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十四娘

水木沙

第202章 藏紅花(1)

書名:亂世十四娘 作者:水木沙 字數:5154

那是“暴風雨”來的前刻,天氣依舊往昔一般清朗,藍澄澄的天掛著幾朵雪白的棉花形狀白雲,院子裏那桃花樹的花瓣也漸次凋落了,鋪落了一地,像花瓣雨般隨著清風落下來。

她賞了片刻桃花後,便回去替孩兒縫織衣物了。秋天一過,到時便迎來冬天了,孩子該是在秋天出生的,她要盡快替孩子做好禦寒的準備。孩子穿自己縫製的衣物自己才能安心,她微笑著拿起針線,一根針刺進衫子裏,貼身宮女進來通傳道:“娘娘,陛下來了!”

她微愣了下,針線當的一聲掉到了地上,那樣響脆,甚至連心裏也咯噔了下。

見皇帝正進來,她連慌亂的撿起針線,不小心刺到手指頭,一滴紅血落在衣襟上,染得格外豔紅。她挽了挽衣襟,遮掉那血,起來福身行禮:“臣妾參見陛下。”

皇帝也不叫她起身,隻是冷冷地看著她,從頭到腳細細地打量著。這個女人,穿著一身寬鬆柔質的綠裙,臉上略施粉黛,並未刻意去打扮,他記得以前的她,就算再是對他不滿,都會好好打扮自己,以最好的狀態展示給自己,如今她這樣,可是在怪他不曾來看過她一眼?但昔日,是她讓自己不來的!可是她心內,也果真如此想嗎……摸不透,猜不透,她明明是自己的枕邊人,怎會變成今日這樣……

身旁的宮女輕咳了幾聲:“稟陛下,娘娘還有身孕呢。”

他“哦”了一聲,便讓她起來,然後摒去左右。

大殿裏,隻剩下他與她,她不知道,究竟還是夫妻還是分得清清楚楚的皇帝與皇後。再愛,再恨,終究抵不過心裏頭的寒,那是心寒,還有絕望。

她收好縫織好的衣物,放在一旁,道:“陛下政務繁忙,怎有空過來了。”

“怎麽,朕過來皇後不高興?”他一掃殿內,很多昔日他賞賜的東西,她竟都幾乎全數收起來了,看著那般冷清簡單。

她微微垂首,淡淡道:“臣妾不敢。”

皇帝:“朕聽聞後宮今日鬧鬼,皇後可聽說了?”

她淡淡一笑:“不過是一些無稽之談罷了,怎麽陛下也信?”

“朕開始是不信,不過……朕聽說,有些人在華陽宮附近看到鬼了!”

她心裏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皇帝,“陛下這是懷疑臣妾了?”

他冷冷笑了聲,反問道:“難道朕說錯了?”

“凡事都講究證據,陛下這般揣測臣妾是何意。再說,臣妾有何原由去讓人扮鬼嚇人!”語罷,她突然想起小桃,一驚,睜大了雙目望著皇帝,呆呆地:“陛下是以為,臣妾想謀害小桃母女二人?”

他隻凝望著她,不語。

她也看著他,好一晌,突然“噗嗤”一聲自嘲的笑了出聲,譏誚道:“敢情,臣妾在陛下心中這般不堪!”

他倏忽間出語道:“告訴朕,你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不是朕的!”

她雙目呆愣著,甚至不敢相信,這是皇帝問出的話。

然後是他頗怒的聲音:“告訴朕!究竟是不是!”

她隻看著他,突然間覺得那麽陌生,那樣的陌生,讓她心寒。嘴角邊枯澀的扯出了一抹笑意,道:“那陛下以為該是誰的?”

重蹈覆轍……她再一次重蹈覆轍了……、

第一次,她還是王妃時,他說她與漢子偷情,懷疑腹中孩子不是他的,便讓姬妾們給她端了墮胎藥。時過境遷,他成了皇帝,她也變成了他的皇後,可是……現在依舊在重演著當初的那段不堪。

孩子……她的孩子為何都要受這樣的苦?

他又譏嘲的笑了聲:“皇後是從南朝回來才宣布的身孕,皇後以為呢?”

她睫毛一顫,重得連眼皮也不敢抬起來。

終於……終於是如此 !

盡管擔心過,也終究相信,陛下不會懷疑自己的親生孩子,但是……她錯了!皇帝就是皇帝,豈容得你一個小人兒奢望?

她輕輕出了聲:“陛下……孩子是你的。”說完抬起頭看著他,他竟是失望的,竟是失望的表情。

那時她才明白,挽回不了了,什麽都晚了。

不論是自己,還是皇帝,想要的,不想要的,都已經不是片言言語能說得清的了……

他又想起當初她求他無論往後如何都要保住她孩兒的話,那樣生氣,“難怪你當初那樣說,原來皇後是怕東窗事發!”

她靜靜地坐在一旁不語。

皇帝站起來,“院子裏的桃花樹差不多都凋落了吧?”

她微微抬起頭,隻說了一聲“是”。

見他的手重重在案幾上一拍,“咣當”一聲,幾個茶杯被砸碎在地上,聲音格外刺耳,連她的眼睛也微閃了下。

“難怪你如此喜歡桃花!原來都是因為那個人!”

她手微抖著,想起在南朝時代王對她做的那些事,羞恥!她又怎敢說!

但是她自認為從沒做過什麽對不住皇帝的事,從未有過!

額頭滲出涔涔的汗水,她害怕,她怎能不害怕?

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也已經快出生了,叫她如何不怕?

他眼底滿是冷冽,淡漠道:“你真叫朕失望……”

失望……失望嗎……

那她呢,她何嚐不是對皇帝失望?

“陛下,孩子真的是……”

他打斷她的話:“你無需多言,等孩子出生了朕便知!”

“陛下!是誰告訴你這些的!臣妾再是不堪也不會去跟別的男子結下孽種!”

腥血!她竟覺得自己這句話也是腥血的!

那一刻,她恨不得將進讒言的那個人殺了!

憑什麽!憑什麽自己為他懷胎還要遭他人質疑!別人也變算了,他可是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他怎能|!他怎能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懷疑自己!

“誰說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他微微一頓,“朕希望等孩子出世那天,不教朕失望。”

她欲哭無淚,嗬嗬……

如此……原來如此。

那時她在想,等孩子生下來了,他是不是又要用去梅岐山求她回來的那一招與她道歉?

不……不了!

心寒至此!

自己的丈夫讓自己心寒至此!

後來,她忘了皇帝是何時離開的華陽宮,隻是知道,自己的種種不堪,已在皇宮便處,慢慢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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