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並沒有進入李母的耳朵,而是隨著嘩啦啦的水聲嗆入了喉嚨。
李母抓著薑思依的頭發把她往水裏按,任由薑思在水裏掙紮到快要窒息再把她拉出來。
反反複複幾次薑思依本就所剩不多的體力更是消耗將盡。
“我女兒以後不能生孩子了你知道嗎?憑什麽你還好好的!”
薑思依的狼狽像是刺激到了李母的神經,她撕扯著薑思依的頭發把她從水池裏拖出來。
“你放開我——”
荒亂間,薑思依抓著洗手台上的洗手液朝後麵打去。
她已經顧不得醫生的得體和禮貌,她隻想從惡毒毆打她的女人手下活下來。
薑思依的反抗行之有效,被洗手液瓶子砸到的李母手下力氣稍減。
但很快,李母便發了按著薑思依的頭朝著梳洗台撞去。
薑思依的額頭猛地撞擊在水池台的邊緣,殘破的石塊劃過她的額頭,腥紅的血跡滲出,求生的欲望讓薑思依拚盡全力地掙紮著。
終於,她的一個閃身讓李母腳下不穩,也給了她絕佳的逃跑機會。
努力聚集著全身的力氣,薑思依一邊往外爬,一邊掏出手機打電話求救。而在她一串的通話記錄裏,葉清平的名字占據了大半部分。
“救我,葉清平,醫院三樓,洗手間,救我……”
薑思依求救的話還沒有說完,她的手機便被遠遠踢開。
薑思依看著暗掉的手機屏幕心裏一片荒涼,她甚至不知道那通求救的電話到底有沒有接通,如果接通了那葉清平有沒有聽清楚她的話……
李母一腿跪踩在薑思依身上,像個發了瘋的母豹子一樣瘋狂地撕扯。
漂亮優雅的禮裙早已經被拉扯破碎,薑思依的裸露在外的背上很快多了幾條駭人的血抓痕。
薑思依看著距離自己不遠處的手機,用力地往外爬著。
她要求救,她得尋求其他人的救援。
背後的李母像是察覺到了她的意圖一樣,雙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阻絕的通道讓薑思依幾乎要無法呼吸,她的眼前越來越黑,伸出的手也越來越無力。
她幾乎就要完全失去意識了。
便是在她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薑思依突然感覺背上一輕,狠虐的抓撓和廝打統統消失。
隔絕了很久的空氣順著喉嚨瘋狂的湧入,薑思依隻覺得身上一暖,她被人緊張地抱在了懷裏。
——
六天後,仁和醫院單人病房中。
窗外夜色混沌,星光飄渺。薑思依懶懶地趴在病床上,她的背上塗了藥以至於最近這幾天她都隻能以這種姿勢休息。
不遠處,葉清平正端著平板不知在看些什麽,但他嘴角時不時露出的笑意讓薑思依意識他的心情還不錯。
至少不是她剛醒來那天他把平板摔倒地上時冷著臉的凶神惡煞,嚇得護士們都不敢近身。
“葉先生?”
“葉總?”
“葉清平!”
薑思依剛喊完,立刻就失掉力氣攤到在床上。她的動作太快以至於撞上了病床的欄杆,薑思依喉口吐出一聲悶哼。
葉清平眼疾手快地把她撈了起來,仔細地查看了她渾身上下,但仍舊是一言不發。
“葉清平,你說句話好不好。”薑思依順著他的力道坐起來,然後拉住了他的衣袖沒放。
薑思依十分無語,從她醒來到現在,葉清平極少離開她的視線範圍,但他卻沒有說過一句話。
具體來說,他和其他人的交流都沒有任何的障礙。
他就是不和她說話。
一句也沒有。
薑思依不是楊一凡,沒有話癆屬性。
但是兩個人整日裏相對著卻沒有任何語言上的交流,真的是要把人逼瘋的。
大概是薑思依的眼神太過渴求,大有一副他不說話大家就保持這個姿勢僵持著,看誰耗得過誰的架勢。
葉清平終於開口說出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句話。
“還沒有一周。”葉清平半跪在病床上,低頭任她拉扯著。
他不敢有任何的大動作,以避免碰到她的額頭。那裏纏了一層紗布,整形外科的醫生說過務必小心,不然很容易感染後留下疤痕。
他不要她的臉上有疤痕。
“啊?”薑思依表情一滯,但嘴角很快漾起笑意來。
所以,是她之前說的要彼此冷靜一下的原因,他才這麽久不肯和她說一句話。
她揚著頭,用眼神詢問他。
“不要冷靜了嗎?”葉清平伸手捏著她因為修養好幾天而長出來的肉嘟嘟的下巴,愛不釋手的著摩挲了好幾圈。但眼神卻一直飄忽在四周,不肯落在她身上。
薑思依失笑,是不是她現在說一句還要繼續冷靜,他就又會坐回去,繼續閉緊了嘴巴當個思考的沉默者?
