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福

青銅穗

251 傀儡?

書名:後福 作者:青銅穗 字數:6460

沈弋兩頰更加紅起來,一顆心也咚咚開始打鼓。

原來季氏竟是什麽都知道,不過是跟她裝糊塗罷了。

想到這裏又不由更加無地自容,看季氏這意思,倒像是看不上魯振謙似的,又不由浮起一絲憂愁,原本就從魯振謙那裏得不到幫助,假如季氏再一反對,她都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了。

“奶奶,早飯備好了。”金穗進來傳話。

季氏回頭看了眼沈弋,道:“走吧。”

弄得她連糾結也糾結不下去了。

淨水庵這樁失火案在街頭被熱議了幾日過後,終於漸漸平靜下來。緊接著有關東遼的戰局,以及五城營總指揮使的任命又開始被人們津津樂道著。京師就是這樣,因著挨近權力核心,隔三差五就有新的話題。

皇後靜養了這幾日,終於在這日也出宮到了永福宮謁見太後。每日裏皆需要從旁侍奉湯藥的鄭王得以恢fù早晚定省,也終於可以把心思轉回到學業上。

這日一早從鍾粹宮出來,便就繞到了乾清宮給皇帝請安。皇帝早朝未完,等了片刻,見著沈觀裕爺子以及許敬芳還有一眾文臣簇擁著皇帝緩步而來,鄭王便就俯首躬身立到了門下,斂息恭迎。

皇帝停步道:“皇兒何以在此?”

鄭王道:“母後近日鳳體大安,兒臣準備回端敬殿,特來向父皇稟告一聲。”

皇帝麵上浮出絲柔和,揚手道:“進殿說話罷。”

一行人進了殿,皇帝先與眾大臣議了幾句遼王之國的事,後又議到太仆寺押送馬匹的事情,見鄭王還未走,便就道:“你可還有事?”

鄭王從身後內侍手上拿過幾本書來,俯身道:“兒臣這幾日因在鍾粹宮奉藥,功課已落下許多,先生雖已點撥鼓勵,然有些地方仍是未曾領會得透徹。兒臣曾得沈大人指點過幾回,對大人的諄諄善誘印象十分深刻,因此想跟父皇請求,耽誤沈大人片刻功夫。”

沈宓迅速抬眼往沈觀裕望去,沈觀裕神色自若,並無波瀾。

上次沈觀裕進過鍾粹宮之後皇後便就告病,這之後也沒有再尋過沈觀裕,眼下鄭王此舉,不免就添了幾絲意味。

皇帝自然未曾察覺,上次與沈觀裕議過鄭王的授業之師,便已經在翰林院挑了兩名學士任其侍讀侍講,但鄭王求知心切,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想想遼王之國這事與都察院關係並不大,皇帝便就道:“那就勞煩沈愛卿移步端敬殿罷。”

沈觀裕揖首稱了聲是,便就與鄭王步出了殿來。

沈宓直到他們消失在殿門外才收回目光。

這邊廂,沈觀裕步態悠然地隨著鄭王到了端敬殿前。

才進了中殿,還沒等拐彎入正殿,鍾粹宮的太監高茴便就躬身走過來:“沈大人這邊請。”

沈觀裕也稍稍停步,便就隨之入了皇後所在的偏殿。

數日不見,皇後顯得清減了些,聽見太監稟報,站在窗前的她便就回轉身來,望著珠簾外的沈觀裕,以清冷的聲音說道:“沈大人如今越發硬氣了,見了本宮也不曾下拜行禮,你這是要跟我作對到底的意思麽?”

沈觀裕垂首:“皇後若是這麽想,那老臣可就太冤枉了。老臣到此乃是奉旨替鄭王授業解惑,並非為了見皇後,也並不曾見到皇後,眼下皇後讓老臣下拜,是想讓大夥知道您私下與外臣會麵麽?”

此話實在強辭奪理。但皇後即使知道他乃有意冒犯,咬了咬牙關,卻也沒曾說什麽。

她依舊望著窗外,說道:“今日找你來,是為問五城營之事。劉儼被你們殺死了,你準備怎麽替本宮將五城營拿回來?”她回頭射過來一道毒光,一字一頓道:“你莫告sù我,你從來沒想過五城營這件事。”

沈觀裕望著地下,“此事尚在籌劃,近日朝廷忙於各方要事,皇上也還未正式提及,皇後若是仍然信賴沈某,大可在宮中等侯消息。以皇後的尊貴,時常這般紓尊降貴麵見老臣,這宮中人多眼雜,倘若讓有心人瞧了去,對皇後卻是不好。”

皇後咬牙望了望他,胸脯急速起伏了幾下,拂袖道:“這層本宮自有分數!你隻管將五城營給我奪回來便是!”

“皇後之命,老臣焉敢不從?”

