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結果的前一夜是喬薇最焦心的一夜，雖然喬薇在心裏禱告了無數遍，也聽進了逸成的勸慰，不時往好的方麵去想，但她的心依然被不安和恐懼泡得皺巴巴的。
從來睡眠極好的喬薇，幾乎整夜未眠。快天亮的時候，肖媽媽使勁咳嗽起來，喬薇騰地從陪護椅子上跳起來，忙著給肖媽媽遞上吐痰的盆，另一隻手幫肖媽媽拍背。肖媽媽咳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連眼淚都出來了，折騰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
喬薇的視線被肖媽媽吐出的痰牽製住了，痰裏有很多紅的血絲，刺目地紮著她的眼睛。
停了咳嗽，肖媽媽稍微緩了過來，她見喬薇背對著她站在光影裏，眨了眨眼睛，開口問：“小薇？怎麽今天晚上你又來了，不是讓你在家休息嗎？”
喬薇連忙把盆放在病床下，轉身對著肖媽媽笑了笑：“肖媽媽，人家想陪著您嘛。”
肖媽媽笑容慈愛：“明天是禮拜一了，你還要上班，這樣連軸轉，身體怎麽吃得消？都怪我拖累了你們。”
“您說什麽呢？怎麽是拖累？我們小時候生病了，哪回不是您熬更守夜地照顧？我記得有一次我高燒，您連著兩天幾乎沒休息，等我退燒了，您一頭栽在床上昏倒了。要論起來，我們才算拖累您，經常害得您寢食難安的。”
“你們這些孩子啊，都是重情重義的好孩子，對我是掏心掏肺的好。肖媽媽打心眼裏高興。”
喬薇幫肖媽媽擺好枕頭，扶她躺好，並掖好她的被子，然後輕言細語地說：“時間還早，您再睡會？”
肖媽媽覺得自己這回感冒咳嗽的有些厲害，人也很疲倦，就點了點頭說好，然後又讓喬薇也睡會兒。
喬薇連忙點頭答應。肖媽媽才閉了眼睛睡了。一會兒，傳來了輕微的鼾聲。喬薇確定她睡熟了，才悄然起身，拿起剛放下的盆，出了病房。
值班室裏的醫生還在電腦前忙碌著，喬薇便拿著盆去給他看。醫生看了看，聲音有些低沉：“下午你妹妹也跟我說過病人痰中有血絲，等胸片結果吧。那時才能確定哪處是原發病灶。”
喬薇心知醫生心中大概率的已有結果了。她對著醫生道了別：“麻煩您了，就不打擾了。”
走出醫生辦公室，喬薇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滾下來。她拔足狂奔，到走廊盡頭的衛生間裏，打開水龍頭，借著水聲的掩蓋放肆地哭了一把。哭過後，她把水往臉上澆了幾遍，看看鏡子裏自己臉上已不太看得出來哭過的痕跡，才把剛拿著的盆仔細清洗幹淨，回了病房。
肖媽媽睡得很踏實。喬薇便窩進椅子中，閉著眼睛，又開始在心裏為肖媽媽祈禱開來。
逸成很早就趕到醫院來了，手裏提著熱騰騰的早點。
喬薇執意要自己先照顧肖媽媽吃完早飯，逸成心疼地看了看喬薇，把早點塞到她手裏，命令她快吃。自己來照顧肖媽媽。肖媽媽見到他倆的互動很高興，笑得眉眼彎彎，在逸成的幫助下愉快地用完了早餐。
過了會，小莎也趕到了。大家都等著肖媽媽的檢查結果，心裏七上八下的，覺得時間過得太慢，還有一個多小時才上班。
逸成陪著肖媽媽，溫吞吞地說了好多笑話，逗得肖媽媽樂不可支。喬薇緊張的心稍微得到了一點緩解。
雖然覺得時間很慢，好像熬了一個世紀之久，畢竟還是捱到了去報告的時間。
小莎陪著喬薇去門診報告中心取報告，她緊緊地挽著薇姐的手，想從薇姐那得到點力量支撐，但是她發現薇姐也緊張得不行，胳膊都在輕顫，說實話，她這是第一次看到薇姐這麽的恐慌。
等走到報告中心的窗口前，兩人沉默地排在人群中，喬薇的心砰砰亂跳，好像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她伸手按在胸前，對自己說：“喬薇，你冷靜下來，肖媽媽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
一直念，一直念，直到輪到她們取報告。她抖抖擻擻地把就診卡遞進窗口，很快幾張報告打印出來，那人把其中兩張報告分別塞入了兩個CT膠片袋子裏，剩下的疊在一起，都交到了她的手上。她首先想看的是頭部CT，便伸手到袋子裏去取，結果手抖的厲害，還是小莎伸手把報告取了出來，她們跳過前麵的醫學術語，直接看診斷結果，上麵顯示的是頭部侵潤性腫瘤；而胸片上提示肺部有很大一片陰影，肺癌待排查。
恍若晴天霹靂，喬薇和小莎都震住了。喬薇雖然有點心裏準備，但真正看到結果時，她還是受不了了。
“薇姐，我們還是先拿給醫生看看吧？”小莎先回過神來。
喬薇隻覺得欲哭無淚地感覺，心塞得好難受好難受。她木木地點了點頭，和小莎一起找醫生。
主治醫生看了報告，很肯定地告訴她們，肖媽媽的兩處腫瘤是惡性的可能很大，肺部應該是原發病灶，而腦部已有轉移，他搖了搖頭說：“病情複雜，預後情況不太好。接下來，先安排一些針對性檢查，肺部腫瘤先穿刺活檢，確定下是幾期，還有癌細胞分化程度。等結果出來，我們初步提出治療方案，你們家屬再商量下，是保守治療還是其他治療方式？比如手術、放療、化療或者其中幾種結合治療，然後確定最終治療方案。”
“大夫，我們也不太懂，都聽您的。按最好的治療方案執行吧。求求您們，一定要救救她。我們給您跪下了。”喬薇說著拉了小莎，撲通一聲，兩人跪在醫生麵前。
嚇得醫生連忙把她們扶了起來：“家屬，你們快別這樣，你們的心情我們理解，我們會盡最大努力救治病人的，現在你們首要任務是幫助病人積極接受治療。”
喬薇和小莎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後，本就淚水漣漣的兩人，加深成了淚如雨下。
肖媽媽怎麽會得這些病？喬薇隻覺得外麵的藍天沒了色彩，全是灰蒙蒙的一片；眼中的淚水，怎麽擦也擦不幹淨；而胸口越來越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