他幼稚地讓她覺得……可愛。
“不要冷靜了。”薑思依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貼在他的身前,“葉清平,沒有人是這樣冷靜的。”
“那你原諒我了……”
她還能說什麽呢。這個滿腔熱情對她好,救她與危難之間,替她撐腰的男人,根本不需要她的原諒。
“嗯……對別人冷漠是不太好,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我是醫生,大不了我以後更努力工作,多出來的算你一份。”
聞言,葉清平的臉上並沒有露出笑意,相反他的神情有些沉重,“他們不配。”
薑思依對李優優的幫助沒有換來對方的感恩感謝,反倒是倒打一耙的汙蔑。至於李母,就更可恨了。
葉清平一想到那天薑思依趴在髒兮兮的洗手間滿臉鮮血,揮著手像他求救的的樣子,就恨不得讓李優優一家人全部在世界上消失。
“沒有什麽配不配,我救李優優隻是基於我的職業道德,救了她我問心無愧。至於這些意外……”薑思依指著自己的額頭,“我們覺不會輕易放過始作俑者的,對不對?”
葉清平認同的點了點頭。
人總是要為自己選擇付出代價的。
——
葉清平讓人在病房裝了投影儀,這讓薑思依的養病時光多了很多樂趣。
李家一家人就是在葉清平和薑思依甜蜜蜜趴在床上看電影的時候來的。
被打擾了的葉清平臉上的不滿和嫌棄幾乎要溢了出來。
薑思依哭笑不得,隻好像是哄炸了毛的貓一樣摸了摸他的頭,才使得葉清平勉強同意這群人進來。
李書記一身黑色常服,帶著金絲框的眼鏡端的是知識分子的姿態。
他帶了很大一束花給薑思依,但被葉清平盤腿摟著的薑思依根本沒有辦法接。
當然,薑思依知道這葉清平是故意的。
他這個“小心眼”啊……
“我今天來,主要是來看看薑小姐,並且代表我個人,對薑小姐遭受的一切表示道歉。”李書記一如既往的舉止得體,但他鬢角突增的白發說明了他這些天過的並不輕鬆。
也是,有一個瘋子一樣差點殺了人,現在被刑拘的老婆,換成是誰都輕鬆不起來。
尤其李書記教育工作者的特殊身份。
犯罪的老婆會成為他未來事業上揮之不去的噩夢和汙點。
“李老師太客氣了。”葉清平冷嘲道,“反正依依也沒有真的丟了性命,師母那點行為算得了什麽呢。”
李書記看著昔日的學生冰冷的麵容,立刻意識到他托人運作企圖減輕妻子罪行的行為被發現了。
並且,葉清平對此非常的不滿,這種不滿已經超越了他對於自己這個老師的尊重。
“我知道,這件事情也不是李書記希望看到的。所以,我沒有責怪您的意思。但是,我受的傷,必須要有個說法。”薑思依適時開口,打破了緊張的氛圍。
她拿過床頭的文件雙手遞給李書記。
“您手上是專業的醫生和機構對我身心的整體檢查報告,您的妻子對我的所作所為已經構成了故意傷害。我會保留所有的追溯權利,直到法律讓她付出應得的代價。”
與葉清平一上來就冷嘲熱諷,絲毫不在乎撕破臉麵不同,薑思依對待李書記本人的態度可以說禮貌尊重,絲毫沒有因為李母的事情而對他有任何的遷怒。
但李書記卻不敢再小看葉清平身邊這個看起來溫良無害的女人。
她很明確的把他和妻子割裂開來,看起來大度又和善。但這卻是在逼著李書記本人表態,向她確認他不會再使用特殊的手段來幹擾司法的進程。
為了他的前程和名聲計,他最好的選擇就是順著她的意思徹底放棄妻子。
真是個聰明的女人,彬彬有禮地替他維持了臉麵,也在不動聲色間替自己掃除了障礙。
李書記的視線落在病床上的兩人身上,也難怪葉清平會看上這個女人了。對比起來,自家那個未婚先孕的女兒簡直蠢得不像話。
“我相信法律一定會還給薑小姐一份滿意的答案。”李書記很快做了抉擇,與其拖著一家人同時墜落,他自然選擇棄車保帥。
更何況,他要為自己的女兒女婿做打算。“對了,今天優優也過來了,希望能當麵對薑小姐道歉,不知道薑小姐願不願意給她這個機會……”
“當然願意。”薑思依生怕葉清平說出拒絕的話來,回答地飛速。
比起李書記,她更希望聽一聽李優優這個當事人的話。
李優優穿著一身休閑的粉色裙裝,安靜嫻熟的站在吳昊身邊。
薑思依注意到兩人手指上帶了同一款戒指。
“薑小姐,對不起。”李優優朝薑思依鞠了一個躬,“都是我的錯,害你受傷,我們願意支付所有的醫藥費。”
醫藥費?
薑思依淺笑著,凝眸盯著李優優那張人畜無害的小臉,緩聲道,“李優優,我想請你當著我的麵再說一遍,是我推你才導致你摔下樓梯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