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思依微微凝眸,看向葉清舞。
“李優優是不頂用,但想要做我們葉家媳婦的人可多了去了。清平現在是把你當個寶,但男人的心可最善變了。之前不也堅持非喬妍不娶,現在……”
“你說,在血濃於水的家人和你這個不被家族承認女朋友之間,他會選誰?”
他會選誰?
“那是他的事情。”薑思依麵色不變。
但她心裏卻十分清楚,如果葉家一家人極力反對,葉清平十有八九會選擇放棄她。
不過也無所謂。
因為如果必須讓她在家人和葉清平之前做個選擇的話,她也會幹脆利落地放棄他。
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從來不強迫別人做到。
“但是呢,隻要你答應我的要求,我倒是可以幫你在媽跟前說句好話。”葉清舞繼續循循善誘,她就不信薑思依不動心。
葉家的少夫人,多少名門淑女卯足了力氣想要把這個身份落在自己身上。
誰料薑思依隻是慢慢整理好帽子下的頭發,不卑不亢的淺笑。
“那可真是抱歉了,誰愛做誰做。反正我薑思依對你們葉家少夫人的位置,一點興趣都沒有!”
薑思依大步朝門外走去,她一點都不想待在這裏,忍受葉清舞眼裏的輕蔑和言語上的羞辱。
但門口,脅迫她來的兩個保鏢卻攔住了她。
“除非你答應,不然今天別想從這出去。”
葉清舞的聲音聰哥身後傳來。
薑思依微微抬眸,轉身似笑非笑地看著葉清舞,“這是……打算人身拘禁?”
“隨你怎麽說,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再離開。”葉清舞說著便指揮人拿開了薑思依的包,翻出她的手機收了起來。
還真是難纏啊。
薑思依腦海中響起很久之前吳昊說過葉清平的家庭很複雜。現在看來,吳昊並沒有在嚇唬她。
薑思依輕歎一聲,回到客廳沙發上穩穩坐了下來,神情不驕不躁。
隻是,等到葉清舞走過的時候,她卻緩緩開口,“對了,來這裏之前我給通知我去筆錄的關隊發了消息。如果待會他來了,可千萬不要意外。”
讓警車開到這裏來嗎?
葉清舞姣好的麵容上一直保持的笑意頓時僵硬,她絕不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
同一時間,濱州曆山腳下,新落成不久的仁和分部大樓心外科室內。
白大褂加身的段啟把視線從電腦上移開,落在了一麵玻璃之隔對麵,那個正在穿西裝外套的葉清平的身上。
“我花了大價錢請段醫生來,可不是為了讓你發呆的。”
段啟雙手交疊抱胸,露出一貫標準的微笑,“沒有人誇過葉總很迷人嗎?”
聞言,葉清平的神色有一瞬間的滯愣,但很快便恢複了正常。
段啟很敏銳的注意到,他的金主臉上的疏離和冷漠似乎少了一些。
葉清平垂手拿過桌上的平板,漫不經心地問:“結果怎麽樣?”
段啟指著平板上的圖像,“很不幸,情況有所惡化。”
葉清平像是對這個結果一點也不意外,他低垂了眼眸,聲音低沉:“有多糟糕?”
段啟輕笑一聲,拿回平板關掉屏幕,“如我之前在北京所說,我建議葉總你住院調養。”
“不可能。”
段啟也不惱,臉上仍掛著讓人如沐春風的笑意,“從病例來看,十幾年來葉總都是個遵醫囑的完美的病人。但是我不懂,是葉總不太喜歡我嗎?從上次在北京你突發狀況,我接收你的治療開始,你已經第二次推遲慣行的體檢,並且也沒有遵照醫囑按時用藥就診。”
“你是在說我自作自受。”
“冤枉。”段啟倚在門框上,想著自己腳底下先進昂貴的醫療設備和頂級的實驗室,以及沒有上限的雄厚科研資金,語氣中充滿了對金主該有的尊重,“如果說誰最希望你長命百歲,我絕對是第一個。”
葉清平懶懶地垂著眼眸,顯然無心聽他的恭維和廢話。
段啟:“……”
“其實半年之前,葉總的身體還是很好的。”
“是嗎?”葉清平倏地抬頭,語氣很是微妙。
段啟清了清喉嚨,“當然,我的意思是和您聽話的過往比起來。想必葉總自己也清楚,你幼時更換的心髒本就有些問題,隨著年齡的增長,應付目前的身體,和正常人比起來的確是有些勉強。”
葉清平一直平靜如水的麵龐突然泛起一陣波瀾,眉目間透露出一股無法言語的頹廢和自我厭棄。
段啟看不透他突如其來的反常,正要繼續說話的時候,便瞧見葉清平握著胸口麵色發白。
——
幼時更換的心髒嗎?
