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女皇妃

枯木道姑

第二十九章 等人

書名:棄女皇妃 作者:枯木道姑 字數:9814

雪鬆很美,和死板的柏樹相比,多一種靈性和跳脫,一簇簇細小的鬆針裹著柔細的枝條,盡然有種柳枝三月裏新綠的感覺。

特別是在這個初雪的園子裏,更顯得尤為突出。

地麵早就已經涼透了,細小的雪花灑在積滿了厚厚落葉的小徑上麵,很快就把怡和宮裏的這個園子都漆成了煞白。

說是煞白,而不是潔白,那是因為積雪還沒有遮住衰敗的草地和樹葉,總是隱隱約約的有一種淒涼的味道。

手還不夠涼,雪花還不夠大,所以落在掌心裏的雪花很快就化成了水,怎麽也不能把它抓在手裏。

小珠撐著荷葉傘,小心翼翼的遮在喬月頭頂上,看見喬月的手都已經凍得紅了,她小心的說道:“要不要奴婢給您送一個暖手爐過來?”

她沒有喚喬月什麽稱呼,而是直接就說了話。

原因很簡單,已經被賣去教坊司的宮女就是教訓,第一個好像叫了喬月一聲娘娘,於是她成了教坊司裏的一員。

第二個好像叫了喬月一聲貴人,結局和第一個一樣,第三個不知道叫的什麽稱呼,反正得到的下場都很不好,因此,小珠很謹慎,用您代表了一qiē。

喬月搖頭,微微笑道:“手,要凍得夠僵了才可以抓住雪!”

小珠心裏嘀咕,要抓住雪很簡單,地上抓一把就可以了,何必要這樣麻煩。

喬月好像知道她心裏的疑惑一樣,凝視著漫天的雪花。淡淡的說道:“我要抓一片一片的雪花!”

一片!

一片雪花怎麽能夠抓得住?即便是地上撿也撿不起來!

再涼的手也抓不起來一片雪花!

因此,小珠安靜了。也好像明白了喬月此刻的心情,安靜的跟在喬月身後。安靜的走在這個不大的園子裏!

錦緞繡織的宮鞋裏填了木棉,很軟,當然,也很暖,踩在園子裏的鵝卵石小道上感覺不到一點地麵的冰涼。

園子不大,繞著中間的荷塘轉兩個彎,朱紅的高牆就擋住了視野裏的雪,當然,也擋住了前麵的路。再往遠了看,不知道雪都落到哪裏去了。

身麵傳來一陣窣窣的腳步聲,小珠回頭,身子一驚,正要跪地行禮的時候,走過來的人揮了揮手,她立刻就規矩的又站在了喬月身邊,很認真的把傘高高的舉著。

“看來今天心情不錯?”

身後的男子低沉的聲音傳來,雖然很低沉。不過依然有一種渾厚若戰鼓,鏗鏘震天地的錯覺,當然,這肯定是錯覺。是因為他居高臨下的氣場帶來的錯覺。

喬月正好在荷塘邊的石凳旁駐足,因為石凳上有雪,所以沒有坐下。看見荷塘裏枯萎的荷葉,心裏微微有些惆悵。其實這一抹惆悵一直都憋在她心裏。

記得胖丫曾經給她說過,寧州的時候葉君生去參加智雲寺踏春的詩會。葉家請來的寧州第一才子薑晟作的一首詩,其中有兩句喬月很喜歡,“獨影孤鴻寒江月,蟬鳴驚魂踏夜行!”

當然,胖丫說知州大人點評的時候說了秋蟬不鳴,所以薑晟的這首詩沒有像他去年的那首《佳人故》一樣廣為流傳。

不過喬月偏偏很喜歡這兩句,詩文一道要的本來就是意境,恰恰這兩句詩句很有意境,哪裏還需要考究這麽多,獨影和孤鴻就好像是說的自己,不管走到哪裏,就像是一隻受驚的鴻雁。

想到薑晟,腦子裏又想起了那條在順江大船上的情形,都說書生窮酸,但是應該有一股子傲骨才對,可惜,喬月在順江上遇到的薑晟和一大群書生顯然配不上讀書人這幾個字,他先前為了錢去給葉家當了槍手,回過頭來為了前途又成了九明的玩物,當然,後麵他還希望巴結自己。

想到這些,喬月心裏更添了幾分寒意,她一點都不後悔當時對薑晟巴結的無情,即便是現在再重現一次,她依然會看不起這樣的讀書人。

讀書人!他也是讀書人,不知道三年多過去了,現在過得怎麽樣,會不會也像薑晟這樣的才子一樣一點骨氣都沒有。

微微歎息一聲,又凝視一眼遮目的高牆,這會兒才想到身後的人是在對自己說話,她說道:“皇宮就是這個樣子?”

