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屍還魂什麽的倒也算不上。”蘇沐月搖搖頭，若有所思地說道：“看的出來，陳溘然找到了一種能夠長長久久的存活下來的辦法，而奪夢一族應該就是後來他所創立的。”
“這麽說的話，陳溘然算是背叛盜夢一族嗎？”現在沒有人能聽到她們二人說話了，所以許菱兒自然也不擔心說什麽，看著蘇沐月問道：“這樣豈不是違背了當初的誓言。”
“他當時說的是，如果蘇九活著，那他就不會背叛盜夢一脈。”蘇沐月淡淡地說道：“現在很顯然已經不行了，因為蘇九死了。”
“那陳溘然以後會如何？”許菱兒有些無奈地看向陳溘然，其實這會她覺得蘇沐月應該也是理解陳溘然會背叛盜夢一族的苦衷，畢竟心愛的女人被害死，放在誰都會想要複仇的吧？
“他後來選中末帝，大概也是因為要顛覆這王朝了吧？”蘇沐月歎了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評斷陳溘然這個人。
說起來，蘇沐月也是複仇歸來，所以她能理解一個人為了報仇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從一開始，她和陳溘然好似就站在對立麵上，所以她一直都認為遲早有一日自己會殺了陳溘然。
但是真正進入消夢之境，看到這些畫麵的時候，她又開始猶豫了，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對付陳溘然。
陳溘然看上去也是無辜的，心愛的女人被殺，他能夠為此放棄輪回，一直守護著蘇九的轉世，這樣的人怎麽能說是無情無義之人？
許菱兒當然也看出了蘇沐月的猶豫，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既然你我心生疑惑，那不如盡快去下一個夢境吧？”
蘇沐月點點頭，衣袖一揮，下一刻她們的景色已經徹底變了。
“那個！”許菱兒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群，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那個正在胭脂鋪子裏看胭脂的少女，急聲道：“蘇沐月，那個少女長得很像你！”
“你看錯了。”蘇沐月指了指少女身旁那個懶洋洋的女子說道：“那個才是蘇九的轉世。”
“雙……雙胞？”看著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麵容，許菱兒有些吃驚地問道：“你怎麽知道那個就是蘇九的轉世？”
“因為她聽到我說話了。”蘇沐月淡淡地說道：“而且正朝著咱們走過來。”
“啊？”許菱兒敢想多問一句，赫然發現那懶洋洋的少女已經走到了她們麵前站定，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們所在的地方，以至於許菱兒雖然明明知道她看不到，可還是忍不住退了幾步。
這個少女眸中好似有一股殺氣，讓人不自覺地恐懼。
“你說誰？”或許在外人看來，少女正對著空地說話，可是蘇沐月知道她就是在跟自己說話。
蘇沐月並不想在那麽多人麵前引發恐慌，當下拉著許菱兒飄遠，一邊走一邊說道：“你跟我來。”
少女果然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完全把自己的雙胞姐妹忘在了腦後。
等到了一處僻靜之地，蘇沐月才停了下來，看到氣喘籲籲跟上來的少女問道：“你叫什麽？”
“蘇依。”蘇依並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隻是看著蘇沐月所在之處問道：“你是誰？”
“盜夢師。”消夢的規矩，除非消夢之境的人自己猜出她的身份，否則的話不許說出真實的身份。
“盜夢師。”蘇依重複了蘇沐月的話，隨後問道：“我為什麽能聽到你說話？”
“方才那個是你姐姐還是妹妹？”蘇沐月看到追上來的少女，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姐姐蘇妍。”蘇依說完，就聽到蘇妍在後頭的喊聲，回過頭就看到姐姐正朝著自己走過來，剛想說話就聽到蘇沐月低聲說道：“不要提及你能聽到我說話的事。”
蘇依一愣，微微皺起眉頭，她從未有什麽事瞞過自己的姐姐，這樣好麽？
“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蘇妍走到蘇依麵前，有些無奈地說道：“都跟你說了，不要到處亂跑，萬一走丟了或者碰到壞人怎麽辦？”
