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自己去鬼市，那裏的巡邏兵會送你去陰間的。”
薛佳凝立馬變了臉，身體瑟縮退了幾步，尖叫道：“不！我不去陰間！我不能去陰間！”
她看向我，又爬過來哀求道：“吳深，我得罪你了，你罰我，你罰我好不好？不管你打算什麽方式懲罰我、折磨我都行，隻要你能消氣，能夠放過阿新，我都能接受！你罰我好了，不要讓我去陰間。”
話音一落，圈好的業火又燒高了幾厘米。
“佳凝救我！佳凝救我啊！”張啟新驚恐地喊道！
薛佳凝聽後揪心不已，她傾身想去救張啟新，但是身體動了動，就明顯明白了在業火麵前，她什麽鬼都救不了，頓時白了臉，跌了回去，失魂落魄的，再也不說話了。
半晌，
薛佳凝才失魂落魄地低聲問：“你隻給我這一條路走嗎？”
我點頭。
“好，我去，你放過他。”薛佳凝說。
我說：“你去後，我再放了他。”
薛佳凝瞪了我一眼，那充血的雙眼，真真是嚇死寶寶了哦~！
師父說過，不管何時何地，與鬼講條件都應該為自己留一條線，鬼的話信三分就行了，剩下七分不要信，唯有如此，才可立於不敗之地。
一遇到張啟新的事，薛佳凝就變得完全沒有要求了。
她站起來，看了張啟新一眼，微微一笑，這是我認識她以來，第一次聽到她說話這麽輕柔的樣子。
“阿新，我去陰間了，以後，你在人間要好好照顧自己。”
業火降低了高度，露出了張啟新的臉。
沒有熊熊業火的困擾，張啟新的臉色好了許多。
他迷茫地看著薛佳凝，問：“你去陰間做什麽？”
薛佳凝輕聲說：“去陰間還能做什麽？當然是去投胎轉世啊！”
她淒苦地看了我們一眼，苦笑道：“他們不讓我報仇了，我再滯留在人間也沒有什麽意義了，既然沒有滯留的意義了，所以當然也就隻能是去投胎轉世啦！”
張啟新：“我陪你去！”
薛佳凝笑著說：“傻瓜，你怎麽陪我去？人有陽壽，鬼有陰壽，對於怨鬼來說，當她大仇得報的時候，就是陰壽結束的時候，陰壽結束了，就該開啟新一世了。你這才剛剛做鬼，陰壽才剛剛開始，你就算陪我去了，地府那邊也不會允許你轉世的。”
張啟新不舍道：“我陪你走最後一程。”
薛佳凝：“不用了。”
張啟新：“為什麽？”
薛佳凝：“我怕我最後會舍不得。”
張啟新：“……”
薛佳凝看了他一會兒，才含淚輕聲說：“我走啦，你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好。”
她轉身離開。
但是兩個有情鬼是戀戀不舍的，她不舍得走，所以走得很慢，慢得讓我覺得她隨時都有可能改變注意。
張啟新也舍不得，所以在薛佳凝走了幾步之後，他忍不住開口喊道：“佳凝，下一世等我！”
薛佳凝停住了腳步。
過了一會兒，寂靜的黑夜中，才輕飄飄地飄來一句：“再說吧！”
說完，她的人就跟聲音一樣，消失在冷酷的黑夜裏。
剛才還是舍不得走，現在就是走得決絕了。
*
在薛佳凝走後，我滅了業火，走過去，把張啟新的斷頭捧了起來。
失去了薛佳凝，讓這顆頭顱忍不住低聲念叨：“再說吧……再說吧……為什麽是‘再說吧’？”
這最後一句，他是看著我問的。
我說：“感情的事你別問我，我不知道。”
但張啟新還是固執地問：“她為什麽不答應我？難道她不想和我再續前緣了嗎？”
我說：“來世的事，誰能說得準呢？她不願馬上答應你，可能是因為不願意給你一個空口許諾吧。”
張啟新說：“可是，她應該知道我對她的感情的呀。來世的事就算說不準，不管有多難，我都會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的！”