她沒有回頭,隻是微微斜著臉頰看著漫天飄飛的雪花,雙眸平靜似水,卻帶著淡淡的冷意,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些許粉紅,少了初見時的蒼白,健康得不笑都撩人心弦。

長發直垂腰際,青絲隨風舞動,透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從劉武德的方向看去,那張絕美的臉,隻有冰山一角,隻是這冰山一角,都已經讓滿皇宮的胭脂俗粉失去了顏色。

何須看雪,她已經勝過千山萬雪!

何須有花,她已經絢爛奪目!

隻這冰山一角的容顏,盡然讓他這種閱盡佳麗三千的花叢老手都看得癡了!

這種感覺,就和二十年前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一模一樣,是的,是她,那個現在獨居在聽雨宮裏的女人。

說是癡迷,其實更像是在回憶,回憶當年那種砰然心動的感覺。

因此,他認真的看著喬月的那方側臉,思緒,已經不知道在記憶裏走了多遠。

和劉武德說完第一句話等的時間一樣,喬月等了很久,見他沒有答話,她向前一步走在雪地裏,說道:“我明天想去京城裏逛一逛…”

劉武德想了想回答:“你是自由的,可以不用問我,隨意一些就好!”

“嗯…”

喬月輕嗯一聲,總的來說,劉武德對自己還算不錯。起碼,比在寧州的葉家要好上很多。

她說道:“天氣有些寒了。明天讓人做些鮮菇蝦仁粥送過來吧,暖暖胃。再出去,免得天寒了心!”

“寒了心?”

劉武德輕笑:“你總是喜歡說一些讓人傷腦筋的句子,這個季節要買到新鮮的蘑菇,恐怕有些為難!”

喬月又順著剛才走進來的小路,施施然往回走,劉武德輕移布靴走在她旁邊,走了幾步,他忽然又說道:“四個月了,今天收到了出去的隊伍傳回來的信。你說的事情都是真的,從福州出海,越過茫茫大海,對麵真的有一個大島,島很大,土地很肥沃,你說那裏是天然的糧倉,我現在終於相信了。

他們說現在那裏的氣候還很好,這個時節都開滿了滿地的野花。美麗得朕都想過去看一看…”

劉武德激動的說了很久,那是喬月四個月之前醒來從黑石頭裏麵抄的一張地圖,所以,劉武德帶著隊伍出海去了。

各有各的心思。兩個人都不像表麵上看見的這麽友好,所以喬月也不在乎劉武德想從她這裏得到什麽。

她和他說過地是圓的,可是他不信。所以他問她要了地圖,要派人親自去看一看。可惜,他的手下很沒用。都走了四個月了,才發現了海外的第一個島。

喬月走得很慢,劉武德在她耳邊不停的說著出去的人傳回來的消息,每一件小事都要被他不停的念叨很久。

當然,喬月沒有聽他說些什麽,而是很認真的數著從這裏走到對麵的宮門要走多少步,或者,從眼前掉落了多少雪花。

忽然,劉武德的聲音在耳邊停了下來,喬月有些意外,扭頭看他一眼,說道:“威武侯馮春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宮裏好像很忌諱聽見他的名字,我問了邢用和衛征他們也不和我說。”

劉武德好像也自動忽略了喬月的這個問題,他很認真的凝視著她,問道:“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沒有神仙?”

喬月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神仙!她的腦子裏浮現出了那個三年前她在筆架山下遇見的怪人!

要說神仙,他一定就是神仙了,要不然為什麽他隨便丟給自己的一塊黑石頭,就如此的神奇。

她說道:“有!真的有!”

不是說謊,而是很認真的回答。

這個問題其實劉武德每天都會不厭其煩的問一遍,總是在得到喬月肯定的回答之後他的心情就會好上很多。

因為有,所以他才有希望,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值得。

他說道:“在你之前我問過馮春,可是他告sù我說沒有!”