“對不起，姐姐。”蘇依乖巧的道歉，隨後說道：“姐姐看完胭脂了嗎？”
“我知道你對那些不感興趣，罷了，咱們回府吧。”蘇妍笑了，拉著蘇依的手開始往回走，邊走邊說道：“以後千萬不要到處亂走，現在世道太亂了，知道麽？”
蘇妍沒有追問方才的事，讓蘇依暗中鬆了口氣，不禁回頭看了看蘇沐月方才所在的地方，卻什麽也沒有看到。
“不用擔心，我就在你身邊。”蘇沐月丟下一句話讓蘇依安心，隨後便退出老遠和許菱兒跟著蘇家姐妹的馬車往蘇府飄去。
“我看蘇妍那個少女可不是什麽好招惹的人，反倒是蘇依傻乎乎的，這樣的孩子真能成為盜夢一族的祖師？”許菱兒有些可惜地說道：“若是換做她姐姐，想來盜夢一族重振輝煌也未嚐不可。”
“你沒發現這個時候的盜夢師已經銷聲匿跡了麽？”蘇沐月指了指幾個她們無意間經過的攤販，“那個殺豬的屠夫，是隻能入夢的盜夢師，那個賣鵝還在睡覺的商販，也是盜夢師，可見這個時候盜夢師的處境有多麽艱難了。”
“連之前的皇上都殺了，你覺得能不艱難嗎？”許菱兒有些無奈地說道：“換做是誰，估計也受不了吧？更何況是皇室，他們沒有對盜夢師趕盡殺絕，恐怕都是因為他們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
“至少還有那些跟盜夢一脈立下血契的人。”蘇沐月歎了口氣，低聲道：“若非他們保護，恐怕盜夢師的處境才是愈發艱難，皇室又怎麽會想到還有人肯護著盜夢一族。”
“怎麽不見陳溘然？”許菱兒見蘇沐月有些憂傷，連忙岔開話題說道：“按道理來說，陳溘然應該自小便護著蘇依才對啊，不過我說蘇沐月，你真的沒有認錯嗎？我總覺得蘇妍那個少女的氣息更像盜夢師呢！”
“我不會認錯的。”蘇沐月說完，突然意識到什麽一般問道：“你第一眼看到蘇妍，會覺得她才是盜夢師嗎？”
“對啊！”許菱兒點點頭說道：“因為氣質太過突出，反觀來看，蘇依跟個睡不醒的孩子一樣，我覺得若是一般人，肯定都喜歡蘇妍。”
“那你說，陳溘然會不會也認錯？”已經到了蘇府的蘇沐月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一個方向說道：“看來，他也沒有認錯。”
剛才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那麽愛著蘇九的陳溘然怎麽可能認錯蘇依呢？
“還真是……”許菱兒看到陳溘然出現的時候也著實吃了一驚，因為此時的陳溘然好似又回到了她們最初見到他的那個模樣，完全沒有任何變化。
“我終於明白陳溘然對自己做了什麽。”蘇沐月在看到陳溘然這個狀態的時候，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低聲道：“無限輪回。”
“什麽？”許菱兒聽到蘇沐月的話，不禁有些詫異地問道：“什麽叫無限輪回？”
“你可曾聽過有人曾經陷入某個夢境然後不斷重複著相同的事情？”蘇沐月轉頭看了一眼許菱兒說道：“比方說，有個人做夢他早上起來吃飯，吃的是什麽飯都記得一清二楚，第二天晚上繼續做夢，還是同樣的夢境。”
“這個我懂，可是你說陳溘然對他自己做了什麽？”許菱兒連連點頭，可還是一臉迷惘地看著蘇沐月。
“陳溘然用奪夢之技將自己的命魂變成了人。”蘇沐月淡淡地開口道：“這需要一個人讓自己的血一點點流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利用符咒的力量剝離出自己被寫滿符文的命魂，然後將方才流出的血跡全部依著符文的紋路進入命魂之中，進而讓命魂徹底變成人。”
“那……到底是命魂還是人？”許菱兒一臉呆滯地看著遠處的陳溘然，突然覺得背後發涼。
“什麽都不是。”蘇沐月平靜地說道：“你可還記得之前陳溘然所說的，不入輪回，無視生死，因為他現在已經不是人了，命魂沾染了宿主的血液會徹底代替宿主活在這個世上，但是唯一的弱點就是他每晚都會不斷重複著當初的痛苦。”
“不斷重複？”許菱兒覺得陳溘然一定會瘋掉的，為什麽當初不直接死掉就好了呢？
隻要死了，大不了重新來過，為什麽要記得那麽痛苦的事情？
“這種不斷重複不單單是痛苦，還在於他本身。”蘇沐月看著陳溘然說道：“他的壽命永遠都停留在命魂成人的那個年紀，也就是說，他現在已經是成年男子，距離他變成少年的時間還有五年。”
“五年？”許菱兒聽到蘇沐月的話，頓時驚訝地驚呼道：“看著蘇依的年紀，五年之後正好到了該說親的年紀吧？”
“的確如此，但是那個時候……陳溘然依舊不可避免的會變成少年。”蘇沐月看著那個滿眼寵溺看著蘇依的男子，微微歎口氣問道：“菱兒，如果是你，會選擇這麽做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