我說：“萬一她轉世成狗了呢？”
深情樣的張啟新立馬傻逼了。
我笑著問：“那你來世要日狗？”
張啟新囧！
“來生各有來生的福氣和緣分，強求不得的，隨緣吧。”我伸手，輕輕拂過他的雙眼，手掌過後，斷頭的雙眼已經合上，顯然是瞑目了。
我抱著頭走了進去。
白小苒愣了一下，這才趕進去。
她跟著我進了密室。
密室裏存放的是張啟新的屍身，這裏擺了符陣，還放著佛經，是要他一直不得安穩。
現在好了，一切事了，也是該讓他屍身複原了。
我把張啟新的頭顱擺回到他的脖子上。
“吳深……”白小苒剛要開口，就被我一個眼神製止住了。
我知道這傻妞想問什麽，但是現在有些話還不是當著張啟新的麵說的時候，不然，剛剛瞑目的靈魂恐怕又要跳起來了。
“幫我把那個小工具箱拿來。”我示意她。
她轉身把小工具箱拿了過來。
工具箱裏是針線，縫人頭的。——對了呢，我好像答應過林歆大美女，要幫她把張啟新的屍體縫好的。
我一邊穿針引線就一邊問白小苒：“你要不要和我學學怎麽縫屍體？”
白小苒看了看張啟新的屍體，就立馬咬住嘴唇，用力搖搖頭，轉身就走。
但她也沒有離開密室，而是遊到角落裏，盤成一坨shi樣，一眼不眨地觀看我的技術表演。
*
在天亮之前，我終於縫好了張啟新的屍體，並且在他的屍體裏加了趕屍術，地址我已經在的符紙上寫得很明白了：光明大道44號黑岩市警察總局。
而符紙上也加了另一道術法，等趕屍術這道術法結束後，符紙就會自燃，讓警局的人無法查到絲馬跡。
我把張啟新的屍體送出門。
“去吧。”
他這才自己行動起來，緩緩步入夜霧裏。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裏，我這才轉身回了店裏。
白小苒就扒在門口上，看我回來，咬了大半天的唇終於鬆開了，她問：“吳深，那個女鬼去陰間真的是去投胎轉世了嗎？”
我笑了笑，說：“這世上哪有那麽好的事情？你作了惡，不用擔罪，反而還能有優待？陽間裏的世道或許不公，但是到了陰間那邊，卻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有人幫忙算得清清楚楚。”
白小苒問：“那她去陰間到底是做什麽的？”
“領罰。”
“領罰？”
“陰間有十八層地獄啊，笨！”我翻了一個白眼，回房睡個回籠覺去！
*
講慈悲，教化惡鬼——我去，我又不是唐僧，這種事沒耐心去做，也更沒口水去說。
教化惡鬼這種事，還是讓陰間的那些“專業人士”去做吧。
如何讓惡鬼為自己贖罪、如何讓惡鬼反省自己的罪孽，陰司更專業。
哦不，應該說，其實就連所謂最“專業”的陰司也是沒那個耐心和口水去淳淳教導一隻惡鬼回心轉意呢，他們通用的手段就一種，讓惡鬼到地獄裏自己反省去，什麽時候真的放下了，悔過了，再放出來洗淨一身罪孽，送去投胎。
我不是聖人，我連自己日常的德行都越輸不了，就更不用說是去教導一個怨氣深重的惡鬼了。
薛佳凝悔過了嗎？
不，至少在她走的時候，我沒有在她的身上看到有過一絲絲悔過的意思，也沒有對自己傷害過的無辜的人抱有一丟丟的歉意。
被正義打敗後的反派，立馬就悔過向善，那是童話裏才有的結局，而現實卻是罪惡的人依然罪惡。
她不願許張啟新來世，那是應該明白自己沒有來世了吧。
罷了，往後就是陰司的事了，補個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