咐道;“請準備一間靜室,將這幅圖畫移至靜室裏麵,學生就鬥膽冒昧一試。”

布圖立刻照吩咐去準備,不多時返身回來對劍南虹躬身擺手道;“劍公子請!”說完,同時又小心地將圓桌上的畫卷收卷好,捧在手裏,趕在前麵帶路。

劍南虹與蒙迪二人隨布圖來到內堂裏麵的一間靜室裏,靜室方正寬敞,窗戶大開,光線明朗,地麵上鋪著蒙古的織花厚羊毛毯,寒江圖平鋪在地麵的羊毛毯上,整圖長一丈,寬六尺,比平鋪在圓桌上要直觀明細得多,牆角一張茶幾,茶幾上擺著茶碗和酒瓶,酒杯,一旁還放著古青銅狻猊型香爐,燃著沉南香,青煙嫋嫋,滿室散發著濃鬱的馥香。

劍南虹走進靜室裏,盤膝跪坐在寒江圖前,鳳目細覽畫卷,神慧疾運,目光久久停留在畫麵上。

蒙迪也盤膝跪坐在劍南虹身後,屏息呼吸,靜靜地等候。

良久,劍南虹才剖析道;“此圖畫麵麵料為雪玉綾絹,選自我中原杭州產地,曆代上品俱為朝廷貢品,從絹麵上的色澤及墨跡的褪淡程度上看,此圖曆時應該有一兩百來年,從筆力手鋒上細察,墨跡粗礪透絹,應該是出自男子之手,筆路遒勁,肋脈挺若蒼枝虯杆,作畫人老成幹練,應該在不惑之年,從近目的蒼杆禿枝到遠境的朦朧山巒,濃淡溶墨相宜,流暢自然,所以毫鋒路數與腕臂勁功的造詣俱達到剛柔並施的爐火純青的渾圓境界。”

停頓片刻,劍南虹又道;“畫上的枯樹禿枝,風格硬朗剛健,乃臨摹北宋山水大家李成的‘蟹爪’技法,山水意境又有點臨摹馬一角的‘煙波垂釣圖’,隻是配以唐朝詩人柳宗元的‘江雪’詩,意境上更為精妙深遠,總的來說,作畫人用筆飽滿,粗獷雄勁,氣魄宏遠,然爾作此圖畫時,似乎胸韞漫天殺氣,從畫上的蕭條意境和枯樹禿枝的剛勁用力上可以感覺出來,所以作畫人驕縱闊雍,應該是與蒙公子一樣有身份的人,或者說更應該是一位揮刀躍馬,統率千軍的戰將……”

聽到此時,蒙迪忍耐不住,不禁拍掌一聲驚呼道;“果然是一代南秀,剖析得層層剝落,這幅畫曾經是敝先祖所作,先祖當年就是統率千軍的王帥。”

站立在一旁的布圖眼中盡是驚慕的眼神,口中嘖嘖稱奇。

劍南虹再度陷入思索中,時而在室中緩緩來回踱步,時而又從各個角度審視圖畫,沉吟不語。

鳳目細睹全圖良久,從畫的技巧風格與及筆路的運用,意境與詩詞的寓意,細細推敲起來,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深意和隱匿地方,隻是有一點蹊蹺,魚翁所垂釣的魚杆不是毫鋒輕提,一筆而揮成直線,居然是成彎彎曲曲的,是作畫人別出心裁的巧意構思,已顯示古樸風味,還是另有深遠的暗示?……

許久,劍南虹才悠悠地,口吻凝重地道;“此圖乃令先祖王帥身遇什麽巨變不測,意誌消沉,或者親臨大戰,無力挽回敗局,眼看大勢已去,頹廢委靡,萬念俱灰時所作……”

蒙迪興奮至極,馬上打斷劍南虹的話道;“公子好眼力,先祖上當時乃侵占中土的蒙古元朝末年的晉王,率兵鎮守山西,河南北部,時逢你大明朝洪武皇帝朱元璋大軍西進,元朝崩潰,先祖上晉王也喪身在你大明朝的猛帥六千歲常遇春的槍下,據在下王室內宮記載,這幅寒江圖就是在當時這樣的情況下所作。”

