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夜裏，門外又是一陣嚶嚶聲，我皆熟視無睹。
如此延續了幾日，街坊之間起了流言，那日我出門買菜，正好聽到了菜市場路口邊的菜販攤子的大嬸在閑嗑嘮。
“你聽說了嗎？那家紋身店又作妖了！”
“哪家紋身店？”
“哎呀！我們這條街上還能有幾家紋身店呐！”
“哦~，你說的是那家百年老店啊！這次又怎麽了？嘻嘻，那店可真是邪門啊，一年到頭能出七八樁怪事，而且樁樁還都不重樣，我也是真是牆都不扶就服他。說說看，這次又是什麽奇怪的事？”
“我聽說，每天晚上，一到12點，那家店的門外就傳來了女人的哭聲。這件事，還是聽住在附近的人說的。王小明你知道吧？最早說聽到女人哭聲的就是他！”
“哦，住在那店隔壁的王小明？”
“對，就是他！”
“哈哈，每次都是他先說的！他見識了那麽多怪事，怎麽都還是沒有搬走呢？我要是他呀，早就走了。“
“這還不是人類的天性？叫做好奇心害死貓。那家紋身店鬧出的事情越奇怪，他就越想弄明白，但就是沒有一件事能弄明白的。”
“也對。這次，又是什麽怪事？”
“那天晚上，王小明出去和朋友喝酒去了，喝得醉醺醺，回來的時候，就聽到那家紋身店外麵傳來女人的哭泣聲。他以為自己聽錯了，走過去一看，什麽人都沒看見。那家店門口照樣是開著的，但是門檻上卻擱著一隻手機，手機裏播放著和尚的誦經聲，播放得還挺大聲的。那時候已經是深更半夜了，他覺得這手機會吵到人，所以就拿起來想關掉，但就在他剛拿起手機的時候，忽然間背後一陣涼意拂來，頓時酒醒了不少，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是站在是誰家門外！拿著的是誰的手機！想做的是什麽事！當下，他不敢再關掉音樂，趕緊把手機放回了原位，雙手合十，一邊對四方拜拜，就一邊說‘有怪莫怪’，退回了自己家裏……“
“噗，每次都這樣。”
“那不然呢？王小明小時候在半夜裏跑進過那家店裏偷過東西，回家就大病一場，跟中邪一樣，送去醫院怎麽治都治不好。直到那家店的老店主去把東西拿回來了，他的病才好起來。所以從那以後起，就算那家店半夜不關門，店裏沒人守，也沒有人敢進去了，裏麵的東西是白天進去的人都不敢隨便碰的。”
“嗬……然後呢？王小明跑回家就算結束了？這可不是他的一貫作風。現在，他可是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嗎？”
“一半一半。”
“一半一半？”
“那王小明住在那家店隔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有二十五年了吧？這從小見識的怪事多了，當然也就或多或少有了些法子。他故意又去喝了個酩酊大醉，看人成八重影，走路都走不穩了，這才像第一天一樣，按著原路走回去……”
“等等，為什麽要喝酒？”
“為了撞鬼啊！”
“喝酒跟撞鬼有什麽關係？”
“酒鬼酒鬼，跟鬼差不了多少。剛剛不是還說了嗎？看人都看出八重影了，當人喝醉喝到這種地步，就會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碰上一些不該碰到的東西。”
“想要看到鬼，不是說牛眼淚最實在嗎？”
“唉，牛眼淚隻是一個傳說，你以為就什麽牛眼淚都能看到鬼嗎？”
“？”
“這世上能讓人看到鬼的牛眼淚隻有一種，那就是牛臨死之前流下的眼淚。你想啊，這牛畢竟是頭畜牲，又有幾頭畜牲明白生死？在死的時候又會流下通陰陽的眼淚？這件事，王小明已經親身證實過了，結果現在他覺得最實用的招數還是去喝酒！”
“哈！那他看到什麽了？”
“不清楚詳細的，但聽說好像是迷糊中看到一個女鬼抱著一顆腦袋轉過頭來，流著血淚看著他。”
“然後呢？”
“然後他就在自己家床上醒過來了，那都是第二天的事情了。他那晚上喝得太醉了，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根本就想不起來了，就隻記得這個。對了，好像說，那天晚上，是那吳深把他送回家的。”
“咦？”