沈觀裕深揖著,看上去實在謙恭得很。

皇後深呼吸了一口氣,大步朝外走去。

到了門檻邊,見著鄭王躬著腰立在那裏,又不由凝眉深深看了他兩眼,才又抬步出門。

聚在門口的宮人呼啦啦離去一半,沈觀裕走到殿中,鄭王也直起了身子來。

他抬眼望了門外半晌,忽然轉回身來跨過門檻,然後停步在他跟前。

沈觀裕隻好垂首,以謙恭之態,交疊著雙手攏於腹前。

鄭王手一揚,旁側於英便就帶著眾內侍退了下去。他目光灼灼望著沈觀裕:“先生行事莫測高深,小王自愧不如,有件事可否請先生指點一二?”

沈觀裕點頭:“王爺請講。”

鄭王側身望著門外的石獅,說道:“劉儼屢行不義,淨水庵一案甚至直接傷到了先生府上的女眷,小王深知先生氣憤委屈,先生如何報複劉儼都屬應當。

“可是劉儼畢竟是母後的親弟弟,他手上掌著整個五城兵馬司,他這一死,五城兵馬司便就白白交了出去,先生就是不參與,任憑父皇處置,小王倒也還想得通。可先生不但參與其中,而且還以言語相逼,難道先生心中隻有家恨,而忘了你答應我之事了嗎?

沈觀裕不慌不忙,凝神片刻,他拱手道:“下官先隻問王爺一句,王爺是想像楚王那般擁有自己的人脈勢力,還是想來日做個傀儡?”

鄭王凝眉打量他,“先生此話何意?”

沈觀裕抻直身子,直起腰來:“劉儼手掌著五城兵馬司,的確是對王爺有利。可是王爺可曾想過,劉儼手上的權力再大,他身邊依附的能人越多,那終歸都是皇後的勢力。難道王爺覺得,這些勢力將來真的有可能會成為王爺您的勢力麽?”

鄭王負手立在門下,不知是因為背光還是別的原因,麵色竟有些忽明忽暗。靜立片刻,他說道:“可是縱使先生所言有理,你這麽做,同樣對我也沒有好處。”

沈觀裕揚揚唇角,接著說道:“劉儼犯下這麽大的罪,即便是這次不治他,他也落不著什麽好處。顧家的行事風格可不像我沈家,他們是從刀光劍影裏出來的,圖的是快意恩仇。劉儼從五城兵馬司的位置上滾下來是遲早的事。

“這固然可以說是個重dà打擊,但細想之下,對王爺來說卻是個極妙的契機。”

鄭王略頓,伸手道:“願聞其詳。”

沈觀裕道:“如今王爺身邊的所有人脈幾乎全部來自皇後,這對王爺來說十分不利,王爺若沒有自己的人脈,請恕下官直言,來日就算拿到了太子之位,王爺也是個傀儡。這次劉儼倒台雖讓楚王占了便宜,但若操作得當,王爺也可將皇後失去的這股力量轉化為自己的力量。”

鄭王深深看了他半刻,說道:“可是這樣做,對母後豈非不公?”

沈觀裕俯首:“來日坐江山的是王爺,除非王爺認同皇後垂簾聽政,否則政zhì場上,哪來那麽多公平可講?下官擁護的是王爺,是大周未來的國君,而非未來的太後,打倒安寧侯對王爺來說有利,下官又何須瞻前顧後?”

門廊下靜下來。

鄭王麵色由先前的冷凝,不覺已恢fù了溫度。

凝視了沈觀裕片刻,他說道:“這麽說來,先生當初執意請求斬殺安寧侯,乃是為了小王?”他眯起雙眼:“先生乃是母後器重的能人,你與母後結義在先,你若是背著她叛向我,那麽須知先生這樣的人,小王也不敢用。”

沈觀裕捋著須,一派淡然:“王爺用到了‘叛’字,怎麽,在王爺心裏,難道您跟皇後不是一路人?不是母子?下官可從來沒這麽想過。下官就是當著皇上的麵,也可以拍著胸脯說不論何時忠於的也都是未來的君主而非太後。

“下官隻不過是在替王爺的未來掃清障礙,莫非作為結義的這一方,我如此這般也有錯不成?倘若王爺執意認為下官乃是有什麽別的愚弄王爺的想法,亦可當下官沒說這句話。我要殺劉儼,就是為了替我老沈家,替下官的子孫出這口氣!”

他不說末尾這句倒罷,一說這話,鄭王目光卻是又閃爍起來了。

沈觀裕負手傲立,渾然不懼的模樣。

如此靜了片刻,鄭王忽然一揚眉,含笑道:“先生鐵骨錚錚,忠肝義膽,真真讓人欽佩。”說罷沉吟了下,又微傾著身子微笑伸手:“座上請。”

隨著他這話,於英等人皆走出來,躬著身子在前引路,頃刻消失著的內侍們又皆回到了原先位置,一時搬座的搬座,斟茶的斟茶,個個行動輕快而麻利。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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