話題每次都這麽不厭其煩的繞,來來回回,總是又繞到了馮春身上。

喬月回答:“許是他沒有碰到吧,可是我碰到了,我每天都和你說過一遍。”

劉武德皺紋深處的眼睛有些激動,說道:“那你再給我說一遍吧,要怎麽樣才能再次找到他?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請他幫忙。”

無聊的對話總是這麽無聊的進行下去,除了神仙就是馮春,繞來繞去誰也沒覺得煩。

夜深了的時候掌燈的太監走了過來,問道:“皇上,今晚是寵幸那一位貴人?”

是的!他問的是除了喬月之外的哪一位,這些當中不包括喬月在內。

太監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幹的活兒,四個月之前的那個太監好像已經被砍了頭。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過來問的是皇上今晚是不是要留在怡和宮裏過夜。

所以,他的頭不見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劉武德和喬月說話的時候都是用的我,不管怎麽說,這算是把喬月提高到了和他平等的位置。

喬月不關心他今晚會在哪裏過夜,所以等劉武德走了之後她叫小珠端了把椅子放在大門口,她又開始坐在門口看雪。

看雪?

當然,其實看的是心,因為雪地裏有太多的回憶。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的手裏又出現了針線,因為她記得看雪的時候不應該是在看雪,應該是一邊做著繡工,一邊等人回來。

當然,這裏的雪夜和齊州的時候一樣,要等的人肯定不會出現。

高大的梁柱撐起的宮殿很清冷,伸出去的屋簷擋住了太多的視線。

所以,喬月把凳子挪到了屋簷下,這樣正好伸出手去就可以接到雪花。

雪地照不亮庭院,對麵的高牆也不是生鏽的柴門,所以,做完這些都是徒勞,隻不過是換取一份難得平靜的心罷了。

四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劉項盡然沒有來看她,這讓喬月的心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不是多麽的期待,隻是希望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出現在她麵前而已。

等人!

和當年的齊州一樣,喬月依然還是在期盼的看著遠處的拱門,等人,她在等很多人。

皇宮攔得住薑叔嗎?怎麽他也沒來看自己。

耿護院不是說大哥會來京城嗎?怎麽他也沒來?

對了,還有那個裝得很冷酷的戴德,感恩戴德的戴德,那天走得太急,卻忘了問他最後為什麽要反過來幫自己。

對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白長林托自己給他找的那條壁虎尾巴已經找到了,怎麽不見他派人來取!

……

結果和當年一樣,不是要等的人不來,而是想來也來不了,別看這個看似平靜的怡和宮,四周隨時都布滿了皇宮的高手,當然,還有傳說中的黑密衛。

所以,這絕對不是一個好進的地方。

夜空裏的雪越下越大,過了剛開始的羞澀,趁著夜色,終於開始變得猛烈了起來,就好像守寡的多年的婦人,再次偷吃禁果時的可愛,半推半就之間總是有羞澀而又猛烈的**。

老君夜白千江樹,白了青瓦,染了枯林,不過卻阻止不了一匹健馬冒著風雪疾奔京城往東的慈雲山而去。

不知怎麽的,最近馮春在後山的墓地裏呆的時間越來越少了,而且最近還老愛做夢。

夢裏總是看見一個穿著破布襖,稚嫩的臉因為每天都風裏來雨裏去的,顯得有些蠟黃而龜裂,有著柔美線條的輪廓卻因為頭上一塊大拇指的膿瘡而顯得異常暗淡。

出發也紮得很亂,不過看得出來她已經做了很大的努力,除了那雙眼睛還有些神采,每個地方都說明了她過得有多麽的苦難。

夢裏,這個女孩子總是脆生生的叫他:“爹,你什麽時候來看女兒,女兒明天就去城裏割肉,再打上一壇子好酒,給爹做一桌子好菜…

爹,房子被人燒了,女兒昨晚修了一夜,可是還沒有修好,你這幾天最好不要過來,我怕連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都沒有,怠慢了您…

爹,昨天我又幫王嬸兒做了鍋豆腐,您看,這是工錢,女兒給您存著,回頭給爹您做一身好衣服…

爹,您看這是女兒繡的絲絹,繡的鴛鴦戲水,你帶著它去把娘找回來好不好,王嬸兒說女兒繡的東西很好,您拿去送給娘,把她找回來好不好…”

(注解:順江的大船上遇到的書生是薑晟,我記得好像寫成了杜明遠,不好意思,這裏糾正過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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