葉清平揉著胸口,壓下翻湧而上的令他煩躁的氣息。
段啟一番嫻熟的治療動作很快讓葉清平穩定下來,但也隻是治標不治本。葉清平的臉色仍舊蒼白的,眼眶卻因為方才的折騰血紅。
“葉總,我是貪慕你給的那些設備和資金。但是我更珍惜我的職業,你要是不配合我,那另請高明吧。”
葉清平淡淡笑一聲,聲音微不可查,“這話倒是和她有點像。”
段啟狐狸般的雙眼立刻眯了起來,“說起來,我倒是建議葉總把薑思依也調過來。你知道的,她算是我師妹,有她在這個項目會進展的更順利。”
葉清平的臉色刷的就變得暗沉起來。
“幸運的話,我們能在葉總身體的那顆承受不來之前進入臨床。”段啟繼續建議。
把薑思依調過來嗎?
怎麽可能。
葉清平側眸瞧著身邊平穩跳動的心電圖,眸色清寒。
那他冒著感染的風險,割掉自己為數不多安好的器官——闌尾,是為了什麽。那他逼著行事最圓滑的助理,滿頭大汗跑到醫院佯裝求助又是為了什麽。
段啟以為他已心動,“我這就打電話給她。”
葉清平揮手想要製止他的動作,但電話已經撥了出去。
“有事快說!”那端,薑思依的輕哼了兩聲,嗓音有些倨傲和不滿。
葉清平無聲的警告段啟,掛掉。
段啟勾起嘴角,說了句打錯了便掛掉。
“所以,葉總對小十一隱瞞了自己的病情。”段啟嗓音冷冽,眸色漸沉。看來,那份天價合同上的後添加的保密條款並非對於他職業素養的懷疑。
葉清平在防著誰,顯而易見。
不肯讓女朋友知道自己的病情……
段啟覺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審視薑思依和葉清平的關係了。
“這不關你的事情,你做好自己的事情。”葉清平恢複冷漠的神色,不急不緩地整理好衣服,越過段啟離開。
“那也請葉總保持心情平穩愉悅。”背後,段啟的聲音幽幽傳來。
葉清平腳步一頓,很快消失在視線裏。
——
如果心情煩躁的時候,要怎麽調節自己?
薑思依的方法是切東西。
錄完筆錄,她泡去酒吧喝了點酒,又一個人在大街上晃悠了很久。然後轉道去了超市,買了一整隻雞。
夜色沉沉,燈火稀疏。
薑思依拎著厚重的袋子,無精打采地往家裏走。
推開門,屋內深處卻意外滲出暖黃的燈光來。
吧台的燈光下,葉清平正端著馬克杯在看書,熱氣旋轉著從杯子裏嫋嫋升起,讓他眉目之間透露出一股朦朧山水畫的味道。
溫暖靜謐的氣息讓薑思依一下子心頭一軟。
仿佛這一天的委屈和煩惱都有了出口。
她在玄關扔下袋子,也顧不上裏麵還有冰凍的雞肉需要立刻放進去冰箱。
……
葉清平高高舉著馬克杯,生怕一個不小心杯子裏的熱水灑出一點到她身上。毛茸茸的腦袋在他懷裏漸漸蓄了暖意。
“怎麽了?”葉清平放下杯子回摟住她。
薑思依不說話,隻是埋著頭在他身上蹭來蹭去。
葉清平好笑地替她理順鴨舌帽之下微微翹起的發梢。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她在哭泣。
無聲的,但眼淚洶湧。
漸漸地,無聲變有聲,她的喉口開始抽噎,勾著他胳膊的手也愈發用力。
葉清平腦海裏,是段啟今天再三的囑咐,要他保持情緒平穩。
怎麽可能平穩的了!
葉清平親吻著懷裏人的頭發,光是看見她在視線中,他都控製不住自己不去喜悅和高興。
現在她躲在他懷裏,哭的像個無措的孩子,他心頭要是再沒有個波動,那和死人有什麽區別。
更何況,他從未見過薑思依哭泣。
她一直都很堅強,冷靜,理智。就連被李家那個瘋女人按在水池台上廝打的時候,她都未曾落過淚。
可現在,她卻淚眼婆娑,澄澈的雙眼蓄滿了淚花,像是染上了迷霧。
“葉清平,吻我吧。”她說。
葉清平心頭微動,他抬手擦幹她眼下的淚痕,然後雙臂用力把她放在了吧台上。
薑思依的雙腿用力,交疊在葉清平的腰上,眼角還有淚花在不斷地閃爍。柔柔軟軟的哪裏還有外科醫生的架勢。
葉清平探過去,微笑在她嘴角落下一個吻,繼而順勢而上一路輕巧又憐惜,最終停在了淚痕斑駁的眼角。
薑思依微微卷翹的眼睫毛因為剛才的淚水粘上了濕意,葉清平指腹拂過,又落下了一個吻。
燈光很近,兩人的距離也很近。
葉清平握緊她的手,然後一根根掰開和她十指相扣。
等到兩人的掌心交接,他的吻已經移到了她的唇上。
輕輕的摩挲,然後是探開柔軟的唇瓣往深處去。
呼吸之間的交纏讓薑思依不自覺的低喘起來,卻又被貝齒間纏綿的吻吞咽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