“咦什麽？畢竟是發生在自家門口的事啊，住在裏麵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外麵發生什麽吧？不過，那吳深說是王小明喝醉了，睡倒在他家門口，所以就把他送回去。至於家門外發生什麽事，他卻是一個字都不說的。”
“哦，那後麵了，王小明就這樣算了？”
“當然不會就這麽算了。他還是想去弄明白那店外麵的到底是什麽鬼，但是後麵就再也沒看得見什麽髒東西了，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喝醉了看到的是自己想象出來的，還是他真正見到的。不過，那哭聲卻是實實在在的。這事情從王小明哪裏傳出去之後，有不少人都感到好奇，特地到了午夜12點的時候，打那家店門外路過，有些人聽到了，有些人沒聽到。”
“那看到了嗎？”
“都沒看到。”
“唉，說到底，還是沒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啊！”
“是啊。有人也故意喝醉走過去，也沒見有人說看到過什麽。我現在都想半夜12點的時候，走過去看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了。”
“你敢？”
“哈哈，不敢！”
……
我聽大嬸們說得差不多了，這才走了過去。
她們看見我，臉色變了一下，眼神躲閃了開。
我就當做沒事發生一樣，從她們的身邊走了過去。
“吳深，買點菜唄！”沒想到，剛走過去，就有人叫了我一聲，我轉頭一看，是剛剛說事說得最來勁的那位大嬸。
我笑了笑，提提手裏麵買好的菜，低聲說：“買了。”
“再買點唄。”
“吃不了那麽多。”
“放冰箱裏也行，給你半價，怎麽樣？”大嬸笑容可掬地衝我招招手，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不惜一切代價要和我搭訕啊！
但我個人覺得，免費送我吃的更好。
我走過去。
“聽說，你那店又有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大嬸好奇地盯著我問。
如此直接？
我哈哈一笑，虛偽地說道：“沒有啊。”
大嬸：“都傳好幾天了，你能不知道？”
我無辜：“沒人和我說啊，我怎麽會知道呢？”
大嬸：“不可能不知道的。王小明就住你隔壁，他那大嘴巴，把事情和那麽多人都說了出去，你能不知道？”
我：“他沒和我說過啊。”
大嬸笑眯眯地嗔責我：“裝傻！聽說你在你家門口放廣播，還是和尚的誦經聲，大半夜的，你沒事放這個幹嘛？”
我認真地說道：“助眠。”
“助眠？”
“對啊，聽和尚的誦經聲，很多人聽著聽著就睡著了，我這是為街坊鄰居們著想呢。”
“扯犢子吧！”大嬸斜了我一眼，說：“我隻聽說你鄰居們半夜裏聽到經文，都會不自覺地起一身雞皮疙瘩，反而更不敢入睡了！”
我尷尬地抓了抓頭發。
大嬸：“你打算什麽時候關了這廣播，讓別人好睡覺呀？”
“今晚，今晚……”我尷尬地笑。
大嬸：“有人在你門外哭？”
我：“沒有沒有……”
大嬸：“還是個女人。”
我臉一下紅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她想表達什麽事，我說：“沒有這一回事。”
大嬸：“那你半夜放什麽經文呀？”
我：“……”
大嬸：“聽說，你門外來了個漂亮的女鬼，每天半夜都嚶嚶嚶地哭門，這是做啥呀？想入你的門，做你老婆呀？”
我：“……”
大嬸笑眯眯地把菜都遞給我：“吳深啊，你年紀不小了吧？是不是該娶老婆了？我看你是真的得娶一個老婆鎮宅了，我聽王小明說啊，上你門去找你的都是女鬼……“
“王小明他就是一個寫的，你信他吹的啊！”等到錢貨兩清，我終於把憋了許久的話噴了出來！“王小明他就是一個寫靈異的三流作者，自己在網上連載就算了，還要編排到他旁邊的人的身上，他病的不清，是該送去精神病醫院了。”
說完，我就提著一大袋新鮮食材，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屁顛屁顛地揚長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