劍南虹感歎道;“蒙公子令先祖眼看百年基業毀於一旦,感慨而發,寄意空寒白絮,按說本也在一般情理中,所以此圖作為令先祖真跡手筆而封藏王室裏,乃是你蒙古國的曆鑒孤品,然而作為畫技造詣要在文軒翰林中與我華夏的丹青大家高手相比,就難占鼇頭,作為一代統占中土的王帥遺珍,其價值也就更難以估量。”

蒙迪不住地點頭,隨即又道;“先祖曾經留下遺言,說此圖對振興蒙古國有很大的作用,早期曆代的皇族王室人員也曾經參詳過,看不出任何端倪,就將它封存在皇宮裏,後來又托護給阿倫多上院,現在蒙古國已經到最危急的時刻,家師痛禪上人才吩咐本公子啟用這幅圖,或許對挽救現狀有一些作用。”

劍南虹看了一眼蒙迪,才道;“不錯,令先祖曾經用心良苦,學生已經在圖畫上冷寂蕭殺的意境裏麵領悟到了金戈鐵馬的鏗鏘聲韻,這幅圖畫確實可以使你擁有千軍萬馬,反戈一擊,收複失地,學生可以這樣分析,當年令先祖曾經藏有一筆寶藏,它藏匿的玄機奧妙都在寒江圖上,令先祖的心願是他的後人可以用這筆寶藏征購千軍萬馬,危難時拯救民族,或者再次橫掃中原,可能出於當時緊急情況的突發,他不曾留下完整的遺囑就身亡了,蒙公子現在想用這筆寶藏來充作軍費保衛家鄉民族,學生支持你……”

劍南虹說到這裏,劍眉緊鎖,目眸遊閃精焰,停頓一會才喟然深吐一口長氣道;“令先祖運籌帷幄,不愧王者風範,作這幅圖畫當真是精攻心計,匠心獨運,所蘊蓄的意境平中藏奇,謹思縝密,空蒙深遠,使人憑借畫麵意境和詩句越思索越感到無窮無止,誘人思緒錯綜複雜紛亂,誤入岐途……其實整幅圖畫的玄機奧妙秘密就在一個釣字上,但是要破解這一字之謎,也並非兩三日短期功夫,因為其它水火藥物顯形的方式基本排除,否則臥竹居士和龍虎山莊早已經將它破解出來,恕學生直言,學生近期有薑兄台與天威門的一段糾葛恩怨在身纏繞,待學生把這件事情處理後,心無牽掛,再繼續幫蒙公子破解此圖。”

蒙迪王子直言不諱,毫無城府,將皇族王室如此重大的秘密和盤托出,足以可見他已經把劍南虹當作是兄弟了,劍南虹深為感動,雖然剛才沒有答應他結拜金蘭,但是內心裏麵也已經把他當成是兄長了,同時在想;‘若能助他北起大漠,清族必定調兵後顧,屯集山海關的清兵勢必削弱,對我大明朝邊關的威脅也算減輕。’

蒙迪滿臉誠懇的感激神態,趕緊安慰道;“劍公子莫急,在下也知道公子與薑大俠近日與天威門的大事,難以分心,今日不過是給劍公子過過目,容日後再議,公子大度出手相援,大恩大德,本公子一定沒齒難忘,天威門之約如有什麽差遣,盡管吩咐,本公子一行眾人赴湯蹈火,決不皺眉。”

劍南虹囅然一笑,回答道;“這件事情不勞蒙公子費神了,天威門之約可能牽涉到少林派,蒙公子等人畢竟不是中原人,如果得罪了少林派人,中原雖大,蒙公子等人恐怕舉步難行。”

不知不覺裏已經時近晌午,布圖看看天色,出去安排了一會兒又返身回來,竟然麵帶驚喜之色,在蒙迪耳畔悄悄耳語一陣。

蒙迪聞言後,喜形於色,轉身一把抓住劍南虹手臂呼喊道;“走!劍公子喝酒去,本公子的另一個兄弟特從蒙古趕來想見見你。”

蒙迪挽著劍南虹手臂一起來到一間偏廳裏,偏廳裏麵八仙海桌上已經備下一桌豐盛的佳肴。

蒙迪與劍南虹主賓首席相坐,布圖下席相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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